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千夫所指

作者:大名府白衣 字數:2780

先前眾人心中還存有疑惑,但眼下見候霸林手持棗木大棒怒擊長孫沖靈柩,輿論瞬間便呈現出瞭一邊倒的趨勢。

古來“死者為大”,況且長孫沖又是為國捐軀,不論他是否輕敵冒進,終歸是在五馬道被射成瞭刺蝟,也算是一名奮戰沙場的烈士瞭。

正是候霸林這一出自威懾眾人的意圖,瞬間便捅瞭馬蜂窩。

“候霸林!你怎能如此不顧亡靈尊嚴?”

“有道是死者為大,生前有什麼積怨難道一死還不能瞭之嗎?”

“長孫駙馬為國捐軀,說來你們這些從旁協助的參將也有責任!”

“不錯!眼下還是這樣桀驁不馴,難道在你心中真的沒有半點孔孟之道麼?”

出言責斥候霸林的多是禦史言官,這幫子道學先生素來將“孔孟之道”奉為圭臬,眼下見候霸林觸犯瞭自己的人生信條,哪裡還會去管什麼棗木小棒或棗木大棒的。

“我?”候霸林手持棗木棒,眼望站在長孫津三兄弟身後的一眾言官,不由被說得瞠目結舌,反倒沒瞭半點脾氣。

候霸林雖然性格莽撞,但也深知這幫子禦史言官的厲害,畢竟一群敢去皇城敲登聞鼓的人,怎麼會懼怕兩根大木杵呢?

見結義兄弟遭到言官們的圍攻,房遺愛自知候霸林嘴拙,不禁開口道:“諸位,房某五弟雖然性格有些冒失,但...”

房遺愛話說一半,隻見鄒應龍一揚手,朗聲道:“冒失?曾幾何時見過如此冒失之人?敲打靈柩與開棺戮屍有何區別?”

“啊?”房遺愛這下算是領教過瞭禦史們牽強附會的本事,暗自咋舌喃喃道:“敲擊靈柩跟開棺戮屍有什麼聯系?鬼才會相信這棺木之中成殮著長孫沖的屍身!”

“鄒禦史!”房遺愛拱手答話,“既然禦史如此正義,敢問自古以來可曾有過將棺木對方在別人府門口的先例?”

“這個...”

鄒應龍被問得微微結舌,頷首沉思,腦海中瞬間湧現出瞭無數個典故軼事。

過瞭許久,這位老兄驚訝的發現,從先秦到兩漢再到兩晉,千百年之間還真沒有過類似於今天的事例。

鄒應龍緘口不語無關緊要,他身旁站著的二十多位言官便開始親力親為,教房遺愛什麼才是真正的牽強附會。

“啊!”一位禦史清瞭清嗓子,臉不紅氣不喘的道:“春秋戰國時曾有吳起伏王屍!”

“對對對,漢末也曾有龐德抬棺死戰!”

親身領略過“鄒應龍智囊團”的厲害,房遺愛看得瞠目結舌,腦海中一片混沌,隻有四個大字久久揮之不去“無恥之尤!”

“吳起伏王屍,那是變法失敗打算拉著追殺他的楚國貴族一塊兒完蛋!”

“還有龐德!人傢是武將誒!抬棺死戰不過是為瞭表明決心和忠心,跟長孫沖有半點兒關系?”

房遺愛欲哭無淚,眼見一眾言官扯東拉西、張冠李戴,不禁喟然一嘆,心道:“多虧海剛峰乃是明代名臣,不然他們還不得將人傢抬棺怒懟嘉靖皇帝的事兒一連串兒抖摟出來?”

心中喃喃幾語,房遺愛環顧一眾言官,又見長孫三兄弟樂得坐山觀虎鬥,不由生出瞭一個想法,“溜,三十六計走為上!”

“如此牽強附會,豈非歪理邪說?哪裡有半點先賢之道?”

話到嘴邊,房遺愛卻是沒能說講出來,“這番話是不是太重瞭?說出來可別引得這幫子道學先生一死以證清白?算瞭,惹不起躲得起!”

心中拿定主意,房遺愛對正在愣神的候霸林使瞭一個眼色,話鋒一轉道:“諸位口渴瞭嗎?我命傢丁奉上涼茶可好?”

“切!行賄?無恥之尤!”

“真真不要廉恥瞭!敬以涼茶賄賂我等!”

“哼!本官熟讀經史子集,吳越春秋亦有見解,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本官縱然渴死...敢問一句貴府有何涼茶?”

言官的大轉彎兒,險些扭瞭房遺愛的老腰,見這幫道學先生個個義憤填膺,房遺愛也不多說,拉著候霸林轉身便回到瞭狀元府中。

回到府中,房遺愛焦頭爛額的對府下小廝吩咐道:“沏上一些涼茶,叫那幫子言官解解渴!”

小廝走後,房遺愛與候霸林並肩朝正廳而去,邊走邊道:“這幫子人練過快板書?還是學過貫口兒?嘴皮子好厲害!”

“哥哥莫要擔憂,范師爺已經去往軍營尋找三哥、四哥去瞭,到時候軍營勁卒一到,害怕他們反瞭天不成?”

“軍營勁卒?”房遺愛忽的停下腳步,對候霸林擺手道:“不可不可!軍營將士無有軍令怎能擅自行動?”

“沒事兒,三哥現在是後軍督府,他的話就是軍令!”

“哦?怎麼處弼升官兒瞭?”

“那也是沒辦法的辦法,軍糧總要押的。”

二人說說走走,來到正廳,但見申念行和關木通還在品酒飲茶,房遺愛不禁贊嘆一聲,“這二位心真大!”

“賢侄,怎麼樣...”申念行話說一半,但見候霸林憤憤不平,手持棗木棒更是駭人三分。

“哎呦!少公爺,你這是?”關木通也被這陣仗嚇瞭一跳,連忙起身道。

見倆老頭兒被嚇得不輕,候霸林苦笑一聲,放下棗木棒,拱手道:“防身的!”

一番寒暄過後,四人重新入席,一邊品茶,一邊商議起瞭“退敵之策”。

正當正廳中談論的如火如荼時,狀元府外一眾得到涼茶加成的禦史言官,個個滿血復活,開始瞭新一輪的“指棺罵房”。

“房俊怎麼說也是當朝駙馬,身掛尚書右丞銜兒,堂堂三品大員竟成瞭縮頭之輩,真真亙古奇聞、亙古奇聞吶!”

“當初推舉長孫駙馬接任後軍督府,便是縮頭之舉,明知哈迷蚩惡氣難消定會施以報復,卻還竭力推舉長孫駙馬本府押糧前線,居心不可謂不叵測!”

“當初冒名進入國子監,本就是殺頭重罪!況且有毒殺瞭蕭駙馬,此等賊子萬萬留不得!”

“那當如何?去到皇城再敲登聞鼓?太子殿下已然發怒瞭!”

事實證明,這幫禦史言官除瞭逞口舌之利以外,真的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剛剛還吵吵嚷嚷要為長孫沖主持正義,眼下一提再敲登聞鼓,個個全變成瞭霜打的茄子,站在狀元府前蔫瞭吧唧直發愣。

長孫津見房遺愛閉門不出,深知禦史言官沒瞭用武之地的他,頷首沉吟少許,開口道:“哭!繼續哭!”

長孫無忌之所以會采納岑懋這招“一哭二鬧”的拙劣伎倆,倒沒想著房遺愛會給出什麼答復,此舉實則是在籠絡長安城的輿論導向,隻要博得瞭民心,“倒房風波”便算是十拿九穩瞭。

此言一出,長孫府下小廝、婢女紛紛痛哭嚎啕,一時間聲振屋瓦,就連半裡之外的行人都被吸引瞭過來。

房遺愛捧盞飲茶,正要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哭聲再起,不由眉頭攢簇,冷哼道:“真是一幫無賴!”

候霸林雖然被吵得心神煩悶,但一想到言官吐沫星子橫飛的恐怖場景,卻也是變成瞭軟棉花,任人打來任人捏。

“這哭聲...”關木通輕撫花白胡須,喃喃道:“十分吵鬧。”

“是啊,吵得很吶!”申念行苦笑一聲,繼續說:“堂堂國舅,當朝丞相,怎會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正當幾人被哭聲擾的不勝其煩之時,秦京娘忽然慌慌張張的跑進正廳,對房遺愛道:“何郎,公主她...她嘔吐不止。”

“什麼!”房遺愛初為人父,對於“大官兒”十分惦念,更何況發妻身染病恙,一時間心中焦急無以復加。

“剛剛還好好地,不知為何突然就變成這樣瞭。”

聽完秦京娘的講述,關木通微微點頭,心知此乃妊娠基本反映的他,卻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反倒是那位老好人,挑在合適的時機,說出瞭一番極為合適的話兒。

當然這番話的合適,是針對房遺愛心頭那團積鬱難消的熊熊怒火來說的!

“公主有恙...莫非是被府外的哭嚷聲驚擾到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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