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卻慚橫刀問戎昭 四

作者:cuslaa 字數:2347

勾當公事心驚膽戰,但韓岡的問題他也不知該怎麼回答,猶豫瞭半天,除瞭嗯和啊之外,沒有別的話

“劉舜卿他沒有在公文中說他怎麼應對的?”韓岡的眼神越來越危險。

“劉希元乃是當世名將,縱然隻是小股人馬,也不至於讓他忙得忘瞭該如何去處置。”

韓岡哼瞭一聲:“希望如此。”

李憲說的不錯,劉舜卿的確是‘名將’——名氣很大的將領。跟他同名的那一位竇姓名將差不多。

竇舜卿是捕盜三百海賊,然後在南方平定蠻夷立功,也就是破瞭一個山寨,又將一個殺瞭十三位羈縻州州將、並吞其土地人口的叛賊招降——那個叛賊降伏後既沒有受到朝廷的懲處,也沒有吐出他奪走的人口土地。

而劉舜卿則是招降八百瀘州蠻,然後坐鎮邊地。至於能拿得上臺面的戰績,韓岡倒是沒有聽說。他既然領瞭河東經略之職,之前在京城時就著意打聽過河東路排在前幾位的將領們各自的事跡。已經升入橫班,成為軍中高層的劉舜卿,算是戰功最少的一個——隻可惜架不住他得聖眷。

劉舜卿曾經在秦鳳路任職,不過韓岡與其沒有打過交道,任職的時間正好岔開瞭。韓岡對他瞭解很是泛泛。

韓岡轉臉過來,問李憲道:“都知在河東已近一載,不知劉希元為將如何,治政如何?”

前面韓岡已經表現出瞭對劉舜卿隱約的反感,但李憲不覺得自己有落井下石的必要,“劉希元長於練兵。當年曾經在京東用一年的時間,汰弱留強,最後留下的一支千人隊,在天子面前表演陣列隊形。”

韓岡對此根本不屑一顧,能拉到天子面前演武的,也就千八百人,從京東兩路軍中挑選精銳,然後用一年時間加以艸練。練出一支看上去像那麼一回事、隊形艸練的精兵來。

李憲心中暗嘆瞭口氣,看起來韓岡對劉舜卿頗有幾分微詞。李憲又觀察瞭一陣,最後道:“龍圖成竹在胸,想必已經有所應對瞭。”

韓岡反問道:“知道為什麼過去遼人南下樂此不疲嗎?”

“為何?”

“用買賣的手法來比喻。南下打草谷那是賺錢,隻要讓兩虜的劫掠生意變成虧本買賣,他們就不會再繼續做瞭。所以澶淵之盟後,遼人隻有訛詐,不再強搶,因為他們知道,搶來的不如賺來的。”韓岡一聲長嘆:“黨項人年年劫掠,那是因為成本太低,搶到一點都是凈賺。”

……………………

折可適坐在夏州城的城門裡,嘬著種師中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上好狗肉,與種師中兩人一起喝著摻瞭七八成水的淡酒。

外面熾烈的太陽依然散著熱毒,而城門門洞中,卻有著難得陰涼。卸瞭甲,連衣袍都扯瞭半邊下來,將右側的肩膊和胸口都暴露在門洞裡涼爽的清風中。

從嘴裡拔出一根骨頭,折可適看瞭看,甩手就就到瞭地上。轉頭又從鍋裡撈出一塊帶肉連骨的狗肉,塞嘴裡嘎嘣嘎嘣的嚼瞭起來:“想不到這件事太尉當真不管瞭……”

“不敢管啊。”種師中守瞭多少天的城門,終於有個人能伴著閑聊天瞭,折可適與他坐在一起,就感覺身邊如同打開瞭一個話匣子:“徐禧身後有人,他傢的親傢可是正當紅,指不定現在就能宣麻拜相瞭。”

折可適可不會在口才方面示弱:“徐禧那廝心狠手辣,其寡母與一莫姓秀才私通,徐禧和其弟便設計將莫秀才灌醉瞭淹死在長江中。前些曰子這些事被蔡承禧揭瞭出來,但江南東路上報查無實據,就不瞭瞭之瞭。要是真跟他硬頂,他動不瞭五叔那尊大佛,俺們這等小魚小蝦可是會被拿出來殺雞儆猴的?沒人想做焦用?”

“等他做瞭參知政事再說,想學韓老相公的本事,至少也得一個經略使。就一個體量軍事、邊事,嚇得倒誰?”

種師中說得肆無忌憚,折可適也沒有半點畏懼,聽得搖頭晃腦,嚼得有滋有味。

種師中還想再多說兩句,孰料身後一身冷到瞭冰點的呵斥:“二十三!”

聲音入耳,種師中就立刻條件反射的跳瞭起來,畢恭畢敬的站好。

下一刻,板著臉的種建中走瞭進來。

他狠狠的瞪瞭折可適一眼。有關徐禧的這個傳言,折傢人可以肆無忌憚的亂說,種傢人就不行。

別看種諤是三衙管軍,軍中最高位的十幾人之一,而折克行僅是個知府州,本官也隻是宮苑諸使中的禮賓使,但折傢近似於諸侯,蓄私兵,養死士,擁有一府之地;而種傢不過是個普通的官宦人傢,四叔種詠為人所害,瘐死獄中,最後連仇都報不瞭,換作折傢看看?有哪個敢這麼對付折傢人?

種建中這些曰子心情正糟,自傢堂兄弟在靈州之敗中折損瞭好幾個,全都是他這一代的叔伯兄弟中能上陣領軍的英才。本來是想趁機占個便宜,掙個前程回來,孰料前程沒掙回來,人也同樣沒回來。

現如今,種傢同班輩還能在軍中拼一拼的,也就自傢兩兄弟,和排行第十七的種樸瞭。將門種氏的門庭,還不隻能維持多久。

種建中大步走到種師中的身邊,用力一拍肩膊,“二哥、八哥和十一哥都沒有回來,過些曰子人到齊瞭,就要做一場羅天大蘸,連五叔現在都在吃素,你倒好,在這裡狗肉吃得痛快。”

折可適大馬金刀跨.坐在小小的交椅上,聽著就不順耳:“種十九。不是俺跟你過不去。這一戰難道我折傢就沒死人?光是運送糧草的事務,折損瞭多少折傢子弟?沒見俺擺個晚娘臉?”

種建中臉色更難看瞭,怒瞪回去,“兄弟死、不盡哀,可為人哉?”

“算瞭,這事爭不出個是非對錯來,俺讀不多,也沒拜在橫渠門下。”折可適意興闌珊的站瞭起來,“俺這就要回彌陀洞,前面已經跟太尉辭行過瞭,也不方便再耽擱時間。等李經制從太原回來,俺還沒回去應卯。他能給俺爹面子,俺傢老爹可不會給俺面子,半個月就隻能趴著睡,那滋味可不好受!”

種建中神色緩和瞭些,“贈與令叔伯的禮物皆在包裹中,一會兒還有事要忙,恕建中不遠送。”

親兵牽來坐騎,折可適一躍上馬,居高臨下的俯視:“你們的確忙。三萬人送去當魚餌,種太尉等著收魚線呢!能不忙嗎?”

種建中倏然變色,轉又冷笑起來:“徐禧身後有政事堂中人撐腰,誰能擋得住他?再說,令尊可是從頭看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

“不管俺折傢的事,府州上下都會做個瞎子、聾子,有什麼好說的。但新來的經略可不是瞎子、聾子。十九哥啊,你說他會不會看在你們種傢和他的情分上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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