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郎舅閑飲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2702

楊波呷瞭一口換過的清茶,嚅囁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話,永年直說便是。”魏征撫著長髯,不知在想些什麼。

“話說...”楊波欲言又止,生性急躁的他,灌瞭一大口溫茶,忸怩的道:“太子殿下好似不喜房俊。”

“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跳蚤,明擺著的嗎?”杜如晦放下茶盞,小聲道:“太子殿下對關隴門閥甚是倚重,而房俊又是接連與長孫傢結仇,況且玄齡兄乃是山東士族首領,有瞭這一明一暗兩重原因,太子怎麼可能喜歡遺愛?”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波搖頭否定瞭杜如晦的猜測,繼續道:“這事兒人盡皆知,老夫說的乃是另一層關系。”

魏征輕抿茶水潤喉,悠悠的道:“永年是要說,太子不喜遺愛納妾一事?”

“不錯,想一人坐擁兩位公主古今罕有,而且房俊又納瞭秦京娘與謝瑤環為妾,如此一來,太子憂心胞妹怎能喜悅?”楊波喟然一嘆,自認秉公無私的他,竟對房遺愛的私事上瞭心。

“三位伯父。”房遺愛與馬周同步走進隔房,依次對著三人拱手施禮,道:“此事並非小侄駑鈍,隻是遭瞭他人...”

“遭瞭什麼?”楊波臉上愁容瞬間化作怒意,冷聲道:“後軍督府暨管大軍運糧要事,怎能隨便讓與他人?想你雖是後軍督府正三品官銜兒,但仍歸我兵部遙領,既然要罷官為何不事先到兵部堂上會揖?”

“這個...”房遺愛見老領導如此急切,不由暗暗咋舌,拱手道:“關隴門閥來勢兇猛,此事房俊以退為進,若是有不妥之處,還望伯父賜教。”

魏征正想開口,忽的見門外人影閃動,不由皺眉對馬周道:“馬禦史,請去外廂轉轉。”

魏征與馬周亦師亦友,加上二人相交多年,馬周怎會不知前輩的心思,微微點頭後,便去門外把著瞭。

“遺愛!”魏征有些氣惱的道:“怎能拱手將肥肉送與他人?”

“哈迷蚩先前在五馬道被你嚇破瞭膽,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後三軍糧道萬無一失,隻是行行走走、迎來送往便能加官進爵,此等差事為何要推薦長孫沖去做?”

說完,杜如晦指瞭指凳子,示意房遺愛坐下商議。

“三位伯父,此地並非商議之處,改日房俊一定當面解釋清楚。”房遺愛憂心東宮耳目,並不肯向三人明說心跡。

“哼!”楊波冷哼一聲,“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兒來!”

見房遺愛神情不似搪塞,杜如晦苦笑一聲,“好瞭,飲茶吧。”

日上三竿,眾臣移步宜春宮,宮中早已備下瞭佳肴美酒、瓊漿華筵,相比大明宮中的禦宴隻低瞭不過一個檔次。

房玄齡出於避嫌,之前一直與長孫無忌待在值房當中,眼下二人並肩走進殿中,分次坐在瞭左右兩席首位。

無官一身輕,房遺愛歇下後軍督府後,便恢復瞭“駙馬都尉”的閑差,眼下坐在馬周身側,隻是低頭不語,看的李承乾心中恍惚,在依仗關隴門閥還是山東士族、寒門一事上搖擺不定。

李承乾因患腿疾,時常飲用三勒漿,此時坐在正座之上,舉杯道:“父皇禦駕親征突厥,眾位臣工乃是輔政肱股之臣,連日來小王多有怠慢,還望諸公見諒。”

眾人舉杯齊聲謝恩,一齊飲下酒水,臉上無不是歡暢之色。

“太師、太傅、太保。”李承乾一一敬過魏征、房玄齡、長孫無忌三人,說瞭許多不涼不燙的話兒,其中多有試探之意。

自從李承乾不慎墜馬落下腿疾後,他的性情便有瞭明顯的轉變,一邊提防著李泰、李恪奪嫡,一邊又拼盡全力拉攏長孫無忌,怎奈長孫無忌表現的太過強勢,以至於讓李承乾心生抵觸,今早楊波、馬周、魏征等人出言幫助房遺愛,更是叫他看清楚瞭朝堂中有一股能與關隴門閥兩相對抗的勢力山東士族與寒門、佈衣。

以房杜為首的山東士族,與以魏征、馬周為首的寒門,二者之所以能擰成一股繩其關鍵便是房遺愛,眼下房遺愛罷官雖說是他自願請命,但與李承乾卻也是難脫幹系,此刻李承乾生出拉攏山東士族、寒門之心,當務之急便是爭取到房遺愛的支持。

依次向三人敬過酒後,李承乾故意多喝瞭幾杯,接著走到馬周面前,對著群臣依次敬酒,到最後這才拐彎抹角的站在瞭房遺愛席前。

“禦妹夫。”

“太子殿下。”

“眼下妹夫罷官...”說著,李承乾眼珠一轉,一把拉住房遺愛的手掌,“本王...有些醉瞭,人有三急禦妹夫伴駕同行吧。”

“嗯?讓我陪著他去茅廁?”房遺愛嘟囔一聲,雖然心中不願,但卻還是被李承乾生拉硬拽的扯出瞭宜春宮。

李承乾帶著房遺愛走進一間閣樓之中,接著斥退內侍臣,反手關上瞭房門。

“哇!東宮就是不一樣,連茅廁都是兩層樓...”房遺愛四下張望,見一樓不曾有馬桶、地龍,不由拱手問道:“太子...”

“到二樓吧。”李承乾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雖然樣兒有些不雅,但速度卻是不慢。

登上二樓,見四方設有竹簾兒遮擋,房遺愛瞬間便明白瞭李承乾的用意,“這分明就是避暑的涼亭,李承乾有話對我說?”

李承乾走到茶桌前,見桌上並無茶水,不由眉頭微皺,跛著腿走到涼亭欄桿前,對樓下的內侍臣道:“取些茶點過來。”

說完,李承乾返身坐到茶桌前,對房遺愛道:“禦妹夫,請坐吧。”

房遺愛心知李承乾有話要說,不過礙於這位太子怪異的脾氣,倒也不好開口詢問,坐在桌上隻是頷首不語,心中暗自思忖起瞭李承乾的心思。

二人愣瞭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隨著內侍臣送來茶水,這才打破瞭閣樓中的僵局。

“退下吧,不許任何人上來打攪。”

“遵旨。”

等到內侍臣走後,李承乾做出瞭一個讓房遺愛意想不到的舉動。

“這是太醫署親進的涼茶。”李承乾走到房遺愛面前,親自為其斟上一杯茶水,接著從蜜餞果盤中拿出一塊白色糕點,道:“禦妹夫嘗塊兒羊乳酪。”

“太子,微臣不敢。”房遺愛雙手接過羊乳酪,目送李承乾回到座位,這才將信將疑的品嘗瞭起來。

“如何?”李承乾喝著涼茶,含笑道:“這是太醫署新調配的蜂蜜菊花茶,敗火功效還好。”

“陳禦醫果然精通岐黃,此茶味道不錯,或許摻著草藥。”房遺愛哪兒有閑心喝茶,呷瞭一口,搪塞道。

李承乾搖頭苦笑,“禦妹夫,心中可怨恨小王?”

“房俊不敢。”房遺愛拱手答話,心說:“果然有彎子。”

“先前小王對你略有不敬,禦妹夫莫要放在心上。”李承乾自認這兩句話十分搪塞,索性開口道:“禦妹夫可曾向人提起過小王的腿疾?”

“這個!”房遺愛沒想到李承乾是如此的開門見山,支吾一聲,回應道:“隻是在閨中與漱兒講過。”

“與漱兒?”李承乾點頭輕嘆,“閨中私語無妨事。”

李承乾看向房遺愛,見其面帶恭謙,心中十分受用,轉念想到長孫無忌與自己對話時,那副高傲冷峻的嘴臉,隻恨得牙根直癢,“禦妹夫與長孫舅父怕是矛盾漸深吶。”

“嗯?太子何出此言?”

“不瞞駙馬,長孫舅父先前對小王言說,禦妹夫曾在眾人面前奚落小王的腿疾。”

“萬無此事!房俊焉敢議論儲君?!”

此言一出,李承乾手中用來捋順茶葉的杯蓋兒,應聲被扣在瞭茶盞上,抬頭看向房遺愛,眸中帶著無奈和蕭索,語氣有些耐人尋味地道:“怎麼?在禦妹夫眼中,小王還算是儲君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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