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臺衙門,一連十天的嚴刑審問,謝瑤環非但隻字未寫,就連話都不肯再多說一句。
“娘的,范進該不會跑出曹州,去到長安報信去瞭吧?”
長孫安業癱坐在內衙,看向一旁的蔡少炳,氣急敗壞的道。
“刺史放心。”蔡少炳冷笑一聲,輕撫斷指,喃喃道:“就算范進逃出曹州,去往長安也要十幾天的時間。”
“是啊!你還知道已經過瞭十幾天啦?”長孫安業冷哼一聲,扭著脖子,腮幫子鼓的跟個蛤蟆似得,“范進說不準都到長安瞭!”
蔡少炳悠閑飲茶,細細品過雀舌香茶的滋味後,不疾不徐的道:“范進去往長安需要十多天,房俊趕來需要多少天?”
“你這不是廢話嗎!也需要十多天啊!不過這小子救妻心切,怕是要連夜奔馳的。”
“就算房俊一刻不停,也需要五六天的時間,眼下謝瑤環雖然抵死不招,但學生已經想到瞭一個妙法兒。”
長孫安業一雙豆眼閃過精光,起身問道:“什麼妙計?”
“找人帶寫一張就是,謝瑤環在牢房不見天日,書寫的筆跡必定會有偏差。”蔡少炳冷笑一聲,看樣子已然智珠在握。
“眼下也就隻有這個辦法瞭!”說完,長孫安業一拍大腿,“當時若是燒死他們才好!誰知道如此大的火,他們竟然還能逃生!”
“學生先前已派人鎖住房門,不料卻是被范進劈開瞭。”蔡少炳恨恨頓足,隻怪當時沒把范進一塊“請”來,以至於轉主動為被動。
“好瞭,既然你已經打定主意,那就快些去辦吧。”長孫安業皺著眉頭揚瞭揚手,小聲嘟囔道:“本官這就判決,謝瑤環十日之後...不!六日之後綁縛法場問斬!”
“刺史,何不明日行刑,以免夜長夢多。”蔡少炳帶著不解問道。
長孫安業嗤的一笑,鄙夷之色盡展無疑,“謝瑤環怎麼說也是一方知府,本官總要上表給吏部吧?吏部刑部都要打上官文,若是即刻將她殺死,怕是這流程會被房俊抓到把柄。”
“好,如此六日之後,學生親自監刑問斬!”蔡少炳拱手退出內衙,馬不停蹄的去往文房,尋找擅長臨摹丹青的師爺擬寫謝瑤環的供詞去瞭。
六天裡,蔡少炳、長孫安業全力補充細節,謝瑤環抵死不招,而她心心念念以求來世再續情緣的房遺愛,則星夜趕路乘著戰馬,飛奔到瞭河南道轄下。
常人趕路,不管是自備馬匹,還是從館驛乘換驛馬,腳力絕非戰馬的一半。自從打長安城出來,房遺愛等人星夜兼程,連日奔波戰馬的奔襲能力得到瞭充分的展現,就在謝瑤環被問斬的清晨,一行人便來到瞭位於道臺衙門五十裡外的興安驛。
“驛丞官何在?”房遺愛停馬卻不下馬,站在館驛門口大喝一聲,驛丞官登時屁滾尿流的跑瞭出來。
“軍...軍...將軍,有何事吩咐?”驛丞官見房遺愛、程處弼、候霸林三人穿著亮銀盔鎧,腰配寶劍,還以為幾人是道臺衙門的虞候,言語間恭恭敬敬,仿佛在接待天兵一般。
“此地距離道臺衙門還有多遠的路程?”
“道臺衙門就在即墨城中,距離此地不過五十餘裡。”
驛丞官話語出唇,房遺愛早已策馬而走,帶著二百騎兵徑直朝北邊的即墨城沖瞭過去。
清晨時分,謝瑤環剛剛轉醒,蔡少炳便帶著幾名衙役到瞭牢房。
“謝知府,走吧!”蔡少炳輕摸斷指,目光滿是陰鷙,嘴角微微上揚道:“下官親自送知府啟程!”
謝瑤環掙紮著站起身來,一雙膝蓋早已被夾棍折磨的淤青充血,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讓人看瞭好不疼惜。
“蔡賊!我雖身死,但房郎一定會找你算賬的!”謝瑤環踉蹌的走到蔡少炳面前,冷聲說道。
蔡少炳奸笑一聲,全然不以為意,“哈,你要房俊來殺我?還不如死後化作厲鬼,前來找我索命來的幹脆利落!”
“狗奸賊!你不得好死!”說完,謝瑤環搖晃開兩名前來鎖拿的獄卒,昂頭朗聲道:“死則死,我自己會走!”
從監牢走出,謝瑤環在劊子手的引路下,沿著鬧市朝法場走去,路上百姓一個個駐足圍觀,對著這位女知府指指點點,期間不乏有暗地叫罵蔡少炳、長孫安業的老少婦孺。
來到法場,謝瑤環站在行刑臺上,面對劊子手的威逼,拒不下跪,這一幕看的蔡少炳也是暗暗心驚。
“好一個烈性的女子!若是放她回轉長安,怕是要盡心輔佐房俊。到時我那恩師豈不是要處處掣肘?”
“與其這樣,倒不如趁早除去房老二的臂膀,叫他變成一個沒牙的老虎。”
拿定主意,蔡少炳坐在席棚之中,看著臺上拒不下跪的謝瑤環,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是這樣的有氣節!真不知房俊前生有什麼功德,竟然能娶到這樣的奇女子!”
“好瞭!叫她站著上路吧!”蔡少炳朗聲對劊子手叮囑一聲,接著叫人插上香燭,隻待計時的香燭燃盡,便一聲令下送謝瑤環魂歸西天。
聽說腰斬李世民親派的女知府,即墨百姓全都趕來圍觀,一個個看著法場上拒不下跪的謝瑤環,全都暗自豎起瞭大拇指。
“多好的一位大人啊,為什麼要殺她?”
“聽說是曹州府衙失火,官印丟失瞭。”
“是啊,刺史硬說是知府大人有意放火,將官印交給瞭突厥奸細。”
“去他娘的吧,放火怎麼會燒到內衙?知府大人不想活瞭?官印交給突厥奸細?曹州在哪兒?雁門關又在哪兒?這都不連著!”
“是啊,這事兒用腳指頭想都知道不是知府辦的,他們偏要硬栽給人傢,等著房駙馬回來吧!”
“對!駙馬回來一定要瞭狗兒的小命!”
眾人背地叫罵,蔡少炳雖然聽不見,但看百姓的臉色,卻也猜出瞭個十之八九。
“哼!一幫子沒見過世面的刁民,簡直見識短淺!”蔡少炳背地叫罵一聲,繼續道:“打蛇須打死,養癰不除必生遺禍!”
見香燭即將燃盡,蔡少炳揮瞭揮皂色令旗,示意劊子手準備就緒,小聲道:“嘿嘿,好高的日頭啊。本官活瞭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好看的太陽呢。”
蔡少炳見謝瑤環昂首站立,不由升起瞭譏諷之意,“謝知府,有什麼遺言嗎?”
謝瑤環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如炬的看向席棚之中的蔡少炳,大聲道:“今生唯一遺憾,便是看不到你死!”
說完,謝瑤環眸中流下兩行清淚,呢喃道:“房郎,你我來世再做夫妻吧。”
“哼!本官才不會死呢!死的人是你!”蔡少炳大步走出席棚,站在行刑臺下,大聲道:“你在想什麼?想著與房俊來世再續情緣?”
“哼哼!”冷笑幾聲,蔡少炳輕蔑的小聲道:“房老二眼下怕是在狀元府,左擁右抱,與高陽公主、秦京娘巫山行雲呢吧?”
面對蔡少炳的奚落,謝瑤環沉臉不語,心想,“房郎,有道是心有靈犀,你曾夢到過奴傢嗎?”
“午時三刻已到,謝瑤環上路吧!”蔡少炳疾步返回席棚,站在書案前,冷笑道:“房俊若能趕來,本官便是他親生兒子!”
說完,蔡少炳從簽筒中取出令箭,正要向下擲去,隻聽耳畔雷聲大動,仿佛那九天之上霹靂而下的驚雷一般。
“什麼?”蔡少炳微微一怔,側耳細聽,“即墨城中哪裡來的如此多的馬匹?”
隨著馬蹄聲愈來愈近,為首那身著亮銀盔鎧,腰配寶劍的房遺愛,宛若天兵一般,徑直策馬朝著法場飛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