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瓊林宴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2910

房遺愛與王有道並肩朝萬花廳走去,看著周遭熟悉的回廊朱欄,房遺愛苦笑一聲,搖頭喃喃道:“不知這是不是我最後一次在這粉壁宮墻中行走瞭。”

王有道側眼打量一番,私語著說:“駙馬何必如此悲觀,之前皇後娘娘已經答應盡力周旋,駙馬的性命應該沒有大礙,隻是這皮肉之苦...駙馬免不得要受一番煎熬瞭。”

得到王有道的提醒,房遺愛想到正在察院中等待著自己的長孫無忌與蔡少炳,頗為無奈地說:“我自有銅筋鐵骨去應付那酷吏小鬼,隻是瓊林宴上面見龍顏,隻恐天威難測啊!”

“駙馬平日聰慧過人,怎地事到臨頭就亂瞭方寸呢?”王有道停下腳步,四下張望瞭幾眼,湊到房遺愛耳畔小聲嘀咕道:“科舉乃是治國的根本,選賢任能全仗此事,眼下駙馬得中狀元正是人心所向,想來天下的舉子全都等著駙馬東華門唱名、跨馬遊街呢。萬歲縱然不念...”

話說一半,王有道臉色突變,本就不大的語調再次弱瞭三分,“萬歲縱然不念翁婿之情,卻總要掂量掂量天下文人士子們的心思,更何況房丞相乃是文班首臣,門生舊故遍及天下,這人心所向更是往駙馬這兒偏瞭三分。”

王有道話音落下,隨即正瞭正神色,手持蠅帚快步朝萬花廳走去,隻丟下房遺愛站在原地頷首沉吟,半晌後,他那凝重的面龐上才泛起瞭一絲恍然大悟的笑容。

“王總管所言不差,我怎地忘瞭國子監那一眾同窗,還有貢院中的同年弟兄!”

“事到如今反被嚇傻瞭!要是被貴差知道,又要笑我做事浮躁瞭!”

房遺愛想到正在察院受苦的謝瑤環,剛剛泛起的笑容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劍眉緊蹙,眉心處近乎能擠出水來。

來到萬花廳,雖然距離正午還有一段時間,但宮娥彩女們早已將開始著手準備起瞭宴會用具,諾大的萬花廳中擺放著四五十張長方形桌案,上面的酒器全都是描金的白瓷,規格之高卻是房遺愛之前從未見過的。

因為“瓊林宴”是宴請新科進士的喜宴,規模雖然比不上國宴、皇傢傢宴,但卻是宴請臣子們最高規格的一種宴會,由此可見李世民選賢任能的決心與態度。

王有道將房俊待到萬花廳的偏殿中,對著他嘀咕瞭兩句後,便匆匆返回立政殿當差去瞭。

送走王有道,隔著竹簾兒朝萬花廳中打量,房遺愛見一眾宮娥彩女忙得七手八腳,惴惴不安的心反倒安穩瞭一些,“不知漱兒起來瞭沒有,昨夜倒是被她輕薄瞭!”

貓兒但凡嘗過肉味,再讓它去吃谷物糧食,卻形同嚼蠟一般,而房遺愛在經過昨夜的旖旎後,也完成瞭男孩兒到男人的蛻變,直到此時這位新科狀元才真正領會瞭“食髓知味”四字的含義。

“漱兒從哪裡學來的?莫非是宮中女官教她的...”

房遺愛站在竹簾兒前,低頭含笑細細回味著昨晚的甘甜,過瞭好久他這才回過神來,想起自己身處在宮規森嚴的大明宮中,房遺愛腦海中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這才被他收瞭回來。

“我這是怎麼瞭,事到臨頭怎麼不知道害怕瞭?!”隨著一聲嘆息,房遺愛緩緩閉上雙眼,開始假設起瞭待會在瓊林宴上可能遭遇的種種盤查,以及來自長孫無忌、蕭瑀二人的落井下石。

時值正午,朝會過後的李世民君臣踱步來到萬花廳,在一陣談笑風生的閑談中,君臣們相繼入座,在他們的酒席後大概空出瞭二十幾張單人餐桌,顯然是為房遺愛等一甲進士準備的。

李世民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環顧左右文班大臣,確認人都已經到齊後,這才對身旁的白簡道:“叫新科進士們進來吧。”

白簡應聲過後,轉頭對著身旁的小太監使瞭一個眼色,正要與“小弟”走出萬花廳,轉身時餘光恰巧看到瞭站在外殿竹簾兒中的房遺愛。

“天爺!房俊怎麼站在外殿瞭?待會唱名少瞭他這個狀元郎可怎麼辦啊!”

背地嘀咕一聲,白簡讓幾名小太監先去宮門外迎接一眾進士,自己則邁著小碎步避過眾人的耳目,神色慌張的來到瞭外殿之中。

白簡見房遺愛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情急之下身後輕拍狀元公的肩膀,同時做出瞭一個噤聲的手勢。

見白簡不知什麼時候“溜”到自己身後,房遺愛頗為吃驚,透過竹簾兒看向萬花廳中的李世民君臣,小聲道:“總管,不知我何時面聖?”

“面聖?是誰把你領到外殿來的?”白簡擦瞭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伸手拉起房俊,帶著他悄悄走出瞭萬花廳。

站立在禦花園的廊道上,白簡苦著臉道:“狀元公,你是怎麼進宮的?那些個新科進士可都在宮門外候著吶,多虧瞭咱傢看到瞭你,要不然待會可是要失禮數的!”

面對白簡的詢問,房遺愛故意隱去瞭他被王有道宣進立政殿的事情,轉而避重就輕的說道:“總管,待會進到萬花廳我的性命都在須臾之間,失禮卻又算得瞭什麼。”

“得瞭吧,你也別這麼悲觀...”

白簡想要勸慰房遺愛幾句,可轉念一想他橫豎都是一個死字兒,不禁氣餒的“嗨”瞭一聲,“生死由命成敗在天,駙馬吉人自有天相,把心安安穩穩的放在肚子裡吧。”

過瞭半盞茶的功夫,十七名新科進士在小太監的帶領下緩步走進禦花園,在經過房遺愛身旁時,他們便被白簡攔瞭下來。

“狀元公,請入隊吧。”說著,白簡將身站在隊伍最前方,領著房遺愛等人大步朝萬花廳趕瞭過去。

來到萬花廳前,白簡透過青紗竹簾兒拱手道:“啟稟萬歲,今科一十八名一甲進士現在廳外候旨。”

李世民輕抿茶水,眼望顏色醇正的茶湯,含笑道:“叫他們唱名而進!”

說完,李世民放下手中茶盞,側身對著左側席間的房玄齡、杜如晦二人含笑說道:“二位丞相,寡人有一個疑問在心,今天接著瓊林宴非講出來不可。”

“今科的狀元郎,到底算是誰的門生啊?總不能將他劈為兩半兒,分給朕的兩位老哥哥吧?”

此言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憂。

房玄齡含笑拱手,老懷大慰的道:“說來實在慚愧,微臣並未教導過足道許多功課,想來這位得意門生卻是要落在如晦兄門下瞭。”

杜如晦雖然明面含笑,但心裡卻跟吃瞭一斤黃連差不多,要多苦有多苦,“哎呦,你這好兒子我可收不氣,待會一定要留意房老倌兒的動向,可別讓這老小子一口氣沒上來,先我一步走瞭!”

見杜如晦沉默不語,李世民、房玄齡還以為他在權衡這位狀元門生到底算是誰的,心情愉悅下不由說出瞭罕見的打趣話兒。

“如晦,想來你隻是教導何足道下棋而已,這個狀元門生卻是要歸在玄齡門下。”

“如晦兄悉心教導何足道棋藝,想來用心絕對要比房某多得多,這個門生還是算在杜兄門下吧。”

聽著二人謙虛推讓的話兒,本就心煩意亂的杜如晦冷笑一聲,失神說道:“好,算在我門下好瞭!”

“我...什麼!我隻不過是跟你謙虛一下,你這老倌兒盡自一點風度都沒有!”

杜如晦白瞭房玄齡一眼,內心苦笑道:“謙虛一下?他本身就是你兒子!待會你就等著看這場好戲吧!”

房玄齡平白無故失瞭“狀元門生”,正想開口數落杜如晦,卻被白簡那高八度的嗓門打亂瞭思緒。

“殿試第十九名進士王隆,進殿參君面聖。”

......

“殿試第八名進士魏好古,進殿參君面聖。”

一聲聲唱名響起,新科進士依次走進萬花廳,在場之人無一不興致勃勃,卻唯獨房遺愛眉頭微皺,樣子像極瞭洞房中等著被掀蓋頭的小媳婦兒。

“殿試第二名榜眼長孫津,進殿參君面聖。”

等到長孫津進到萬花廳中,新科進士就隻剩下瞭房遺愛這位狀元郎獨自站在門外。

白簡看瞭一眼房遺愛,苦笑一聲,接著扯足瞭嗓門道:“殿試頭名狀元何足道,進殿參君面聖。”

此言一出,正在捧盞飲酒的李世民君臣,紛紛放下手中杯盞,一個個眼含期待的朝廳門處看去,顯然是想要一睹這位金榜題名、蟾宮折桂的新科狀元郎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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