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曹韋陀又來獻瞭一番殷勤。他很懂得如何讓一個小姑娘淪陷,富貴、奢華、恭維,滿足她的虛榮心,叫她明白跟著自己,才能讓這份虛榮一直得以實現。
隻不過,第五凌若也依舊是一副天真、崇拜、羨慕的神情,充份滿足瞭他的虛榮心,然後撇著小嘴蹦蹦跳跳地回醫館。
曹韋陀以前結識的女人顯然不夠全面,他還不太明白這世上的的確確是有那麼一些女孩子,隻喜歡她所喜歡的,並不會因為外物的誘惑而放棄自己真正的心意。
不過,第五凌若本以為第三天曹韋陀還會來,而且依舊會重復他那一套自以為高明,實則在她心裡很蠢很笨的作派,可是,曹韋陀沒有來。
不應該啊!那個色瞇瞇的胖傢夥,沒道理這麼快就失去耐心吧,他都沒上手呢。
對自己的美貌很自負的第五凌若雖然根本不喜歡曹韋陀,甚至很討厭他,但是還是因為自負而禁不住地猜疑起來:難不成是欲擒故縱?不是吧,這麼土的法子,想用來對付天姿聰疑、國色天色的本姑娘?
其實,第五凌若是真的冤枉瞭曹韋陀。
曹韋陀不是想玩什麼欲擒故縱,那手法對他來說,太高端瞭些,他玩不轉。
曹韋陀之所以沒有來,是因為他突然遇到瞭一堆的麻煩事。
封德彝的報復來得是如此之快,他借身為欽差大臣,負有整頓整個長安,以迎天子回京之機,下令徹查西市,為此可以停頓經營。而前幾天,西市又恰恰發生瞭幾起兇殺事件,這更給瞭官方充足的理由。
原來的包庇者變成瞭現在的刁難者,下邊的執行人員趁機吃拿卡要,種種刁難,弄得曹韋陀焦頭爛額。
所以,第五凌若這邊難得地清靜瞭起來。
這時候,孫思邈正要派藥童下鄉收藥材,經過幾天的相處,他已經知道第五凌若“兄妹”的大致遭遇,便好心地詢問,用不用捎帶她“兄妹倆”一同下鄉。
第五凌若和李魚在醫館裡有些不知歲月,孫思邈對外界的情況卻是清楚的很,眼下的長安城已經重新恢復瞭太平,可以自由出入瞭。官府也恢復瞭治理,一些騷亂事件已經迅速平息。
第五凌若巴不得趕緊離開,免得那個“欲擒故縱”的胖子前來“擒”她,所以欣然應允。孫思邈就讓二人乘瞭準備收購藥材的牛車,由四名藥童護送下鄉。
這牛車是準備用來裝藥材的,沒有車棚頂蓋,不過用來代步卻足夠瞭,二人便坐在這敞篷的車上,吱吱呀呀地準備出城。
長安城剛剛恢復太平,一些逃難離城的人還未回來,長安街市上人也不是很多,他們剛剛過瞭一個路口,卻發現街上突然多瞭許多軍士,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十分肅穆。
眼見有車過來,立時就有士兵上前,指揮他們靠邊停下,不準行走。
孫思邈此時有著醫官的身份,又是名貫長安的第一神醫,名號極其響亮。藥童通報瞭自傢主人的名號,那士兵便沒有難為他們,隻是好言警告:“不用擔心,皇帝今日還京,馬上就要進城,爾等且靜避路旁,不要張揚,等陛下車馬過去,便可繼續上路。”
聽人傢這麼說,四個藥童便把牛車停在瞭路邊,靜靜地等待。過瞭小半個時辰,就見旗幡招展,儀仗法度森嚴,長長的禦林軍隊伍緩緩如來。
天子禦輦在中間,太子李建成策馬伴行於側,諸多迎駕的王侯、皇親和官員逶迤於後,自長街上緩緩而行。
這時候還沒有動輒下跪之禮,天子禦駕行過,路人們也隻是肅立道旁,欠身行註目禮即可,四個藥童和被攔下的百姓俱都肅立,第五凌若也扶著李魚,在車上跪坐扶膝,向天子致敬。
李建成騎著一匹雄駿的白馬,侍隨在天子禦輦之側,一路徐徐而行,目光微微顧盼,路上行人本就不多,此時還在車上的除瞭李魚和第五凌若更是絕無僅有,被他一眼看見。
李建成一見李魚,目中頓時一喜,但微微勒瞭下馬韁,候一個侍衛靠近,悄悄耳語幾句,那侍衛向旁邊一掃,看到瞭太子吩咐之人,輕輕頷首,放慢瞭馬速。
皇帝的禦駕、文武百官的隊伍過去,後邊還有長長的儀仗和護駕官兵,等這大隊人馬過去,兩旁侍立站崗的士兵才有頭目過來,揮手喝令撤崗,街兩旁百姓登時行動起來。
這時卻有四個襴衫青年人忽然攔到瞭李魚的車前。
頭前一人向車上的李魚深深一禮,朗聲道:“前幾日蒙小郎君傳報傢訊,我傢主人感激不已。當時忙於去見傢中長輩,來不及道謝。今我傢主人已經回來,相請先生,再往一敘,當面道謝。”
一個藥童道:“幾位貴人認錯人瞭吧,我這車上隻有一對兄妹,乃是我們醫館的病人。”
一個襴衫人微笑道:“不會錯,我們要請的,正是車上這位小郎君。”
李魚扶著車欄向前一看,疑惑道:“你傢主人?”
襴衫人道:“不錯,正是我傢主人,我傢主人姓東,小郎君應該明白瞭吧?”
李魚心裡卟嗵一下,登時明白,方才太子過路時,想是看到瞭自己。不過,他可不大想跟這位短命太子多有交集,忙陪笑道:“代捎一個口信兒,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言謝。還請回稟貴主人,就說……”
那襴衫人笑中含威地道:“小人隻是奉命而來,可做不得主人的主。小郎君還請留下,有什麼話,與我傢主人當面說罷瞭,可莫要為難小人,小人著實地吃罪不起。”
李建成那日滿懷心事,一時也想不到留這報信人何用,便讓他去瞭。不過此去銅川再護駕歸來,才省到這個危機雖然解除,後續卻仍有很多麻煩,需要與知情人溝通、商量,尤其是他那好二弟秦王,此時正在圍剿場文幹。
皇帝雖然相信瞭他沒有反意,但不肯坐以待斃的楊文幹卻是真的反瞭的,那可是他的心腹,天知道秦王回來,會不會炮制些什麼證據咬死瞭他。
如此一來,與天策府裡的“內間”封德彝多些聯系,對他就顯得極為重要瞭。但是他們兩個一個是風波中的當朝太子,一個是眼下管制長安的欽差大臣,都是風口浪尖兒上的人物,哪有機會私下溝通。
方才封德彝出城來迎皇帝,與他並作一支隊伍,一連碰瞭幾次面,卻是連一個特殊的表情、甚至一個特殊的眼神兒都沒有給他的。所以,太子看到瞭李魚,並且相信他是封德彝的人,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溝通的重要渠道。
眼見四人態度堅決,不跟他們走,是絕不罷休的,李魚微一猶豫,便對第五凌若道:“我跟他們去一趟吧。”
第五凌若低聲道:“是太子的人?”
李魚道:“是!對我並無惡意,我且去應付一番。今日難得有孫神醫的人下鄉,相信你傢裡人擔心你也久瞭,別讓你爹娘太過牽腸掛肚。你先回去,我這邊瞭結瞭事情,再去尋你。”
第五凌若猶豫瞭一下,點瞭點頭。
其實她這一路都在盤算,回去後怎麼對爹娘說。自傢事自己知,第五凌若知道她的爹娘其實是有些刻薄吝嗇的,憑白接回一個壯漢,要給他買藥養傷,要侍候他起食飲居,爹娘一定不情願。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李魚能留下,能接近太子。
預知瞭未來的,隻有李魚一個人,第五凌若再如何冰雪聰明,也看不到幾年後的事情。在她眼裡,在天下很多人眼裡,當今的太子李建成,那就是未來的大唐天子。
當今皇帝年事已高,太子接位也就是這麼三五年的事兒,自己的男人如果能跟未來的皇帝搭上線兒,那於他而言,該是多麼難得的一份機緣?
第五凌若不是一般的女孩兒那樣滿腦子隻有花前月下、長相廝守,現實性的東西,她想的還是挺多的,她當然希望自己的男人能事業有成,頂天立地。
所以,第五凌若隻微一猶豫,便點瞭點頭:“冰哥哥,太子這邊事瞭,你一定要來我傢。”
“嗯!在這長安,我隻認得你,放心,一定會去尋你。”
第五凌若點點頭,向他俏皮地一笑,心中暗想:“等你來瞭,我會給你兩個大驚喜的!”
第五凌若跳下車,打開車擋板,便幫著那四個東宮侍衛攙他下車。
第五凌若所想的“大驚喜”,一個是指李魚“傢傳”的那枚腕飾還在她手裡,不過,在第五凌若想來,你傢的傳傢寶,不就是要傳給媳婦,再通過媳婦傳之後人的麼。我先拿瞭,反正早晚連人連它,一塊兒還回你傢。
第五凌若隻當那就是一塊寶石,並不知道它還有某種神奇功用,此時此刻,也就沒有提起。在她心中想來,希望到時能給李魚一個“驚喜”。而另一個驚喜,她希望等李魚到瞭,她就跟爹娘說出自己對李魚的情意。
那時候,李魚應該已經得瞭太子賞賜,或者為太子所用瞭吧,爹娘雖然有些勢利,有瞭這樣一位乘龍快婿,定然也不會留難,自己與他,便可一體兩好,長相廝守瞭。
第五凌若打著如意算盤,滿懷甜蜜地與李魚分瞭手,四個藥童載瞭她依舊下鄉,李魚卻被侍衛帶走,在城中七繞八繞半晌,這才拐向東宮後門。
車子駛向皇宮方向時,迎面恰有一輛車來,李魚坐在車中,透過隨風微掀的佈簾兒,看到一輛華車駛過,卻也不以為然。如果是第五凌若此時看見,說不定就能認出那車的主人,車中坐的,正是曹韋陀。
曹韋陀這兩天是各種的麻煩不斷,萬般無耐之下,隻好硬著頭皮,備瞭一份厚禮去見封德彝,可惜,卻隻吃瞭一碗閉門羹,連門都沒讓他進。封德彝坐在車中,兩眼無神,他知道,他的靠山,已經完瞭。
今後,該何去何從呢?
曹韋陀越想越是煩惱,忽然覺得,自己當初做大梁的日子,其實蠻逍遙快活的,何苦來哉,非要幹掉八臂金剛做瞭西市王,曾經的日子,現在想來也挺好的,可惜,卻已無法重新來過。
世上哪有後悔藥可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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