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怒極之下的失言話語,對於房玄齡、房遺愛來說宛若九天雲端上的霹靂驚雷,不大的語調在二人耳邊久久回響,其中的怒意更是驚得父子二人滿身是汗,心緒收到瞭前所未有的沖擊。
眼望跪在地上的房玄齡父子二人,一眾先前並不知情的文臣嗡的一聲炸開瞭鍋,有幸親眼得見這樁瞞天大罪,大傢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瓊林宴,一個個交頭接耳爭相議論,就連嗓門都提升瞭不少,顯然在這巨大的震撼下,已經忘記瞭他們往日最為註重的君臣之禮。
“何足道竟然是房遺愛假扮的!我的天,我不是在做夢吧!”
“何足道是文狀元,房遺愛是武狀元,文武狀元全都出在瞭他老房傢,而且還是一個人!”
“此事我們先前為何不知情?看樣子就連萬歲都被蒙蔽瞭!”
“房俊假扮何足道,考入國子監...他是以秦元帥外甥的身份考入國子監的!這件事豈不是連秦元帥都知曉?”
“不單單是秦元帥,杜丞相、柴紹駙馬恐怕盡都知情啊!”
“諸位!房俊化名何足道去結識長樂公主,他到底想做些什麼!”
聽著一眾文臣的議論,李世民怒火中燒,伸手猛拍桌案,大聲道:“夠瞭!”
此言一出,萬花廳中瞬間鴉雀無聲,眾人大眼瞪小眼,眼見李世民發怒,任誰都不敢在發出半點聲響,唯恐將唐太宗的怒火引到自己頭上來。
李世民低頭看向房玄齡、房遺愛,面色鐵青的沉吟瞭好一會,這才開口道:“玄齡,你先起來吧。”
房玄齡十分清楚“化名”一事給李世民代表著什麼,欺君之罪是小,讓唐太宗顏面掃地卻是天大的要事,若是他此刻就這樣站起身來,恐怕下一刻房俊就會被拖到午門,想清楚其中利害,不忍見親子身首異處的房玄齡,硬著頭皮繼續請罪道:“臣有罪,不敢起身,還請聖上降罪責罰。”
“此事想必你也不知情,何罪之有?快些起來吧。”說完,李世民對著剛剛走進萬花廳沒一會的白簡使瞭一個眼色,道:“快些講房丞相攙扶起來!”
白簡疾步走到房玄齡面前,彎腰攙扶,勸慰道:“房丞相地上涼,快些起來吧,別跪出個風濕性關節炎來。”
聽到白簡故意調解氣氛的話語,李世民心間無從發泄的怒火瞬間直指白簡,厲聲罵道:“你哪兒這麼多屁話!”
受到責罵,躺槍的白簡欲哭無淚,正要攙扶著房玄齡走入席間,另一位當朝宰輔卻從座位上站瞭起來。
杜如晦將身站在房遺愛面前,撩袍跪地道:“老臣幫助房俊欺瞞萬歲,還請聖上降旨責罰。”
“我...”李世民面對杜如晦的請罪,支吾瞭半晌,最終也沒說出半句話來。
一雙丹鳳眼怒視房遺愛,李世民暗發恨聲,“好!好樣的!合著滿朝文武知道你化名身份的大有人在,唯獨寡人不知?你當寡人是三歲孩童嗎?更可氣的是寡人竟自被你瞞哄過瞭!”
長孫無忌坐在席間含笑飲酒,看向房遺愛的目光滿是得意之色,“房俊,此一番你去到陰曹地府吟詩作賦去吧,待會我一定向萬歲討一個監斬官的差事,風風光光的將你送到奈何橋!”
見杜如晦跪地請罪,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三人面面相覷,最終交換眼色,一起出席跟著跪在瞭杜如晦身後。
“臣等請萬歲降罪。”
李世民眼望“貞觀三楷”,竟被氣得笑出瞭聲來,暗想,“好!好!好!滿朝文武還有誰知道化名一事?叔寶、敬德、咬金、柴紹想來都知道吧?把朕當做三歲孩童戲耍,日後豈不是要造反嗎!”
房遺愛跪在地上,抬頭偷眼打量杜如晦和貞觀三楷,心中自責無以復加,他萬沒想到之前自己一時沖動,竟釀出瞭這樣天大的禍事,不但自己難逃罪責,還累及到瞭一眾愛護自己的叔叔大爺身上,更不要說房、秦二傢上上下下總計二百餘口的殘生前程瞭!
眼見杜如晦四人請罪,剛剛被白簡攙扶起來的房玄齡再次跪在瞭地上,“老臣教子不嚴,還請萬歲責罰!”
眾人見房、杜兩位宰相跪地請罪,一個個噤若寒蟬,紛紛打定瞭置身事外的主意,生怕被牽連進“房俊化名”一案當中。
就在長孫無忌智珠在握、作壁上觀時,坐在他身旁的蕭瑀率先繃不住瞭,隻見這位晚年喪子的宋國公神色激動的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走,跪在房玄齡、杜如晦中間,聲淚俱下的道:“啟稟萬歲,房俊先是醉酒調戲襄城公主,後又冒充何足道進到天牢毒殺小兒,兩樁惡行人神共憤,更不用說他心存欺君大罪,老臣懇求萬歲將他凌遲處死,以謝天下眾人!”
蕭瑀請斬的話兒一出口,不但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就連怒火中燒的李世民心頭也閃過瞭一絲猶豫。
長孫無忌與房遺愛之間的新仇舊怨並不比蕭瑀少上幾分,此刻見李世民勃然大怒,他自然不會坐失良機。
起身走出席間,長孫無忌躬身道:“萬歲,房俊化名參加科舉,此事關乎到我大唐任賢選能的百年大計,此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安撫天下文人試子的求學之心。”
說完,長孫無忌撩袍跪地,大聲道:“臣復議宋國公的奏本,懇請萬歲將房俊處以極刑,以謝天下、以安民心!”
房玄齡跪在地上,面對長孫無忌、蕭瑀的落井下石,身為房遺愛父親的他出於避嫌也不好多少什麼,隻能背地暗發恨聲,完全將希望寄托在瞭老夥計杜如晦的身上。
或許是合作久瞭心有靈犀的緣故,房玄齡的念頭剛剛升起,杜如晦便開口道:“房俊化名欺君雖然罪不容誅,但此事也並非他有意欺瞞萬歲,況且蕭銳之死尚存疑慮,仵作驗屍得出的結論乃是身患鼠疫而死,何談毒殺二字!”
蕭瑀一心要為兒子報仇,面對杜如晦的阻撓自然沒什麼好臉,“杜如晦!你幫助房俊欺瞞聖上居心何在?眼下又幫他開脫罪名,莫非你想與他結黨營私不成!”
正當蕭瑀和杜如晦爭論即將上升到白熱化的空檔,李世民清瞭清嗓子,皺著眉頭道:“好瞭,好瞭!今天設立瓊林宴乃是為瞭給新科進士慶功,你們這是做什麼,都起來吧!”
饒是聽到李世民的口諭,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皆是戴罪之身哪裡敢就此起來,而長孫無忌、蕭瑀更是打定心思要逼李世民殺死房俊,眼下良機稍縱即逝他們二人更是沒有起來的心思,而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房遺愛,此刻跪在地上心亂如麻,幾人的爭論交談在他聽來不亞於九幽之聲,直到此時這位狀元公才意識到瞭自己究竟做瞭些什麼。
“都給朕起來!不起來就有欺君之罪,都起來!”
李世民發下狠話,房杜等人這才站瞭起來,而早已經陷入無意識狀態的房遺愛,也被李世民的慍怒聲打亂瞭思緒,踉踉蹌蹌的站起瞭身來。
環顧萬花廳中眾人,李世民面色陰晴不定,過瞭半晌,竟說出瞭一番令眾人大跌眼鏡的話兒。
“朕吃好瞭,你們吃吧。”說完,李世民起身離席,對著白簡道:“待會領著新科進士換上袍服,叫他們按照禮數從東華門跨馬遊街!”
強忍著怒意對白簡吩咐過後,李世民回身看向房遺愛,眸中殺機畢露,咬牙一字一句的說:“房俊,跟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