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雲,出頭的椽子先爛。零點看書www.w.org中國人比較內斂,一般人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瞭要低調做人。過於張揚的人,往往沒什麼好下場,而且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即便你是個張揚的好人,倒黴的時候,也會一大堆人看你的笑話,謂之曰“讓你得瑟!”。而如果你是個低調的壞人,說不定還會得到點同情的目光,謂之曰“老實巴交,怪可憐的!”。
巴夏禮不是中國人,所以他不懂得槍打出頭鳥的道理,而且很不幸,他還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一次鴉片戰爭的時候,他就是個龍套,沒有什麼發揮的空間,到瞭二鴉,他可終於找瞭表演的舞臺。憑借著自己高超的中文,他多次獲得瞭與中方談判的機會,他的尖酸刻薄,也給清廷大臣們留下瞭深刻的印象。
巴夏禮實在是過於出彩,廣東、上海、天津、通州哪都有他,是個陣陣落不下的選手。和他搭檔的威妥瑪,又不善言辭,所以大清的大臣們幾乎就是看著巴夏禮一個人,從廣東得瑟到瞭通州。至於大英帝國全權公使額爾金,咸豐都不知道有這麼個人。
而且在歷次的談判中,巴夏禮次次都做到瞭欺人太甚,見過他的清廷重臣,個個恨他恨得牙根癢癢。有些人是真沒弄清楚巴夏禮的身份,有些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反正大傢眾口一詞,全部建議咸豐先解決瞭巴夏禮。
在此之前,載垣、恒福等人就給咸豐打過小報告,把巴夏禮描繪成瞭聯軍的諸葛亮,建議咸豐解決瞭他。咸豐對於英法到底是怎麼回事也弄不清楚,按照戲臺上的思路,還真就動瞭解決巴葛亮的念頭。三天前他就給僧格林沁下過一道密旨,指示僧格林沁:如議和不就,即行將蠻夷謀主巴夏禮等徒,羈留在通(州),勿令折回,以杜奸計,他日戰後議撫,再行放回。不過之前議和還有希望,所以僧格林沁還沒敢動手,現在談判破裂已成定局,就沒什麼需要顧忌的瞭。
“萬歲爺,正所謂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天朝堂堂禮儀之邦,扣押蠻夷使者,恐有不妥!”朝臣裡很有幾個,要顧全天朝臉面的人。
“這個……”咸豐也是要臉的,大臣的話戳到瞭他的痛處。和談不能談瞭,就是因為要顧全禮制,現在要扣押使者,不僅無禮,而且不要臉。
“和蠻夷之輩,有什麼道理信義可講!”肅順很受不瞭這些腐儒。
“還是要顧全朝廷的體面的,不要在通州動手,拒絕洋夷的條件後,可令僧格林沁於半途劫之。和談不成,即為交戰,擒殺皆可!”杜翰也算飽學之士,不過他對於聖人術道理解的比較透徹。
“準!”咸豐連連點頭。
張傢灣的巴夏禮可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鎖定瞭,還開心的幻想著戰事結束之後,自己將會獲得怎樣的榮譽。通過他談判的成果,聯軍已經兵不血刃的向前挺進瞭許多,到達瞭和大清約定的五裡點,占據瞭有利的位置。將來無論是戰是和,他都是大英帝國的功臣。不過他的遐想很快被打斷瞭,十七日深夜,一個意大利傳教士給他送來瞭緊要的消息,清廷拒絕瞭他們提出的條件,正在做戰爭的準備。
威妥瑪已經返回後方去向額爾金通報談判結果瞭,現在留在張傢灣的隻有巴夏禮及記者護衛等三十九人,巴夏禮覺得開溜的時候到瞭。一旦開戰,大清肯定不會保證他的安全,他認識的大清官員裡,想生吃瞭他的可不在少數。
九月十八日凌晨,天還沒亮,巴夏禮就叫齊瞭隨員,腳底抹瞭油。僧格林沁雖然接到瞭咸豐扣押巴夏禮的命令,但是咸豐的命令是一整套的計劃,僧格林沁也不敢違拗,並沒有禁錮巴夏禮等人。所以巴夏禮的開溜之旅,非常的順暢,一路上的清軍守衛都沒有阻攔他們。不過出瞭張傢灣的巴夏禮,忽然不急著走瞭,他發現到處都是清軍的人馬,人吼馬嘶熱鬧非凡。
“快走啊!”巴夏禮的副官洛奇非常焦急的,催促著陷入呆滯的巴夏禮。
“洛奇,我們應該四處走走,他們正在佈防,而且沒有註意到我們。甚至註意到我們,我們也可以從容的離開。”巴夏禮腦海裡出現瞭一個想法,他的故事還不夠傳奇,如果能再豐富一點,他將來甚至可以當上議員。
“你要偵查他們的陣地?”洛奇不可思議的看著巴夏禮,他們是外交人員不是間諜。
“這些野蠻人拒絕瞭我們的談判條件,戰爭已經一觸即發,我們需要他們的軍事信息!對於聯軍,這是非常寶貴的,我們將成為英雄!”巴夏禮不懼冒險,他熱衷於表現自己,當機會擺在眼前的時候,他是無所畏懼的。
在巴夏禮的鼓動下,這些外交官、記者、騎兵,統統變成瞭偵察兵,開始四處遊蕩。觀察清軍的兵力、裝備、兵種配置等等情況,並一一做瞭記錄。到不是沒人發現他們,往來調動的數千人馬,也不是瞎子。但是朝廷時戰時和的,折騰瞭太多次,鬼知道下一步是什麼情況,就連僧格林沁都吃不準這次是不是要決一死戰,更何況是中下層軍官。所以大多數人都懶得去惹麻煩,萬一抓錯瞭怎麼辦,對於巴夏禮一行大多視而不見。
溜達瞭一大圈,巴夏禮才心滿意足的準備打道回府。他不止帶回瞭清軍備戰的消息,還勘察瞭清軍的詳盡情況,絕對是這次對華戰爭的第一功臣。不過功臣先生,才走瞭幾裡路就發現瞭異常,右翼有騎兵從張傢灣方向追瞭過來。
巴夏禮還想加速跑路,不過對方都是專業的騎兵。他們則多是外交官和記者,雖然馬匹短途沖刺要比清軍好一些,但是他們都不太會駕馭自己的坐騎,很快就被清軍給追上瞭。清軍還很克制,沒有攻擊他們,隻是兜頭截住瞭他們的道路。
“我們是大英帝國的外交人員,請你們讓開道路,放我們通過!”巴夏禮打起瞭白旗,寄希望於自己的外交身份。
“這裡封路瞭,沒有僧王的手諭,任何人不能通過!除非你有上官特許,不然任何人不得通行!”清軍的小頭目非常的不客氣。
“我們是外交使節!”巴夏禮抗議道。
“上命所差,概不由己!沒有上頭的命令,天王老子也不讓過!”小頭目可不知道外交使節是個啥玩意。
巴夏禮非常的氣憤但也毫無辦法,對方足有兩百多人,他們沒有硬闖過去的希望。隻能讓他的副官洛奇扛著白旗走在前面,帶自己著一眾人等,去找別的出路。
“先生,你看那些人?”走著走著,洛奇忽然發現瞭危險。
“上帝,他們的步兵!”巴夏禮也發現自己陷入瞭困境。
超過五百名清軍火槍手包圍瞭他們,或者說他們走進瞭這些火槍手的包圍圈。這些人都拿著原始的火繩槍,雖然原始,卻仍然足以致命。他們靜靜的看著巴夏禮一行人,就像獵人看著溜進自己陷進的兔子。巴夏禮偵查的時候,曾經遇到過許多這樣的士兵,不過他們都在行軍,從沒有這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在巴夏禮等人的驚詫中,這些火槍手做出瞭非常不友好的舉動,他們開始給火槍裝彈。
“住手!”巴夏禮非常不喜歡這種危險的行動,但是他沒辦法,所有人裡就他官職最高,隻能由他來出頭。一把搶過洛奇手裡的白旗,巴夏禮縱馬攔在瞭火槍手們的面前。
並沒有軍官出來和巴夏禮對話,不過在巴夏禮行動的同時,清軍也動瞭起來。數百人一擁而上,把巴夏禮一行人牢牢的擠在瞭中間。一把長矛的尖已經伸到瞭巴夏禮的鼻子底下,使團的所有人都被三五個清軍抵住瞭。
“親王殿下,我們是使者,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們!”巴夏禮忽然找到瞭救星,清軍的總司令僧格林沁,正在緩緩的向他走瞭過來。
“你算個什麼使者,這裡是使者應該出現的地方嗎?”僧格林沁終於可以出一口惡氣瞭,慢條斯理的向巴夏禮問道。
“這是休戰旗,我們打起瞭白旗,你們不能再攻擊我們瞭!在大沽口和天津,你們掛起休戰旗,我們就放過瞭你們。你在很多情況下向我們舉起瞭休戰旗,我們尊重瞭你們,希望你們也要尊重我們!你不能做出褻瀆休戰旗的卑劣行為!”巴夏禮揮舞著手中的旗幟。
“哦!好啊!你們投降瞭,我不攻擊你們!你們現在是俘虜瞭!”僧格林沁被巴夏禮揭開瞭某些他最忌諱的傷疤。
“我們是外交人員,不是俘虜!”巴夏禮還想再掙紮一下。
“使節不該出現在軍隊裡,這裡沒有使節,你們剛剛在窺探什麼?這是外交使節做的事嗎?你被俘虜瞭!”僧格林沁難得有理有據瞭一次,是洋鬼子先窺探他的軍事機密的,抓他們合情合理。
窺探軍情還想通風報信,巴夏禮也沒什麼好說的瞭,乖乖的下瞭馬,走向瞭僧格林沁。
“你應該跪下!”僧格林沁說的無比的舒服。
“嗯?……”巴夏禮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僧格林沁身邊的幾個戈什哈已經搶瞭出來,抹肩頭攏二背,壓住瞭巴夏禮的肩膀。又對著巴夏禮的膝蓋就是一腳,把巴夏禮撅瞭下去,讓剛剛想當英雄的人,非常不雅的跪在瞭地上。洛奇和幾個反應有點慢的錫克騎兵,也遭受瞭這樣的待遇。為瞭不跪,堅持瞭許久的使團,終於全都跪下瞭。
“解送京師吧!”僧格林沁俯視著巴夏禮,笑的非常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