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昨夜見過房遺愛後背上的傷勢後,秦京娘回到房中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這不天剛擦亮就到廚房忙活著給心上人做早點去瞭。
清晨起來,房遺愛蹲在門前臺階上,用青鹽和幹絲瓜瓤清理牙齒,心心念念的卻是日後該如何面對怒火沖天的長孫無忌與妒意橫生的宋國公蕭瑀。
手端雲吞緩步走來,見房遺愛蹲在門前刷牙,秦京娘微微一笑,道,“何郎,身上的傷勢好些瞭嗎?”
“好些瞭。”梳洗過後,房遺愛站起身來,見秦京娘手持雲吞,不禁開口道,“京娘,嶽父吃過瞭嗎?”
“爹爹五更天便去宮中上早朝瞭,想來應該就快回來瞭吧?”
回答過房遺愛的話語,秦京娘踱步走進客房,將雲吞放置在桌案上後,便忙著整理起瞭床榻上的被褥。
回到房中,房遺愛放下青鹽、瓜瓤喃喃道,“早朝?想來宋國公一定會再參我一本吧?國公想必也會受到長孫無忌的刁難...”
正當房遺愛懷揣心事,想要吃下秦京娘親手所做的雲吞時,門外忽的隱約傳來瞭一聲叫嚷。
“何足道前來接旨!”
聽到耳畔那特色鮮明、高八度的嗓音後,房遺愛心尖一顫,連忙放下手中碗筷,大步走出瞭客房。
秦府正廳前,一位身著藍色官服的太監手持聖旨、拂塵站立如松,在他兩側各自站立著兩名年輕太監。
見房遺愛到來,太監抬起眼皮問道,“你可是佈衣榜首何足道?”
房遺愛見太監手持聖旨,驚駭之下,正色答道,“正是在下。”
“何足道跪聽宣讀!”
等到房遺愛跪在地上,太監正瞭正神色,展開聖旨朗聲宣讀,“文德皇後鳳旨:特宣何足道東宮儀事,接旨後即刻登程不許停留!”
“草民領旨謝恩。”懷揣著忐忑的心情接過聖旨,房遺愛後背早已泛起瞭一層冷汗,天知道長孫皇後宣他東宮行走是為瞭什麼。
“何榜首威名遍傳長安,咱傢好生欽佩啊。”說著,太監清揚手中拂塵,湊到房遺愛耳邊怪聲怪氣的私語道,“就是咱傢也曾購買過榜首的墨寶,瘦金體果真名不虛傳。”
“公公誇獎瞭。”看出太監心思後,房遺愛眼珠一轉,繼續道,“若公公喜歡的話,改日學生親自為公公書寫一幅字跡就是。”
“好,那咱傢就卻之不恭瞭。”得到房遺愛的許諾後,太監一改冰冷狂傲的面容,微笑著說,“此番進宮榜首不必擔心,皇後娘娘不過是要試探榜首品性而已。想來榜首被皇傢招入東床的日子已經不遠瞭。”
得到太監的露底,房遺愛懸著的心瞬間落瞭地,出言拉攏道,“多謝公公寬慰,不如學生眼下變為公公書寫一幅墨寶?”
正當房遺愛輕松愉悅的籠絡傳旨太監時,耳畔傳來的言語瞬間讓他如墜冰窟!
“不必瞭,咱傢還要去到房丞相府中傳旨。公務在身,榜首的美意我心領瞭。”
聽聞傳旨太監的話語,房遺愛膽顫如麻,磕磕巴巴的問道,“房丞相府中傳旨?!”
“是啊,駙馬房遺愛酒後失德。皇後娘娘為此震怒不已,這不讓咱傢傳旨宣他進宮呢。”說著,傳旨太監伸手從袍袖中將一卷聖旨取瞭出來。
取出聖旨後,傳旨太監對著身旁的兩名小太監道,“你們二人引領榜首入宮,記住好生擔待著!”
說完,傳旨太監帶著餘下兩名跟班大步走出秦府,徑直到房玄齡府邸宣旨去瞭。
望著傳旨太監離去的背影,房遺愛膽戰心驚,情急之下對著身旁的兩名小太監道,“公公,我去放下聖旨!”
瞞哄過小太監後,房遺愛快步走入客房,劈面與躲在門後偷偷張望的秦京娘撞在瞭一起。
“京娘,待會若房府有人前來找我,你就說我到郊外狩獵去瞭!”
說著,房遺愛將聖旨交到秦京娘手中,轉身便想離去。
“何郎,眼下聖旨已經去到房府,你的化名還能隱瞞多久?”說著,秦京娘向前一步緊緊摟住房遺愛的腰間,哽咽道,“倒不如向皇後娘娘稟明此事,或許文德皇後會網開一面呢?”
秦京娘雖然一心惦念著房遺愛的安慰,但這一番勸慰卻也顯得太過天真。
轉身看向秦京娘,四目相對,房遺愛苦笑一聲,“眼下宋國公蕭瑀、國舅長孫無忌全都對我懷恨在心,若是此刻表露身份,兩位當朝重臣的怨恨合在一處,讓身懷欺君大罪的我如何招待?!”
不等秦京娘回應,房遺愛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京娘放心,為丈夫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定能逢兇化吉!”
話音落下,房遺愛快步走出客房,跟在兩名小太監身後,忐忑不安的前往東宮面見長孫皇後去瞭。
大明宮。
早朝上蕭瑀一連參瞭房遺愛“酒後失德”、“夜宿平康坊”兩條罪狀,氣的文班首臣房玄齡面色鐵青、胡子根直顫。
而長孫無忌也突然發難,參奏秦瓊管教不嚴,縱容外甥何足道毆打長孫沖、長孫潤。
對於蕭銳、長孫無忌的奏本,深諳帝王之術的李世民並無表態,等到二人奏過本章便傳旨退朝,去到禦書房躲清靜去瞭。
走出朝堂,同病相憐的房玄齡、秦瓊二人相伴同行,走在群臣最後方,輕聲嘀咕起瞭如何對應蕭瑀、長孫無忌的法子。
二人行走在建福門前,登時迎頭撞上瞭被兩名小太監引去東宮的房遺愛!
見房玄齡跟隨小太監疾步前行,房玄齡揉瞭揉雙眼,疑惑道,“愛兒?!”
發現房玄齡、秦瓊後,房遺愛暗叫不好,想要開口回應卻有害怕觸犯瞭宮中禮節,無奈之下隻能低頭前行,心中卻早已亂做瞭一團。
“丞相不可!”秦瓊見房玄齡想要開口呼喚,連忙伸手拽瞭拽房玄齡的衣袖,道,“宮中禁地不可大聲喧嘩,快些離去吧!”
“多謝元帥提醒,不過愛兒來到宮中做什麼?難不成是長孫皇後傳旨宣他?”
“恩,有這個可能。”
二人望著房遺愛離去的背影輕聲嘀咕,直到房遺愛三人轉進後宮,這才面帶不解的從德勝門走出瞭大明宮。
來到東宮,三人站立在殿門前,兩名小太監跪在地上輕聲說道,“啟稟皇後,何足道殿外等候。”
說完,兩名小太監緩緩起身,謹慎的退到瞭一旁。
見二人神態肅穆,房遺愛心頭一顫,連忙躬身站在門前,準備著迎接長孫皇後的宣見。
不一會,朱漆殿門緩緩打開,一個身著暗紅色袍服的老太監,隨即從其中走瞭出來。
老太監朝著房遺愛張望瞭幾眼,毫無情感的問道,“何足道皇後娘娘宣你,隨我進來吧。”
跟隨老太監走入大殿,一股幽香撲面襲來,嗅到後房遺愛隻覺神清氣爽,緊繃著的情緒也稍稍松緩瞭一些。
將房遺愛帶到寢宮的屏風前,老太監囑咐道,“皇後娘娘鳳體微恙,此刻正在鳳榻上休息,你便站在屏風前答話吧。”
得知長孫皇後親體有恙,房遺愛心頭一顫,暗想難不成長孫皇後是被我“酒醉後輕薄襄城”給氣著瞭?
雖然心中好奇,但宮廷重地房遺愛哪裡敢有半點怠慢,躬身站在屏風前,雙目直直盯著腳下紅氈,生怕一個不留神冒犯瞭長孫皇後。
過瞭半晌,屏風後才幽幽傳來瞭一聲極為柔和的詢問聲,“你便是佈衣榜首何足道?”
見長孫皇後出言詢問,房遺愛心神一顫,輕聲回答,“正是。”
長孫皇後昨夜因為高陽、長樂二人傷瞭心神,以至於多年來的頭痛再次發作,無奈之下隻能躺在鳳榻上,相隔青蘿幔帳、屏風與房遺愛對話。
想起李麗質非何足道不嫁的決心,長孫皇後下意識問道,“但不知何榜首今年多大年紀?傢中可有妻室?”
面對長孫皇後的詢問,房遺愛不敢有所隱瞞,他十分清楚化名一時遲早會被揭露,與其遮遮掩掩罪上加罪,倒不如坦白言明,“在下今年一十九歲,傢中已有發妻。”
“哼!”
此言一出,屏風後登時傳來一聲輕哼,看得出長孫皇後對房遺愛的對話頗為不滿。
得知“何足道”已有妻房,長孫皇後鳳心不悅,她與李世民的嫡長公主怎能下嫁給人作妾?
不悅下,長孫皇後的額頭愈發疼痛,隨口將房遺愛打發到瞭前殿,準備晾一晾這位佈衣榜首的威風傲氣,“本宮今日有些頭痛,你且先去外殿候著。等禦醫為本宮診治過後,在宣你近前答話!”
對長孫皇後告退後,房遺愛輕聲走到前殿,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心緒迅速飛舞交纏在瞭一起。
就在房遺愛暗自思想如何全身而退之時,一道通秉聲響起,四位須發蒼白的禦醫接連走入寢宮前殿,奉旨來為長孫皇後瞧病來瞭。
而在這四位禦醫之中,則恰恰站立著那位曾經跟隨房遺愛學習過簡化版九陽金針的陳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