第六章 字該給誰

作者:上林春 字數:2375

不得不說,楊彥的把事情鬧大,正是充分發動輿論,也是最合理的一種方法。

雖然陸傢是高門士族,但是並不是沒有政敵的,陸傢的敵人想必會很樂意見著陸傢被一名良人折辱,借此削弱傢陸,至不濟也可以看一場鬧劇。

其實如果楊彥隻是單純的良人,可能沒一點機會,不過他的背後站有葛洪和在某些方面代表荀氏的徐掌櫃,這就不一樣瞭,別人想搞他,隻能光明正大的搞。

葛慧娘便是籲瞭口氣道:“徐公,你們這裡收不收木炭?”

“收,怎麼不收?”

徐掌櫃呵呵笑道:“請楊傢郎君稍待,容我先看一看。”

“請!”

楊彥伸手示意。

徐掌櫃解開佈袋,扒出一角,抓瞭幾塊捏在手上,捻瞭捻,不由嘖嘖稱奇道:“此炭質地疏松,孔粒細密均勻,乃上品炭,請問可是楊傢郎君自己燒制?“

楊彥道:“正是!”

掌櫃又道:“不知小郎君可還有瞭?荀府願長期向你訂制。”

“這……”

楊彥可沒打算給人燒炭,笑而不語。

葛慧娘不滿道:“徐公,楊傢郎君是來換紙筆,可不是給你傢郎主燒炭的。”

“瞧我,糊塗瞭!”

徐掌櫃猛拍瞭把自己腦袋,告瞭聲罪,便招手道:“拿秤來!”

“是!”

兩個青衣仆役抬瞭桿大秤上來,把木炭抬秤上稱,沒多久,便道:“徐伯,一共是九十八斤。”

徐伯坐回幾案,照著算盤噼哩啪啦撥弄瞭一陣子,才道:“上品木炭一斤五枚五銖錢,九十八斤算你四百九十錢,你先看看紙筆硯,再和你細算。”

“有勞瞭!”

楊彥拱瞭拱手,便走瞭過去,那一堆堆的紙,顏色有深有淺,做工都還不錯,隻是他搞不清這些紙的區別,有些為難。

葛慧娘從旁道:“楊傢郎君,這些紙,自左至右分別為左伯紙、麻紙、麻黃紙、藤紙和銀光紙,其中以銀光紙價錢最貴,質地也最佳,不過我認為,你沒必要用這麼好的紙,其實麻紙就不錯,很多名士都以麻紙練筆,且價錢公道。“

楊彥取瞭一張拿起來看,紙還算比較白,質地也很堅韌,於是點點頭道:”便如葛小娘子所說,我就用麻紙。“

葛慧娘到底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見自己的意思被采納,頓時開心的笑道:”筆和硯我也一並幫你挑瞭吧,這裡的筆都是李渡毛筆,雖然價錢較高,但是寫字一定要用好筆,那,就這枝狼毫!“

這枝筆楊彥也一眼看上瞭,所謂狼毫,其實不是狼毛,而是黃尾狼尾巴尖子那一點毛,質地堅韌,寫起字來筆力勁挺,宜書宜畫,唯一的缺點就是不如羊毫筆耐用。

楊彥取出筆遞給掌櫃。

葛慧娘又直接拿起一方圓硯道:“硯用一般的就可以瞭,等你以後出人頭地,再換好硯也不遲,對瞭,能否讓我們看看你的字寫的如何,就寫那首詩,我可以幫你研墨。”

“這可使不得!”

楊彥連連擺手。

這真不是開玩笑,葛洪再怎麼說,也是吳姓士族,葛慧娘是妥妥的士傢女郎,讓士傢女郎給自己一個良人研墨,這不是找事麼?

葛洪與鮑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目中看出瞭一抹訝色,不過夫妻倆俱是灑脫的性子,門第之見並不深,也沒有多說什麼。

葛慧娘嘴一撇,不滿道:“如何使不得,你這人怎如此迂腐?研個墨又怎麼瞭,店傢,拿些清水過來。”

徐掌櫃倒是明白瞭楊彥的顧忌,呵呵笑道:“無妨,無妨,小郎君但寫便是,老朽也想見識一番呢。”說著,就返身取瞭隻陶罐過來。

楊彥沒辦法,隻得坐在瞭案前,拿上筆,鋪上紙。

葛慧娘於案頭坐下,往硯臺裡倒瞭些清水,一手扶著袖子,另一隻手輕輕研磨起來。

楊彥正襟危坐,目不斜視,葛慧娘專註研墨,纖纖素手帶動著身體有節奏的搖擺,與楊彥一動一靜,錯落有致,給人一種極其和諧的感覺。

徐掌櫃那渾濁的老眼裡閃出瞭一抹訝異。

葛洪也是心中一動,與鮑姑再次互相看瞭看。

“可以瞭,不夠再給你研。”

不片刻,葛慧娘把硯臺向前推瞭推。

“有勞葛小娘子!”

楊彥稱謝之後,提起筆,蘸墨疾書。

每個人都很好奇楊彥的字寫的如何,但是又不好意思湊上前觀看,隻有葛慧娘借著坐在案頭的便利,側著小腦袋看著楊彥落筆。

或許是與前世當瞭一輩子中醫有關,楊彥落筆如飛。

很快的,楊彥放下筆,葛慧娘迫不急待道:“讓我拜讀拜讀你的大作。“

“不敢當!”

楊彥微微一笑,稍微讓開瞭些。

葛慧娘小心的揭起紙頁,念道:“相思!”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嗯,字寫的挺好,不錯,不錯。“

“哦?拿來看看?“葛洪催促道。

葛慧娘把詩遞瞭過去。

葛洪接在手裡,夫妻倆湊頭看,漸漸地,兩個人都現出瞭驚容。

“嗯~~”

鮑姑贊道:“這字……章法森嚴,筆意顧盼,疏朗通透,形斷意連,風神瀟灑,雖稍顯稚嫩,卻立骨中鋒,側筆取妍,時而藏蘊含蓄,時而鋒芒畢露,若是彥之小郎君勤加練習的話,假以時日,必成一代書法大傢,葛郎啊,彥之小郎君比你的字寫的好。“

楊彥暗汗,連忙抱拳:“葛夫人謬贊,在下愧不敢當。“

“哦?”

徐掌櫃從旁道:“稚川先生可否給老朽一觀?”

“請!”

葛洪把字遞瞭過去。

徐伯細細看瞭起來,越看,頭點的越頻繁,最後更是連道三個妙,才向楊彥道:“老朽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小郎君可否容老朽將此詩懸於此間墻面,供人品鑒,另老朽可做主,木炭所換紙筆硯可奉送與小郎君。”

這個要求,楊彥是願意的,名聲自然是越大越好,而且紙筆還不收錢,等於賺瞭一小筆。

不過古人以謙虛為美德,一口答應會讓人輕視,正當他斟酌用詞的時候,葛慧娘已經不樂意瞭,哼道:“店傢,楊傢郎君與阿翁有故舊之誼,他的詩由我提議書寫,理當贈送於我,再說瞭,哼,楊傢郎君將來前途遠大,又怎可能看上區區一袋木炭換的錢?楊傢郎君,可是如此?“

楊彥硬著頭皮道:“葛小娘子言之有理。”

徐伯卻直接向葛洪拱瞭拱手,振振有辭道:”稚川先生,老朽向小郎君求字,也有助於小郎君揚名。“

”這……“

葛洪頗為為難,楊彥的詩和字,他都挺喜歡的,拿回傢細細賞鑒,不失為一件雅事,但是徐伯的理由也很充分,畢竟如楊彥身處的險境,最需要便是揚名立萬。

雖然自漢末三國以來,察舉制正式退出瞭舞臺,不過一個人的名聲還是很重要的。

葛洪望向瞭楊彥,由楊彥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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