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聰明的”官老爺們,這麼一想,卻也不禁真的擔憂起來。
畢竟,若換成他們是領軍在外的脫脫,對上這麼一個除瞭正事,什麼事都幹的特別……好吧,這個要求太子也要和他一樣懂得及時行樂(群p)的皇帝陛下,其所作所為真的已經無法讓人評價瞭。
這麼一想,這些個大臣們,也不禁越發認為。丞相脫脫,領兵到瞭花花綠綠的江南之後,或許也真的是起瞭擁兵自重,割據為王的想法。
而當大臣們相繼想到這裡,濃濃的擔憂感,便也不由充斥滿他們的心靈瞭。
有句話說的好,在卑鄙者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卑鄙的。
是以這些個“聰明的”朝臣們,在擔憂中,逐漸開始將自己設想成脫脫,打算“設身處地”為朝廷著想時。
他們的腦中便也不由腦補出瞭一副副可怕無比,卻是“有理有據”的畫面來。
“擁兵自重,割據一方,扶持新帝,占據江南,設立南廷,北伐大都!!”好吧,當這些個朝臣,這樣“設身處地”的為朝廷著想時。原本被他們寄托瞭無盡希望的丞相脫脫,也不禁漸漸的變成瞭這些個朝臣的可怕夢魘。
“一定要將丞相脫脫盡快召回,一定要讓其盡快回京!”漸漸的,絕大多數的官員心中,都不禁生出瞭這樣的想法。
畢竟,如果脫脫在江南擁兵自立的話,他們這些個處在大都城的臣子,也無疑將會站在脫脫的對立面,利益遭受巨大損失。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而當一種思潮逐漸成為主流時,一切其他的想法,便也將徹底淪為異端瞭。
是的,到現在這個時候,當絕大多是的朝臣都隻是想著要將脫脫這個“危險”的變數召回京城時,其他的東西,這大多數的朝臣們,便也就不在乎瞭。
因為在這些個朝臣們的眼中,無論是占據瞭高郵城阻斷瞭朝廷漕運的張士誠,還是盤踞在襄荊之地,並趁脫脫大舉對高郵用兵時大舉進犯湖廣行省的黑衣賊,都不過是元蒙帝國的癬疥之患罷瞭。
張士誠、黑衣軍,比之全盛時期的天完軍如何。就連當年橫跨江南三省之地的天完軍,到瞭如今,在朝廷王師的圍剿之下,也隻能龜縮在狹小的黃州路。和全盛時期的天完軍一比,現在的黑衣軍和張士誠又能算的瞭什麼呢。
和這些個癬疥之患相比,身為帝國丞相且手握大軍的脫脫,一旦作亂的話,無疑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是的,在這樣的思潮之下,身為帝國右丞相的脫脫,在某些朝臣的眼中,已然從帝國的希望、帝國的中興之臣,淪為瞭帝國的心腹大患瞭。
而到瞭這個時候,誰還會在乎脫脫之所以長時間拿不下高郵城,就是因為上次他在徐州屠城留下的後遺癥呢。
現在的朝臣們隻知道,領兵在外的脫脫隨時都可能割據自立,並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他們自己的切身利益。
所以當等到事件逐步發展到瞭這個程度的時候,作為幕後推手的哈麻一黨便也不由從幕後跳瞭出來,以“脫脫出師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傢之財以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為自隨。又其弟也先帖木兒,庸材鄙器,玷污清臺,綱紀之政不修,貪淫之心益著”為罪名。直接向脫脫他發起瞭進攻。
監察禦史袁賽因不花這樣一封彈劾,真的可謂是石破天驚。
畢竟從至正元年脫脫搬到他的親伯父,年僅二十七歲便擔任元蒙帝國的右丞相開始,直到今天為止。脫脫在右丞相這個位置上,前後執掌國政依然十餘年瞭。
縱然在這個過程中,脫脫曾因病退下過瞭一段時間。可在那段時間中,以漢人身份而登上右丞相之位的賀太平,在世人的眼中也不過就是為脫脫他暫時護印而已。
虎老雄風在。十餘年的積威之下,大多數的朝臣,縱然心中懷疑脫脫擁兵自重有不臣之心,乃至恨脫脫長時間把持朝廷擋住瞭他們的升遷之路。可讓他們直面脫脫,並與其為敵,這些人卻還是不敢的。
是以在監察禦史袁賽因不花這一出頭鳥第一個站出瞭彈劾脫脫之後,絕大多數的朝臣便也不由展開瞭觀望。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些個朝臣們的默不作聲,也反倒是顯得脫脫一黨,越發的勢單力薄瞭。
宣政院使哈麻、宣徽使汪傢奴等一心反脫脫的人,在不停的為脫脫搜羅罪名的同時,竟然還奇跡般的說服瞭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將皇太子一黨也給綁上瞭戰車。
而局勢發展到瞭這一步,這場黨爭的結果,便也就顯而易見瞭。
脫脫這個右丞相,再怎麼強大,卻也無力抗衡皇太子一黨外加哈麻一黨的聯手。所以一時間,落井下石便也不由成為瞭大都城中的朝堂上,最生動最形象的詞語。
無數的官員開始跟風上奏,為脫脫一黨的墳墓,添上瞭最後也是最結實的一抷土。
故等到丁酉日這天,面對著越發憤慨的群臣,元順帝便也隻得下詔,以脫脫老師費財,已逾三月,坐視寇盜,恬不為意,削脫脫官爵,安置淮安路,弟禦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安置寧夏路。
其後又以河nan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為本省左丞相,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加太尉,集賢大學士雪雪知樞密院事,一同總兵,總領諸處征進軍馬,並在軍諸王、駙馬、省、院、臺官及大小出軍官員,其滅裡、卜亦失你山、哈八兒禿、哈怯來等拔都兒、雲都赤、禿兒怯裡兀、孛可、西番軍人、各愛馬朵憐赤、高麗、回回民義丁壯等軍人,並聽總兵官節制。
最後又詔,被災殘破之處,令有司賑恤,仍蠲租稅三年。賜高年帛。並罷庸田、茶運、寶泉等司。
戊戌,又以本月剛剛上位的信任左丞相定住領經筵事,中政院使桑哥失裡為中書添設右丞。
而在之後,成功搬到脫脫的哈麻則提調經正監、都水監、會同館,知經筵事,就帶元降虎符,並得以兼任脫脫先前兼任的職位大司農,提調天下農務。
當然,在這件事上,成功巴結上皇太子,搖身一變成為瞭皇太子一黨的宣徽使汪傢奴,則也成功取代瞭脫脫之弟也先的位置,成為瞭新的清流領袖,元蒙朝廷的禦史大夫。
大都城的這一系列變化和任兵,對遠在千裡之外的脫脫來講,簡直可謂是一陣疾風暴雨。
大義滅親,親手除掉自己的伯父,一心一意想要做大元中興之臣的他,萬萬沒有想到,朝臣們對他的敵視已然達到瞭這種程度。甚至就連被他視為帝國未來希望的皇太子愛猷識理達臘,都那些恨他入骨的朝臣們一起,狠狠的在背後給瞭他這個當老師的一刀。
“眾叛親離,眾叛親離!”當收到自己的心腹,從大都城馬不停蹄為他帶來的消息時,心灰意冷的脫脫,腦海中便也隻剩下瞭這四個字。
是以在此之後,再無心攻城的脫脫,便也不由放緩瞭對高郵城的攻勢,使得即將就要被攻克的高郵城和張士誠,幸運的逃脫瞭這一必死之局。
而在之後,也就是在張世華他們攻克漢陽城幾日後,大都方面的使者,也終不由帶來瞭大元天子的詔書。
當然,像脫脫這種被罷職卸兵這些震動天下的大事,大都城的使者還沒感到高郵時,跟隨著脫脫一起,前來高郵平叛的高層將領,便也就早早的收到瞭消息瞭。
是以在脫脫他心灰意冷的同時,這些個將領,一個個也是惶恐不安,以至於連底層的普通兵士,大都有風雨欲來之感。而這,也竟使得明明在攻城戰中占據瞭絕對上風的朝廷官兵,竟詭異的出現瞭大規模逃兵的現象。
因而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作為脫脫心腹死忠的襲伯遂等人,便也不由主動勸脫脫道:“始丞相出師時,親奉帝玉音,以為“在後事體,朕再有密旨來”。今丞相在軍,止奉皇帝密旨,一意進取可也,詔書且勿聽。事既久,小人讒言自然明白矣。且“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為是故也。”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樣直白的話,顯然就是勸脫脫幹脆擁兵自重、割據江南算瞭。
但為瞭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親手除掉一手養大自己的伯父的脫脫,又怎麼可能願意在這個時候擁兵自立,再度親手毀掉自己半生的心血呢。
是以在聽到襲伯遂等人這樣的話後,心灰意冷的脫脫隻是搖瞭搖頭,“不可。詔我而不從,是與帝相抗拒也。”
就這般,順服的接受瞭這道將會要他性命的詔書。
而也正因如此,在失去瞭脫脫這個主心骨後,還不等河nan行省平章政事太不花、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知樞密院事雪雪三人趕來代替脫脫掌兵。
這些個害怕會被哈麻他們秋後算賬的官兵將領們,便也不由在高郵城下一哄而散。
幾十萬大軍圍攻高郵,最有卻落得這樣一個虎頭蛇尾般的結局。也不得不說是莫大的諷刺。
是以在這樣事情之後,參與圍攻高郵的諸多將領也不禁對元蒙朝廷徹底失望。
以至於很多從高郵城外離開的平叛軍隊,還不等各自返回駐地,便就因此破罐子破摔,做起瞭打傢劫舍的無本生意,成為瞭徹徹底底的叛軍。
是以這場轟轟烈烈的平叛之戰,不但沒能起到穩定社會秩序的作用,反而還使得江淮之地的局勢變得更加的糜爛。
而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僥幸撿瞭一條性命的張士誠趁機向南突圍到瞭杭州一定。
將在淮河流域熊熊燃燒的戰火,再度引到瞭剛剛穩定下來沒有多久的富庶江南。
……
至正十四年,除夕。
按說這天本應是闔傢團圓的日子,可在江夏城外,戰事反倒變得越發激烈瞭。
此時,與江夏城隔江而望互為犄角的漢陽城已然在十天前便就落入瞭黑衣軍的掌控之中。
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對於拿下江夏盼望著盡早結束這場戰爭的黑衣軍而言,他們對江夏城的進攻便也不由越發的激烈。
縱管在這樣的日子裡,氣溫已然低於零下。江夏城的守軍也在平章也先的命令下一盆盆冷水倒在瞭城墻上,讓城墻結上瞭厚厚的冰層而難以攀登。
但黑衣軍那邊卻依舊在火炮的掩護下,不斷的向武昌城發起蟻附進攻。
溫熱的鮮血從身體中流淌出來,還未來得及滲入地下,便就因為低溫結成瞭紅色的冰晶。雙方將士的屍體都隻能在一旁堆著,因過於寒冷或人手不足而無法掩埋。
甚至在情況變得越發極端的時候,這些寒冷僵硬的同袍屍體,還能變為江夏守城方的建築材料。
他們將同袍們的屍身堆在被黑衣軍用火炮轟出的城墻缺口上,澆上些水,一道屍墻便也就這麼出現瞭。
低溫、鮮血、屍體、廝殺不休的軍隊,已然完全將江夏這座千年古城變為瞭一處人間地獄。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不等脫脫被罷職、幾十萬大軍在高郵城外一哄而散的消息傳來,江夏城這邊的一些個元蒙將領,就已然承受不瞭日日迫近的死亡壓力,而生出瞭其他的想法來。
而在這之中,尤其以漢官將領為甚。
在戰爭中經常被元蒙人當做炮灰來使用的他們,早就已經對這場戰爭失望瞭。
嶽陽被破、武昌被圍,使省內援軍變得遙遙無期,而至於高郵那邊,則更是不用說瞭。
所以在除夕過後,也就是至正十五年的正月初一,武昌城內漢軍副萬戶沈軻為瞭求活,也不由率領數千兵馬掀起瞭叛亂,與黑夜之中打開瞭城門,讓城外的會兒已經殺進瞭江夏城中。
而這場由黑衣軍與至正十四年九月掀起的大戰,至此,也終於將要畫上一個句號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