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響過,葉果應聲而倒。近距離被米涅步槍射擊的滋味不好受,葉果覺得好像自己在一個刮著大風的盛夏,猛然推開瞭空調間的門,被外面悶熱的狂風狠狠的吹瞭下腦門。熱辣辣的難受,而且推著自己向後退。後腦重重的磕在瞭地上,葉果覺得很疲憊,四肢也失去瞭大腦的控制,不過好似伸懶腰一樣身上酸酸的,還有些舒服。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看著陰沉的天空,平凡的一生,不停的在葉果的腦海裡閃過。不過美好的畫面不多,上學時被同學欺負,父親因為自己成績不好而暴怒,開始工作時被領導刁難,看守所裡被剛子*,這些畫面讓葉果的心裡充滿瞭不甘和憤恨。不過也有小時候爸爸媽媽在辛苦的工作中,給自己帶好吃的,帶自己出去玩,和黃臉婆老婆一起沒心沒肺的窮玩傻笑,大學時和朋友們一起打遊戲的快意恩仇,這些又讓葉果不舍得閉上雙眼。最後病床上妻子離去時的身影,又讓葉果有一些釋然。“都放下吧!我來陪你!”
“主子!”又是一大喊,比剛才更加撕心裂肺,好像被人宰瞭親爹一樣的怒吼。
“我怎麼還沒死!”躺在地上的葉果,有些好奇。感覺已經躺瞭一會瞭,還有意識。葉果一瞬間想到瞭靈魂出竅,可以站起來有上帝視角瞭嗎?
想站起來的葉果,沒有漂浮,而是先感覺到瞭自己的右手,依然握著刀的右手。葉果的上半身可以說是從地上彈起來的,死裡逃生的感覺真好。
“哈哈哈!我操,沒打著!哈哈哈!”坐在地上的葉果,哈哈大笑。
瞌睡蟲正在快速的給步槍裝彈,而且眼睛觀望著遠處,似乎在準備迎戰新的敵人。已經躺屍的葉果,突然從地上坐瞭起來,還大笑不止,也嚇瞭他一跳。不過瞌睡蟲還算鎮定,快速的用通條壓實瞭彈丸,再次把槍口對準瞭葉果。
如果對方是警察。面對槍口,葉果估計會跪地叩頭。然後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哀求對方放過自己。但對方並不代表絕對的權威,刀在手的葉果,按照東北虎的天性選擇瞭拼命。
四米的距離,19世紀的步槍對於雁翎刀沒有絕對的優勢。葉果瘋一樣的從地上爬瞭起來,掄著雁翎刀沖向瞭瞌睡蟲。而且盡量將姿勢放低,也把攻擊的目標放在瞭瞌睡蟲的下盤和腰部。以便於在瞌睡蟲再次射擊的時候,做出規避的動作。
葉果沖近的時候,瞌睡蟲再一次扣下瞭扳機。見瞌睡蟲扣下扳機的葉果,快速的向左側身,同時也閉上瞭眼睛,等待這次賭博的結果。
不過足足兩三次呼吸的時間,槍聲卻沒有響起。適才瞌睡蟲扣下扳機的時候,兩個人的身形都停瞭一下,沒有等到槍聲的兩人同時看向瞭瞌睡蟲手中的槍。
瞌睡蟲是一個在戰場上沉著的老兵,但是其實他不怎麼會用槍。能得到珍貴的洋槍,隻是因為他老兵的身份,和戰場上沉著的表現。第一槍沒能擊中葉果,也是因為他不熟悉自己的武器,同時有扣扳機時閉眼的不良習慣。扣扳機時閉眼和黑火藥步槍巨大的後坐力,足以讓抵近射擊的子彈,飛向遙遠的天際。
疑惑洋槍失靈的瞌睡蟲給瞭葉果足夠的空當,沖到近前的葉果,左手格開瞭槍口,右手的雁翎刀狠狠的斬向瞭瞌睡蟲的脖子。血光迸現,大好頭顱滾落塵埃。瞌睡蟲的頸血噴的很高,然後死屍直挺挺的倒下。
葉果順勢,搶過瞭死屍手裡的步槍。瞌睡蟲的血染紅瞭葉果的右臂,讓葉果又很想吐,不過恩菲爾德1853能很好的分散一個武器狂人的註意力。熟悉各類槍械的葉果,很容易的找到瞭第二次死裡逃生的原因。步槍上沒有火帽,擊錘附件卻散著一些火藥。
瞌睡蟲可能以前就是一個火槍兵,不過在很長的時間裡,他的武器是燧發槍。燧發槍需要在簧片附近放少許火藥,利用燧石發火,點燃發射。但恩菲爾德是正經的擊發槍,沒有陰陽機,而是擊錘直接錘擊火帽發火。註意力不太集中的瞌睡蟲,慌亂中將擊發槍當成瞭燧發槍使用,沒有安裝火帽,而是傾倒瞭些許火藥,所以步槍才沒能擊發。
誠實的說,無論是農具兵團、獅子王還是瞌睡蟲,其實他們的死多少都有些意外的成分。葉果屬於僥幸,僥幸再僥幸,才保住瞭小命,這六個人沒有一個死的不冤枉。想到冤枉葉果開始同情他們,因為葉果覺得自己也很冤枉,人總是容易產生同病相憐的感覺。
想到剛才的喊聲,葉果知道還有敵人在附近,正準備收集瞭瞌睡蟲爆下來的裝備,開始新的征程。
“主子,奴才可找到你瞭!”隨著一聲喜悅的歡呼,一雙有力的臂膀,從後面死死的抱住瞭葉果的腰。
有瞭和獅子王對決的經驗,葉果很容易的就推斷出,如果身後的人給自己一個抱摔,自己可能的死亡方式。同時如果來人直接從後面來一刀的話,自己可就直接去世瞭。
恐懼的極點就是憤怒,暴怒的葉果,同時使出瞭柔道和馬伽術的技法。左手壓住對方肘關節,轉腰發力將對方扭向身前。右手無法倒轉刀刃,就用刀柄磕向對方頭部。
身後的人毫無防備,被葉果左手一帶身體傾斜,臉上直愣愣的挨瞭一下。葉果的刀柄沒有擊中太陽穴,卻狠狠的打在瞭他的臉頰上,幾乎撞掉瞭他的牙。
葉果趁他向外倒開,掄刀就砍。卻被另外一雙手接住瞭手腕,同時又有兩人拉住瞭左手抱住瞭腰,死命的將葉果拉開,按在地上。
被這麼多人按在地上,葉果幾乎想喊一聲:“我命休矣!”為瞭求生,隻能不住的掙紮,可是幾隻大手按得死死的,想動一下都難。急得發狂的葉果,張嘴就咬向夠得著的地方,但都被人躲開瞭。值得慶幸的是,沒有換回來幾個耳光。無力掙紮,無力抗拒的感覺,讓葉果想哭,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離譜的念頭:“強奸是不是就這樣,最大的痛苦源自無力反抗的悲哀。”
挨瞭一下的人,身材不高,年紀也不大,捂著臉很是關切的問道:“這是怎麼瞭,連我都要殺?”
“好樣的,一人殺瞭六個賊人,也算給大老爺報瞭仇瞭!”一個高個紅臉的大漢,簡單看瞭一下胡同周邊的情況贊嘆道。
“別光按著啊!搶刀啊!五爺這是以一敵六,殺脫力瞭。”紅臉大漢指揮這按著葉果的幾個人。
幾個人手法也算老道,一翻腕便奪瞭葉果的雁翎刀。依舊死死的將葉果按在地上,不過並沒有傷害葉果,而且不斷的在耳邊安慰葉果。
“五爺,松勁,松勁。沒事啦!沒事啦!都好啦!靜靜……”
“喲!五爺腰上傷瞭,裹一下,裹一下!”
葉果發現這些人顯然沒有傷害自己的意圖,而且還烏鴉吵架一樣,你一嘴我一嘴的安慰自己。雖然與胡鬧無異,但也在七手八腳的幫自己處理傷口。不太理解五爺這個稱謂,但最關鍵的是,這些人雖然有著很奇怪的口音,但他們說的是普通話。
安全問題沒瞭隱患,葉果自然沒瞭在幾個大漢身下掙紮的興趣。放棄瞭反抗,同時放松瞭身體。
“我好瞭,你們松開我吧!”
見葉果已經徹底放松瞭,同時語氣平和,幾個人緩緩的放開瞭葉果。
坐在地上,簡單活動活動被幾個人按的生疼的胳膊。扯開他們胡亂包紮在自己腰上的臟佈,看瞭看獅子王給自己留下的傷口。葉果開始打量起這些叫自己五爺的傢夥。
他們一行足有三十多人,堪稱人多勢眾。穿著雖然比農具兵團好的多,但現代人看來,還是非常奇怪。紅臉大漢等幾個人,穿著類似綿甲一類的盔甲,不過窩窩囊囊難看之極。其他的僅是佈衣,不過明顯是清兵的號服,圓圈中心都寫著兵字。但這衣服穿在他們身上卻好像偷來的一樣,過分的肥大瞭些。幾個帶著清兵特有的像鬥笠一樣的大帽,沒帶帽子的都是一條大辮子,不同的僅僅是腦門的頭發茬而已。
“主子,您怎麼樣瞭!”之前挨瞭一下的小夥子關切的問道。
“你們是誰,這是哪裡?”葉果沒理會他的關切,問瞭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主子,奴才是福全啊!您怎麼連奴才都不認識瞭?”自稱福全的小夥子一臉焦急。
“我操,洋槍傷著頭瞭,別是離魂癥。”紅臉大漢扳著葉果的頭,仔細看瞭下葉果的頭頂,還用手指按瞭按。
葉果被他按的很痛,火辣辣的明顯是開放性傷口。自己也伸手摸瞭摸,頭頂的確破瞭一條,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被瞌睡蟲打的。
“啊!這可怎麼辦啊!主子和大爺四爺全遭瞭難,五爺再出瞭事可怎麼辦啊!”福全急的哭瞭起來。
“別哭瞭!嚎喪不是這時候,回答我的問題!”葉果對於穿越有瞭越來越強的預感,讓他很煩躁,直接呵斥福全。
“嗻!主子您問!”福全恭謹的向葉果打千行禮,垂手聽命。
“先就當我離魂癥瞭,給我把現在的況說清楚。第一,你們是誰?第二,我是誰?第三,這是哪?”葉果盡力讓自己冷靜,讓自己的問題有條理一些。紅臉大漢幾個人,見葉果如此冷靜,還沒亂瞭方寸,都有些驚異。
“回主子的話,奴才是您傢生子的奴才福全,這幾位爺都是您佐領下的旗丁。您是……”福全回答的簡明又不失禮數,讓葉果很快明白瞭自己的情況。
穿越瞭!還是魂穿!看守所裡的葉果現在如何,已經不得而知。目前葉果靈魂占據瞭一具年輕的身體,而且有著和葉果相似的名字,葉赫那拉果興阿。今年隻有14歲,在傢行五,還有兩個弟弟。他的父親葉赫那拉惠揚,是清朝固安駐防八旗鑲藍旗下的一名佐領。這次是隨軍出征,進剿江南亂匪。因為如果立功可以拿到更多的世職封賞,除瞭兩個太小的和夭折的二兒子,惠揚帶著剩下的全部四個兒子。本以為是到江南出趟差,賺點功勞。沒想到卻遇到瞭惡仗,第一仗就沒瞭三兒子噶爾漢。還殘留著一些祖輩勇武的惠揚,發瞭瘋似的攻擊亂匪,想為兒子報仇。不料昨夜被亂匪襲營,惠揚和大兒子四兒子全部戰死。隊伍也被沖散瞭。能主事的幾個人,收攏敗兵的時候發現,惠揚身邊最小的兒子果興阿沒瞭。大傢不想丟瞭老佐領剩下的這點血脈,便分散瞭人手出來尋找果興阿。剛好路過此地,見人拼殺就過來查看,找到瞭果興阿。至於果興阿這邊是什麼情況就不得而知瞭。
傢生子福全給葉果介紹瞭主要的幾個人。福全是果興阿傢的包衣,而且是傢生子姓張。紅臉大漢是惠揚的助手驍騎校賽尚阿,剛才第一個接住葉果右手的高個是專達哈坦,抱腰的是阿克敦,拉左手的是委驍騎校豐升阿。另外還有喜壽和長祿兩個馬甲。
“真的穿越瞭啊!也好,不用坐牢瞭!媽媽知道一定會開心的,可惜不能孝順你和爸爸瞭!”葉果喃喃道。
穿越已成事實,葉果沒什麼不能接受的,總比坐牢強。可具體穿越到什麼時候,可就有的研究瞭。佐領的兒子,應該也是個官吧!如果是清初,自己剩下的大好時光,可要泡在茶館裡聽相聲瞭。可別是晚清啊!洋鬼子一來,可就不好玩瞭。
“今年是哪一年?”葉果急於知道年份。
“五爺,今年是咸豐九年。”紅臉大漢賽尚阿也關切的看著葉果。
咸豐具體混瞭多少年,葉果記不清瞭!可能是十年到十二三年之間吧!不過那年都沒關系,咸豐爺留給後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有個老婆叫慈禧。喪權辱國基本就可以概括大清剩下的這幾十年瞭。
“在傢不行善,出門大雨灌啊!穿越都趕不上好時候啊!”葉果有心給自己來一槍,重新再穿一次,換個好時候,可還還怕沒有那麼好的命瞭。
“這是哪裡?”葉果要搞清楚時間、地點、人物三要素。
“誰他媽知道是哪?調咱們八旗爺們南下,咱爺們就跟著走。可現在都給長毛打亂瞭,就咱們一個佐領單練瞭!不認識道啊!誰知道這荒村是哪?反正是南邊。”哈坦很粗魯,不過看著葉果的眼神,讓葉果覺得暖暖的。
葉果簡單弄清瞭目前自己劇本的三要素。時間:咸豐九年夏天。地點:江南荒村。人物:清軍陣亡佐領的五兒子果興阿。
至於敵人,葉果也基本推斷瞭出來。咸豐年間江南的亂匪,外號還叫長毛的,隻有天平天國一傢,別無分號。陷入太平天國的汪洋大海中,自己的這二十多人,除瞭危險就是危險瞭。下面第一步,還是先溜吧!
想明白瞭的葉果,也不想再廢話瞭,一群粗得不能再粗的旗人也問不出什麼瞭。解開自己的長袍,看看裡子還算幹凈,向福全要過雁翎刀來,便割瞭兩條下來。
“有酒嗎?”眾人見葉果拆開瞭大傢給他裹的傷,又割衣服又要酒的,都懷疑他還沒好利索。
福全將酒遞給葉果,葉果先是仔細的洗瞭洗手,然後開始清洗傷口。眾人見葉果要瞭酒不喝,卻洗手洗傷口都準備再按他一次瞭。好在賽尚阿幾位老行伍多少知道,用酒洗傷口有好處,眾人才沒有亂來。
洗好瞭腹部傷口,又用衣服裡子裹好瞭。葉果將雁翎刀遞給福全道:“來,把我頭發都剃瞭。”
“啊!主子,剃頭發,這是怎麼話說的啊!”福全有些驚慌。
葉果知道古代人對於頭發胡須有些執著,可是這大辮子對於葉果來說,簡直就是恥辱。
“槍彈的鉛子有毒,不把頭發剃瞭,怎麼洗的幹凈。”葉果勉強找個借口,忽悠大傢。
“五爺說的有理,福全快剃吧!”阿克敦比較明事理。
“對、對,鉛子的毒可厲害!”喜壽和長祿也跟著附和。
“那奴才得罪瞭!”福全又向葉果行瞭禮,沒用雁翎刀而是用他貼身的小刀,給葉果剃瞭頭發。福全手藝一般,也沒有熱水,隻能勉強給葉果去瞭辮子。頭上深深淺淺的還有幾道頭發,好像美軍的莫辛甘頭型。又用酒給葉果清洗瞭傷口,才用衣服裡子簡單把葉果的頭包瞭起來。福全又小心翼翼的把果興阿的辮子貼身收好瞭。
新鮮出爐的果興阿,不得不開始瞭自己的清朝旅程。
果興阿也不知道賽尚阿具體姓什麼,也搞不清楚該怎麼稱呼。隻得按著電視裡學來的樣子,向賽尚阿拱瞭拱手道:“塞大叔,我年紀小,大傢又剛打瞭敗仗。一切就都仰仗您瞭。”
眾人見果興阿能有這番說法,都含笑頻頻點頭。
“五爺放心。”賽尚阿向果興阿打千回禮,臉上帶著笑,眼裡卻含著淚。
阿克敦、哈坦幾個人也都是又哭又笑。
“咱們亂瞭,長毛也亂瞭。這地方不能多呆,我方才去看瞭,前面有個大院子。五爺和大夥進去歇一宿,明天回去,佐領人多就沒事瞭。”一直沒說話的豐升阿道。
“五爺,您看……”賽尚阿轉頭看著果興阿。
“走吧!大夥為瞭找我,肯定累瞭。”果興阿道。
眾人簡單收拾瞭一下,果興阿又特意交代福全把瞌睡蟲的槍和全部東西都帶上瞭。才由豐升阿帶路,一行悄悄的進瞭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