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府,這是刺史派來的文房師爺,想要詢問一下府衙失火當晚的情形。”
“知府,蔡某向你保證。隻要你如實寫下當晚的情況,我一定力保你相安無事。”
“蔡賊,我勸你少費些心機。你如此行事不過是想要本官的筆跡,些許鬼蜮伎倆如何能夠瞞哄與我?”
“呸!敬酒不吃反吃罰酒!來人,給我把拶子取過來!”
睡夢中,房遺愛喃喃自語,嘴裡始終反復念叨著三個字“謝瑤環”。
“環兒,環兒。”
“蔡少炳,我殺瞭你!”
房遺愛猛地從榻上坐起,雙手緊緊攥住錦衾,咬牙切齒的呢喃道:“蔡少炳!蔡少炳!好狗賊!”
“俊兒哥?”被房遺愛的喊聲驚醒,高陽連忙點燃蠟燭,返回羅帳觀望,卻見夫君滿頭大汗,牙呲欲裂,以往清雋的面龐眼下變得十分猙獰,眸中殺意更是不加掩飾。
“俊兒哥做噩夢瞭?”高陽從繡枕下取出絲帕,輕輕為房遺愛擦拭額頭汗珠,柔聲道:“俊兒哥夢到瑤環姐姐瞭?”
聽到高陽的溫言軟語,房遺愛這才悠悠回過神來,轉頭看向身旁的妻子,驚慌、彷徨、內疚、擔憂諸多情緒夾雜在一起的他,一把將高陽攬在懷中,夾帶哭腔的道:“漱兒,我夢到瑤環被蔡少炳嚴刑逼供瞭。”
依偎在房遺愛懷中,高陽的思緒也跟隨著夫君開始擔憂起來,饒是心中彷徨更甚,但這小丫頭哪裡肯流露出半分。
強作鎮定,高陽伸出青蔥玉指,輕撫房遺愛臉頰,抬頭道:“俊兒哥一定是胡思亂想瞭,想謝瑤環乃是父皇親派的曹州知府,蔡少炳如何能夠審問她?”
“漱兒所言不差。”房遺愛喃喃點頭,接著竟反主為客,一改往日威儀,竟自將頭貼在瞭高陽懷中。
“雖然明知道此事幾率不大,但我總害怕瑤環在曹州出些意外。”
聽聞房遺愛的私語,高陽苦笑著撫摸他那一頭青絲,悠悠的道:“俊兒哥若是放心不下,不如派府上小廝去曹州走一趟。”
“這樣也好,但願剛剛那個夢不是真的,不然我...”話說一把,房遺愛言語哽咽,竟然依偎在高陽懷中落下淚來。
淚水打濕衣衫,高陽的心也跟著緊繃瞭起來,玉指輕撫房遺愛面龐,為夫君拭去淚水後,這小丫頭一反常態,抬手輕輕對房遺愛使瞭一記傢法。
“臭房俊,哭什麼。”話雖這樣說,但高陽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漱兒知道官人這些天過的不舒心,不如...不如漱兒奏明聖上,咱們去到外藩過平平淡淡的生活吧?到時也免得俊兒哥操勞。”
“漱兒,我與長孫無忌、蕭瑀結仇以深,若是眼下歸隱山林,豈不成瞭砧板上的魚肉?”
“那俊兒哥不許哭瞭,哭花瞭臉就不好看瞭。”高陽用絲帕將房遺愛的臉龐擦拭一凈,紅著眼呢喃道:“日後不管有什麼事,漱兒都會陪著俊兒哥,俊兒哥不用怕。”
“哎!”房遺愛長嘆一聲,見高陽變得如此溫婉,不由感慨道:“若當晚花燭之夜,漱兒也是這般體貼,怎會生出如此多的閑事來。”
面對房遺愛的埋怨,高陽並不惱火,含笑道:“是是是,官人教訓的是,全是漱兒不對。快些歇息吧,別再哭瞭,好嗎?”
“微臣,遵命。”房遺愛勉強笑過,接著翻身躺好,將頭對向繡榻裡側,雖然嘴上應是,但心中對謝瑤環的擔憂卻是有增無減。
這一夜,房遺愛註定無法安眠,就連枕邊人也跟著擔憂、心焦瞭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房遺愛沉沉睡去,高陽則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打發一名得力的下人去到曹州探聽消息去瞭。
“記住,此番去到曹州,見瞭謝知府一定要以夫人的禮遇相待。她是本宮的姐妹,你莫要怠慢瞭她!”
“小的明白,公主,那我即刻啟程?”
“去吧,這五百兩銀票記得帶給那姓范的師爺。還有,這有幾枚玉釵、金簪,替本宮交給謝知府。”
“誒,回來!這次去曹州,你一定要晝夜兼程,務必早去早回,免得叫駙馬擔憂。”
打發走小廝登程後,高陽緩步回到院中,見秦京娘還未起床,不由皺著黛眉,懷揣著對房遺愛的擔憂,去到廚房親自下廚給兩人做早飯去瞭。
“往常都是由京娘姐姐做雲吞來吃,今天就讓她多睡會吧,漱兒去做金絲餅。”
五更雞鳴,高陽剛剛做好早餐,還沒等到房遺愛起床,便等來瞭一名“不速之客”。
“奴婢參見公主。”白簡一路小跑到正廳,雙膝跪地,舉止甚是殷勤。
“得瞭,起來吧。”高陽扣上碗碟,看向白簡嘟囔道:“你這奴才心機很深呢。故意跟俊兒哥稱兄道弟,是不是想要本宮喊你一聲老哥?”
“老哥?”白簡被說的一愣,接著剛剛站起身來的他,噗通一聲再次跪倒在地,一個勁的叩頭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本宮與你說笑呢,這麼早來做什麼?”高陽從碗碟中取出兩塊金絲餅,放在餐碟兒中,連同筷子一塊送到瞭白簡面前。
“萬歲口諭,叫我兄弟...叫駙馬爺今早參加朝會。”
“俊兒哥昨晚失眠瞭,叫他多睡一會好嗎?你先坐著吃些糕點,本宮去給俊兒哥取官衣官帽。”
“哎呀,公主親手所做糕點,奴才怎能吃得。”
“叫你吃你就吃,不吃也得吃。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本宮全都看在眼裡,你放心,等你告老歸林之後,狀元府一定有你一間...柴房。”
“好,好,公主宅心仁厚,奴才謝過大恩。”
白簡細嚼慢咽的吃過金絲餅,一直等到五更末尾,房遺愛這才被高陽喚瞭起來。
穿上通判的官衣,房遺愛輕嘆一聲,“昨晚連累漱兒擔心瞭,我這就去吩咐小廝到曹州走一遭。”
“人傢早就派小廝去往曹州瞭,現在怕是已經奔走出去五十餘裡瞭吧?”
“漱兒!好漱兒!真是我的賢妻!賢內助!”房遺愛含笑在高陽玉頰之上香瞭一個,接著緩步走出臥房,立時便撞見瞭坐在正廳,細嚼慢咽吃著早餐的白簡。
“讓哥哥久等瞭。”房遺愛拱手向前,見白簡嘴角帶有芝麻,不由輕笑一聲,“府下丫鬟做的早餐可還合胃口?”
“臭房俊!人傢什麼時候成丫鬟瞭?”高陽輕啐一聲,麻利的去過一塊糕點,遞到瞭房遺愛嘴邊。
“原來是漱兒做的,我有口福瞭。”房遺愛草草吃過幾塊糕點,喝下一大碗銀耳蓮子羹後,便跟著白簡一同朝大明宮走瞭過去。
大明宮,含元殿前,原本早就該上朝的文武群臣,一個個好似竹竿似得站在殿外,嘴裡不時嘮叨埋怨,所指之人正是房遺愛。
“房俊這小子做什麼去瞭?該不會掉進茅廁裡瞭吧?”
“誰知道呢,萬歲傳旨要等到房俊到來,才能上朝。眼下都已經過瞭五更,他怎麼還沒到?”
“哎,年輕力壯,血氣方剛。女色伐身,女色伐身啊!”
“長孫無忌,別在這說怪話!你又不是沒有過那時候!你這話說的俺老程都要動手瞭!”
“好好好,你厲害,你厲害!我不說瞭,我不說瞭還不成嗎?”
正當幾人爭論不休時,房遺愛撩袍登上丹墀,劈面便撞見瞭一眾文武群臣。
“哎呦,眾位伯父、叔父,為何不進殿參加朝會呢?”房遺愛自覺走到文班中央,眼望前方杜如晦、尉遲恭等人,不解的問道。
“還不是在等你!”程咬金笑罵一聲,對著匆匆走來的白簡道:“老白!快些進殿通秉,就說咱們的狀元郎、駙馬爺,到瞭!”
“切,誰傢還沒有一個駙馬啊!”長孫無忌嘟囔一聲,回頭偷眼打量房遺愛,眸中怨恨一閃而過。
白簡匆匆走進含元殿,過瞭許久這才重新站在瞭門外,手持拂塵朗聲道:“萬歲宣,後軍都督...”
“後軍都督?誰?老程,你升官兒瞭?”
“切!後軍都督不過正二品的官銜兒,我不稀罕。”
“這後軍都督是誰?”
正當眾人議論不休時,白簡大喘氣繼續道:“後軍都督房俊,及眾臣上朝啊!”
白簡高八度的嗓音一出,群臣的目光全都落在瞭房遺愛身上,霎時間,幾十雙眸子泛著羨慕、驚奇、怨恨等諸多目光,徹底將房遺愛“圍”瞭一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