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宮門前,白簡含笑看著高陽,見她平安返回,懸著的心這才落瞭下來。
李世民派王有道去到北城門後,見他遲遲不歸,險些發動禁軍去尋,不過礙於影響,這才催促白簡前去查看,沒成想卻在大明宮前,遇上瞭進宮的三人。
與高陽寒暄幾句,想到那位同樣名震長安的房駙馬,白簡好奇問:“公主,房駙馬可曾一同前來?”
見白簡問起,高陽微微一笑,伸手指向停在宮門洞中的房遺愛,頗為炫耀的說:“俊兒哥不是在那嗎?本宮的駙馬俊不俊?”
“俊,公主的駙馬當然...”
朝宮門洞中看去,在看清房遺愛的面容後,白簡奉承的話語戛然而止,此時的表情要比之前王有道更為誇張。
見房遺愛與“何足道”一模一樣後,白簡心中大感驚駭,臉上也是一副見瞭鬼的表情。
“何...何...”
就在白簡手指房遺愛,支吾著“何”字的當口,唯恐化名泄露的王有道一個箭步,飛似得沖到瞭白簡面前。
箭步、捂嘴、擰胳膊一氣呵成,制止、提醒過白簡後,王有道打岔道:“我說老哥哥,眼下正在當值,你喝什麼?喝酒可是要誤事的!”
聽聞王有道的搪塞,高陽掩面一笑,心想,“俊兒哥真是名聲在外啊,就連白簡都知道他愛喝酒。”
見白簡被王有道捂住口鼻,房遺愛趕忙上前,拱手道:“啊,白總管。在下姓房名俊字遺愛。”
白簡聽聞房遺愛有意強調身份的話語,心中瞬間明白瞭六七分,含糊著點頭應聲,接著伸手撥開瞭王有道的手掌。
正當房俊、白簡、王有道三人面面相覷時,一旁不明真情的高陽開口催促道:“快些走吧,父皇還在紫宸殿等著呢。”
說完,高陽率先前行,腦海中思忖著如何想李世民解釋“房遺愛逃出雁門關”的說辭,哪裡會想到自己丈夫頭上,還有一行比逃兵大上千百倍的欺君重罪。
高陽走後,三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臉上盡都是緊張之相,雖然心中明白瞭房遺愛與“何足道”是同一人,但身處在耳目眾多的大明宮中,白簡和王有道誰也不敢聲張。
想到房遺愛即將去到紫宸殿面聖,王有道輕聲說:“咱傢去立政殿,老哥哥帶著駙馬走慢些!”
說完,王有道一揮蠅帚,瞬間化身成瞭風一般的男子...太監,疾步朝立政殿飛奔瞭過去。
要是說王有道幫房遺愛遮擋化名,是出於忠於長孫皇後的初衷,那白簡眼下卻完全是為瞭他與房遺愛的私人交情。
“我要不要幫房俊?萬一欺君之罪被查明,咱傢豈不是成瞭一個知情不報的從犯?”
“若是我此時稟明萬歲,房俊很可能頃刻間就要人頭落地瞭。王有道去立政殿?莫非長孫皇後也知曉此事?”
一番抉擇後,白簡暗咬鋼牙,喃喃道:“算瞭,咱傢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畢竟何兄弟...房兄弟還治好過咱傢的眼疾呢。”
拿定主意,白簡拱手對房遺愛說:“房駙馬,眼下天黑路滑,咱們走慢些也不礙事。”
說完,白簡吹滅手中紅燈,與房遺愛緩步朝紫宸殿走瞭過去。
見白簡有意為自己拖延時間,房遺愛心中很是感動,暗地發誓,“白總管,你這朋友我交定瞭!若是待會大難不死,我一定為你好好調理身子,不說叫你成為完人,最起碼也能多活個三五年。”
這邊,房遺愛和白簡磨磨蹭蹭的朝紫宸殿走去,那邊,立政殿中長孫皇後和謝仲舉,早已展開瞭一場關於營救房遺愛的討論。
坐在茶桌前,長孫皇後雙手連連輕點檀木桌面,臉上也盡是焦急、擔憂的表情。
一方面她不忍房遺愛就此隕落,另一方面她早已登上瞭房遺愛的無底船,若是待會房遺愛的化名被李世民撞破,恐怕她也會因此帶上一個“知情不報、後宮參政”的帽子。
出於這兩方面的原因,長孫皇後思緒快速飛轉,一連想出瞭好幾個周旋的法子,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她否決瞭。
當心則亂下,長孫皇後不由將希望系在瞭,自己這位經綸滿腹的心腹女官身上,“瑤環,你有什麼好主意?”
聽聞長孫皇後詢問,謝仲舉黛眉微皺,站在原地沉吟瞭好一會,這才開口說道:“既然房俊以逃兵為借口,娘娘恰恰也想到瞭逃兵為由,此刻咱們豈不以再借逃兵二字一用?不過怕是房俊要吃些苦頭。”
見謝仲舉要在“逃兵”上做文章,長孫皇後不明就裡,詢問,“此話何意?快些說明!”
“前番是娘娘降旨罰房俊去往雁門關,此刻他受不瞭苦私逃回長安,娘娘可以用此事做由頭責罰房俊,想來此事起因由娘娘做主,責罰房俊萬歲卻也不會說些什麼。”
得知謝仲舉的周旋辦法,長孫皇後頷首低吟,“你是要我責打房俊?隻怕漱兒會不依吧?”
“眼下房俊恐怕已經到瞭大明宮,若是被萬歲發現其身份,到時恐怕不單單責罰這麼簡單。”
說著,謝仲舉雙膝跪地,在心間對房遺愛那股莫名情愫的驅使下,說道:“隻要娘娘以逃兵借口責罰房俊,到時他身負重傷,萬歲也不好宣他面聖,眼下也隻有這一個法子可行瞭。”
“望皇後娘娘三思。”
說到最後,想到房遺愛很可能會信命不保,謝仲舉不知怎的,眸中竟朦朧一片,心中更是無比淒惶。
正當長孫皇後猶豫不決時,趕來報信的王有道通秉一聲,接著滿頭大汗的推開瞭立政殿殿門。
“娘娘,房駙馬已經被白簡帶往紫宸殿,想來就快要面聖瞭!”
王有道的言語就好像一桶火油,瞬間澆在瞭長孫皇後焦灼不安的心頭,也恰恰正是因為這桶火油,這才讓長孫皇後拿定瞭主意。
“王有道,掌燈引路去往紫宸殿!”起身對王有道吩咐一聲,長孫皇後轉頭看向謝仲舉,輕聲道:“瑤環,你馬上去到秦府,叫秦懷玉將房俊充當逃兵的事情宣揚出去!此事必須從秦懷玉口中說出,不然隻怕萬歲和滿朝文武不肯輕易信服啊。”
說完,長孫皇後快步走出立政殿,在王有道的帶領下,風風火火的朝紫宸殿趕瞭過去,想要趁李世民與房遺愛還未相見的緊要關頭,化解掉這場牽連甚廣的“化名”欺君大罪。
正當長孫皇後趕向紫宸殿時,一番磨蹭過後,再一次在高陽的催促下,房遺愛與白簡心驚膽戰的登上瞭紫宸殿的臺階。
站在紫宸殿門前,高陽剛想推門進去,卻被白簡攔瞭下來。
“萬歲之前還在為公主私自去往雁門關發火呢,眼下還是讓奴婢前去通秉一聲吧?”
聽到白簡的話語,想到俊兒哥的“逃兵”行徑,高陽頷首點頭,接著走到房遺愛身邊,二人懷揣著兩樣心情,等候起瞭李世民的宣見。
“哎呦,王有道請的救星怎麼還沒到啊?”見四下沒有王有道的身影,自知已經耽擱瞭將近半個時辰的白簡咬牙跺腳,“算瞭,事已至此咱傢也算仁至義盡瞭,房駙馬、何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白簡伸手推開紫宸殿大門,緩步走進瞭大殿之中。
站在殿外,望著四下無人的宮苑,房遺愛長嘆一聲,暗想,“難道我今天在劫難逃瞭?大好的貞觀盛世,大好的初唐,想來我就要對著花花美景永別瞭!”
走進紫宸殿,殿中所看到的景象,證明瞭白簡之前的做法是對的。
因為連日有心邊關軍事,身心疲憊的李世民正趴在龍書案上打盹,顯然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
見李世民睡的正香,白簡暗道一聲蒼天保佑,接著像一隻偷瞭魚的貍貓似得,躡手躡腳的退出瞭紫宸殿。
來到殿外,白簡長舒一口氣,對房遺愛和高陽說:“萬歲睡著瞭,公主和駙馬還是稍等一會吧。”
此言一出,房遺愛大喜過望,而不明就裡的高陽,也不敢去打擾李世民的清夢,無奈下隻得陪著夫君在紫宸殿外等候瞭起來。
過瞭片刻,長孫皇後疾步趕來,望著站在殿外的房遺愛和高陽,緊繃著的心弦這才放松瞭一些。
登上丹墀臺階,長孫皇後不容分說,指著房遺愛輕聲道:“大膽房俊,竟敢私自逃出雁門關。”
不等高陽和房遺愛回應,唯恐驚動瞭李世民的長孫皇後,對著白簡和王有道使瞭一個眼色,“白簡,王有道,將他給本宮帶到立政殿,本宮要親自審問他!”
得到口諭,有心搭救房遺愛的二人,不容分說,一左一右架起房遺愛,三人近乎飛奔似得,一溜煙跑下瞭紫宸殿臺階。
將房遺愛暫時拉出火海後,見高陽一臉驚慌,長孫皇後怕她去到紫宸殿向李世民求情,轉而說道:“漱兒,你私下去到雁門關可知錯?跟我回立政殿!”
話音落下,長孫皇後一把拉住高陽的手腕,母女二人相伴走下高臺,跟隨在房遺愛三人身後,緩步朝立政殿走瞭過去。
紫宸殿中,正在酣睡的李世民,對於殿外的事情毫無察覺,稍稍動瞭動手臂後,轉而再次進入瞭夢鄉之中。
來到立政殿,礙於高陽在場,長孫皇後責打房遺愛的戲碼,總是要做足的。
就這樣,在白簡、王有道的旁觀下,長孫皇後厲聲對房遺愛、高陽一通訓斥,尤其重點說起瞭那空穴來風的“充當逃兵”的莫須有罪過。
正當四人聯手對高陽做出一場好戲的同時,立政殿外,一個較小的身影悄然到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長孫皇後的親生女兒,年僅七歲的晉陽公主李明達。
李明達今夜說好與長孫皇後同住,不過憂心房遺愛化名一事的長孫皇後,早已將自己與小女兒的約定忘得一幹二凈,在自己寢宮等的無聊後,晉陽公主這才獨自一人來到瞭立政殿前。
因為殿外無人看守,李明達躡手躡腳的推開殿門,還沒等她完全將門推開,耳畔便傳來瞭母後夾帶慍怒的話語聲。
透過門縫向內觀望,見高陽愁容滿面的站在一旁,房遺愛跪在地上遭受長孫皇後的責斥,單從話語推斷此事的李明達,誤以為是姐姐、姐夫做錯瞭事,這才受到瞭母後的訓斥。
長孫皇後溫淑賢良,哪裡有過這樣的怒相,眼見姐姐、姐夫如此慘狀,與高陽要好的李明達隨即升起瞭一個念頭,搬救兵。
拿定主意,這位小丫頭輕聲關上立政殿朱門,奶聲奶氣的私語道:“高陽姐姐和她的駙馬好可憐的,想來母後平日最聽大姐的話,兕子還是去棲霞宮找麗質姐姐來講情吧。”
說完,晉陽公主在朦朧月色的照映下,一路小跑著到棲霞宮請李麗質前來講情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