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長孫無忌出班附議,李承乾心中頗為不悅,隻是礙於長孫無忌的權勢以及關隴門閥,這才隱忍不發。
“長孫丞相有何高論?”李承乾和煦一笑,神態相比對待鄒應龍時不知強瞭多少。
長孫無忌同樣手持白玉笏板,拱手道:“程、薛等人現如今乃是後軍督府得力幹將,若是與六部官員常來常往怕是多有不便。”
長孫無忌這番話說的極為圓滑,既沒有明確點名房俊,也沒有否認他現如今刑部侍郎的官職,隻是輕描帶寫微微提點,卻在眾人面前表明瞭立場。
李承乾心中錯愕,他之前還以為長孫無忌會借此機會全力中傷房俊,卻沒成想一番言論竟是淺嘗輒止。
“丞相所言不差,小王會提點程處弼等人的。”
說完,李承乾端坐九龍口,顯然是等待著長孫無忌的退卻。
過瞭片刻,長孫無忌自始至終巋然不動,見狀,李承乾暗暗叫苦,隻得明知故問道:“丞相還有何事?”
“啟稟太子。”長孫無忌微頓話語,正過心神後,朗聲道:“老臣不認同鄒禦史第二條參本。”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眾人看向長孫無忌,眸中全是不解之色,當然房遺愛並不在此列之中。
“事出反常必有妖。”房遺愛心中冷笑不休,隨即便將長孫澹先前的“卦象”與長孫無忌當下的反應結合在瞭一起。
等到文武群臣議論過後,長孫無忌開口道:“想房駙馬乃是當朝新科狀元,又是自國子監出身,國子監生員言語支持倒也不無道理。”
長孫無忌話語出唇,立時引來瞭關隴、蕭氏、禦史臺言官們錯愕的註視。
“丞相今日這是怎麼瞭?”
“為何會轉過頭來幫助房俊?莫非是因為喪子之痛打擊太大,這才言語錯亂瞭?”
“長孫丞相這是何意?真真叫人難以猜解。”
一陣竊竊私語過後,長孫無忌見李承乾頷首思忖,繼續說:“想那童謠一事原就是謠傳而已,房俊乃是當朝駙馬,國公之子,怎會如此行為不檢?況且先前申尚書已經查明結果,此事純屬無中生有,還望太子殿下明察。”
“額...”
李承乾短暫氣結過後,連連點頭道:“丞相所言甚是,做事公私分明,真乃悍國良臣。”
說完,李承乾手指向朝班,柔聲道:“丞相若無其它要事,還請移步。”
李承乾之所以這樣說,分明就是害怕長孫無忌質問他為何提前將三品冠帶交於房俊,可沒成想長孫無忌隻是微微點頭,接著緩步走到瞭房杜中間,就這樣返回瞭朝班。
長孫無忌行事叫人難猜,李承乾看的一知半解,滿朝文武加上房玄齡、杜如晦、魏征等人也是雲遮霧繞,唯有房遺愛對長孫無忌的有意瞭然於心。
“長孫無忌這樣說,是害怕太子嚴令國子監生員討論童謠一事,從而致使五鳳樓火起徒勞無功?!”
房遺愛低頭暗自思忖,轉而點頭默念道:“不錯,就是這樣。”
長孫無忌返回朝班後,鄒應龍略微等瞭片刻,再次開口說:“太子殿下,房俊這第三行大罪。”
“是何罪名?”說話時,李承乾眉宇間已露不悅,他希望鄒應龍可以察言觀色主動退去,卻沒成想這位鄒禦史連看都不看他。
“房俊無旨擅自領取三品侍郎冠帶,此事簡直蔑視皇權,其罪當誅!”
說完,鄒應龍義憤填膺的轉頭看向房遺愛,而房遺愛卻是低頭不語,仿佛羞於面對這位鄒禦史似得。
見房遺愛這般反應,鄒應龍心血上湧,誤以為勝券在握的他,再次逼問道:“房駙馬,還請解釋清楚。”
“鄒禦史。”
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李承乾又坐在殿上緘口不語,無奈之下,房遺愛隻得緩步走出朝班。
站在鄒應龍身側,房遺愛手指笏板對李承乾微微拱手,轉而道:“鄒禦史,你怎知房俊並不旨意?”
“眾所周知我朝慣例,凡事任命三品以上大員皆會在朝堂當眾宣讀旨意。”
說著,鄒應龍看向房遺愛,冷聲道:“敢問房駙馬,朝會上幾時宣讀過任命駙馬去往刑部的聖旨?”
見鄒應龍咄咄相逼,房遺愛背地冷笑一聲,目光掃向九龍口上的李承乾,暗道:“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鄒應龍你大禍臨頭瞭!”
先前李承乾命小黃門去到吏部代領冠帶,為的便是賣房遺愛一樁人情,因為事情做得隱秘,除去李承乾和房遺愛以外,僅有吏部尚書知道此事,而眼下滿朝文武絲毫不知內情,見鄒應龍說的“合乎情理”不由紛紛點頭表示起瞭立場和態度。
“鄒應龍,真不愧是個言官。簡直是一個愣頭青!”
長孫無忌暗啐一聲,先前他之所以表明不追究房遺愛擅自穿戴冠帶一事,便是在暗地提醒鄒應龍,但沒成想這位鄒禦史竟將他的話當做瞭耳旁風。
長孫無忌之所以會這樣做,倒不是因為他先前得知瞭內情,而是吏部大堂本就是他所兼領的!
換句話說,吏部尚書就是長孫無忌。
面對長孫無忌這一番苦心,鄒應龍視若罔聞,轉而掃視群臣,見大傢多數點頭表示贊同,不由輕笑一聲,追問道:“駙馬?可曾見過聖旨?”
“不曾見過。”房遺愛微微拱手,神態淡定自若,絲毫沒有半點慌張之色。
鄒應龍見房遺愛面不改色,心中微微一怔,說:“既然不曾見過聖旨,為何擅自去到吏部領來冠帶?”
面對鄒應龍的詢問,房遺愛頷首不語,他知道自己說什麼這幫子言官都不會相信,眼下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等鄒應龍將李承乾擠兌急瞭,由這位端坐在九龍口上的太子爺出手幹掉他。
“鄒愛卿,此事少時再議可否?”李承乾皺著眉頭喃喃一語,想讓鄒應龍領會退下。
“太子,此事非同小可,還請太子殿下嚴加查處!”鄒應龍誤以為勝券在握,想要參倒房遺愛一雪前恥,哪裡有旁的心思去理會李承乾那深奧的用意?
見鄒應龍抓住此事不放,李承乾心生慍怒,冷聲說:“區區小事,何必如此鄭重其事?”
“微臣實乃為瞭維護我朝律法,還請太子殿下主持公道!”鄒應龍說著撩袍跪地,顯然是在勸諫李承乾。
鄒應龍跪地勸諫的舉動,徹底激怒瞭李承乾,“鄒禦史,你這是做什麼?”
“微臣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鄒應龍言語絲毫不見退讓,正色道。
事到如今,滿朝文武都發覺瞭李承乾那鐵青的臉色,心中或多或少有瞭分寸,眼望鄒應龍不由全都露出瞭同情的目光。
“公道?你讓小王如何主持?”李承乾手把龍椅,沉聲道。
鄒應龍主顧低頭啟奏,聽李承乾語氣生冷,還誤以為太子爺被自己說動瞭心弦,不由朗聲道:“將房俊與涉事官吏一並緝拿歸案,交與察院審理!”
“鄒禦史所說涉事官吏都有誰?”李承乾目光看向長孫無忌,強忍著慍怒問道。
“房俊、吏部官員!”
此言一出,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長孫無忌便疾步走出瞭朝班。
站在房遺愛身側,長孫無忌手持笏板道:“老臣有罪。”
見長孫無忌走出朝班主動領罪,李承乾不置可否,隻是目光陰鷙的看向鄒應龍,許久未發一言。
任由鄒應龍如何執拗,卻也記得長孫無忌兼領吏部天官一職,此刻見長孫尚書出言領罪,不由抬頭好奇道:“長孫丞相這是?”
“實不相瞞,房駙馬所穿三品冠帶,正是由老夫親手批紅發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