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死孩子,你怎麼那麼傻!都督老爺請你入幕,那是何等的榮耀。一旦入幕為官,輔佐武大都督,你就吃香的喝辣的,瘸子穿大衫,抖起來啦!你怎麼就不答應呢!”
一離開都督府,潘嬌嬌就恨鐵不成鋼地罵起瞭兒子。她是真氣呀,這是多好的機會,李傢的祖墳得冒多少青煙,才能成就這樣一個瞭不起的後代,加入利州都督的幕府,那可是大富大貴呀。
偏生這混賬兒子不爭氣,管他是什麼活神仙,在母親眼裡,那就是自己的兒子,於是乎,潘嬌嬌一路走一路罵,說著說著食指就恨恨地在李魚額頭戳那麼一記,戳得李魚頭昏腦脹。
“娘,不是孩兒不肯答應,是師父說過,要潛心修行,術法才有效,我一旦做瞭官,整天忙於公事應酬,這術法就不靈瞭嘛!”李魚實在沒有辦法瞭,隻好抬出便宜師父蘇有道來搪塞。
“怎麼就會不靈瞭?若是不能為官,不能大富大貴,那學這本事何用?你師父一定是嚇唬你的,怕你耽於享樂,不肯好好用功。”潘嬌嬌正憤憤然地教訓著兒子,迎面郭怒走瞭過來。
“李魚,怎麼一大早就出門瞭,害我傍晚還得再來一趟!啊,潘娘子!”郭怒這才看到李魚是與母親一起回來的,忙向潘嬌嬌抱瞭抱拳。
奇妙的是,郭怒的人屠氣場,越是男人越能感受強烈,反而是女人,不會覺得他有多麼兇惡猙獰,頂多就是沉默寡言瞭些。大概是因為男人更具攻擊性,所以對攻擊性尤勝於他的人,也就有瞭更強烈的感覺。
潘嬌嬌雖然知道郭怒是劊子手,倒不怎麼怕他,便道:“郭師傅,你找我兒作甚?”
郭怒已經僵化的臉部肌肉牽動瞭幾下,向她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正要說與潘娘子知道。我有一個遠房表妹,與令郎青梅竹馬。我看令郎年紀也不小瞭,合該成傢立業,所以想說合他們二人。”
潘嬌嬌想瞭一想,疑惑地道:“你的遠房表妹,與我兒青梅竹馬?啊!你說的莫非是葉非非?”
郭怒喜道:“不錯不錯,就是她。潘娘子還有印象?”
潘嬌嬌一臉嫌棄,揚起頭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傢非非都嫁過兩回人瞭。”
郭怒有些尷尬,咳嗽兩聲道:“頭一個……應該不算的。”
潘嬌嬌大著嗓門道:“憑什麼不算?她嫁過去瞭啊,雖說嫁過去三天,她男人就翹瞭,可總歸是嫁過人瞭。”
郭怒尷尬地道:“小聲點兒,潘娘子小聲點兒。”
李魚一旁瞪大瞭眼睛,看著郭怒,嫁過兩回人瞭?上次郭師父可沒這麼說過。
潘嬌嬌道:“那後一個男人,還給她留下一兒一女吧?我兒可還沒有娶過媳婦呢,怎麼能要她,她是嫁過兩回的婦人也就罷瞭,還帶著兩個孩子。”
潘氏娘子瞟瞭李魚一眼,傲嬌地揚起下巴,睨著郭怒道:“你可知道我傢小魚兒何等的本領、多大的出息?”
郭怒一臉茫然:“啊?”
潘氏娘子無比榮耀地道:“我們利州大都督武老爺都親口誇過他的,你知道嗎?”
郭怒繼續茫然:“啊?”
潘氏娘子臉上放光,道:“都督大老爺還要請我傢小魚兒入幕府為官呢,可我傢小魚兒嫌都督府這座廟小,沒答應。這事兒你知道嗎?”
郭怒依舊茫然:“啊?”
潘氏娘子不屑地瞟瞭他一眼,道:“就算是黃花大閨女,也得我傢魚兒挑揀挑揀,模樣兒啊、身段兒啊、出身啊、傢世啊、人品啊、名聲啊、性情啊、脾氣啊,嫁妝啊,但凡有一樣看不上眼,都得再核計著,婚姻大事啊,能隨隨便便草率決定嗎?”
郭怒茫然地看看不可一世的潘娘子,又看看李魚,這什麼世道,怎麼一個死囚犯都如此囂張瞭?
李魚向他急急打著眼色,生怕他氣極敗壞,把自己依舊是一個死囚的真相告訴母親。
郭怒訥訥地咽瞭口唾沫,潘氏娘子顯擺夠瞭,這才很大度地向郭怒擺瞭擺手:“算瞭,你總歸是一番好意,奴傢也就不與你計較瞭。聯姻這件事,休要再提。我傢魚兒若是想娶媳婦,隻消放個口風兒出去,大姑娘們能從這巷子口一直擺出東門兒去你信不信?”
潘氏娘子摞下這句話,便拉著兒子洋洋得意地拐進瞭巷子,獨留下人屠郭怒風中凌亂。
潘氏娘子拉著兒子一進瞭巷弄,便又數落起來,待推開院門,一瞧房客餘氏正在院中坐著馬札做針線,潘氏娘子這才收聲,撇下兒子興沖沖地迎瞭上去:“餘傢娘子,做針線吶?”
餘氏笑著答應一聲道:“做針線呢。潘娘子回來瞭呀!”
“回來瞭回來瞭!”
潘嬌嬌把放在另一個馬紮上的小簸箕拿下來放在一邊,一屁股坐上去,便興致勃勃地對餘氏道:“餘娘子,你有所不知,我傢魚兒不是曾因殺人被押往長安嗎?途中啊,他有瞭一番奇遇,被一位有大神通的師父給收做瞭徒弟,學瞭一身的造化。今天吶……”
李魚苦笑地搖搖頭,徑直回瞭房子。老娘以他為榮,他可不好意思聽老娘替自己吹噓。
李魚進瞭房間,要關門兒的當口,就見一個老嫗從矮墻外經過,潘嬌嬌一眼看見,登時站瞭起來:“喲!馮婆婆,這是要出門兒啊!來來來,到院子裡頭坐坐,我跟你說啊,我們傢魚兒啊……”
李魚眼見自己老娘沖出院子,跟搶劫似的把那馮婆子架進瞭院子,摁在馬紮上,繼續替兒子吹噓,不禁搖瞭搖頭,把房門輕輕地掩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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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瞭?”
化身富紳的紇幹承基盤腿坐在書房內,雙臂架在膝蓋上,一身黑緞綢衣,桀驁氣質仿佛一頭覓食的黑鷹。
李宏傑一臉懊惱地站在對面,道:“是!武傢後山,有一個養蜂少年,居然一身的好功夫,結果……,不過,奇怪的是,武傢似乎早已有備,難道咱們走漏瞭風聲?”
紇幹承基微微瞇瞭瞇雙眼,更像一隻擇肥而噬的蒼鷹瞭:“這是武傢的二丫頭氣數未盡啊!”
他摸瞭摸絡腮的虯髯,嘿地一聲道:“楊千葉與我約定,分別打入武府。我是地頭蛇,若還被她一個外人拔瞭頭籌,未免臉上無光,看來,我隻能另尋他策瞭!”
紇幹承基眼珠一轉,向李宏傑招瞭招手,李宏傑忙俯耳向前,紇幹承基對他低語一番,李宏傑聽得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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