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保密有保密的好處,挑明瞭有挑明瞭的好處,奕欣已經半挑明瞭,所以很多事情就可以不在乎瞭。咸豐派來的禦前侍衛一直看賊一樣看著他,他不能去和果興阿密會,但是送果興阿離京的時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拉著果興阿一頓山侃。
眾目睽睽之下,禦前侍衛也不能不顧禮儀的趴到跟前去,隻能豎起耳朵,看看能不能聽到隻言片語。奕欣和果興阿也是缺瞭德瞭,動作誇張的像要打架,偏偏說話的聲音和蚊子叫喚一樣,幾個侍衛都快腦充血瞭,也是一個字都沒聽到。
其實奕欣和果興阿說的真心不多,不過是一再提醒果興阿提防咸豐對他下黑手,奪他的兵權。再就是要果興阿保持和他的聯系,雙方隨時通氣,有瞭大事大傢都有個準備。最後便是一再囑咐果興阿,千萬小心肅順等人。
“山高路遠,雲閑一路珍重!”緊要的事交代的差不多瞭,奕欣一下子放開瞭嗓門,差點把幾個禦前侍衛震死。
“京畿事務繁巨,王爺珍重!”果興阿很敷衍的拱瞭拱手,便翻身上馬離去。
奕欣還依依不舍的在城外站瞭許久,直到隻能看到大軍激起的煙塵,才一步三回頭的返回瞭城內。禦前侍衛們的差事也算完瞭,回城之後便向奕欣辭行,揉著耳朵快馬加鞭跑回瞭承德。
北京到承德足有三百多裡,小冰河期還沒完全過去的天氣更是冷得要命。果興阿雖然有錢卻是暴發戶,傢裡沒啥底子,用的東西都得現買。這冬天剛到,他可還沒置辦皮衣,傢裡也沒有存著的。果興阿都是這樣,其他人更是如此,就顯德有一件掉毛掉得厲害的皮大氅。顯德自己說是熊皮的,不過果興阿怎麼看怎麼像狗皮。所以除瞭老幹部顯德之外,固安軍上下所有人都隻能裹瞭一身沿途買來的破爛棉袍子,在寒風裡跋涉瞭十來天。
進入承德府地界,熱河都統春佑已帶人前來迎接。雖然春佑擺下瞭迎接隊伍,也準備瞭酒菜和勞軍的物資,但是多少有些簡陋,態度並也不算太熱情。其實也不怪春佑,他治下的地盤,除瞭承德這個自然保護區,基本都是蒙古草原,糧食物資本來就缺。果興阿一萬多人呼呼啦啦的開過來,糧草補給可難為死他瞭,當然沒什麼可高興的。而且他和果興阿都是都統,雖然果興阿還是目前耀眼的人物,可春佑年紀大瞭,就等著致仕回傢,也沒必要去溜須一個後背晚生。來迎一迎果興阿,也就是盡到禮數而已。
春佑不熱情,果興阿也根本沒和他客氣,酒菜物資什麼的無所謂,一句話要厚衣服好衣服。三天之內衣服不到,這幫混小子我可就管不住瞭,要是在天子腳下鬧出什麼亂子來,你春佑第一個倒黴。
春佑差點沒氣死,果興阿也太狂瞭,一點面子也不給啊!不過形勢比人強,果興阿現在風頭正勁,他也惹不起,隻能想辦法置辦。好在他臨近蒙古,太好的衣服沒有,起碼厚實抗凍的有一堆。固安軍進駐避暑山莊外的軍營之前,他就把衣服給湊齊瞭。沒想到果興阿也不是欺負人,收瞭他的衣服,也給瞭一千兩銀子。
春佑樂呵呵的拿瞭衣服錢走瞭之後,果興阿就開始無聊瞭。咸豐的旨意,隻是讓他來避暑山莊,至於來瞭之後幹什麼,就啥也沒說瞭。大營的準備十分周全,有現成的房子住,糧草也足有幾大倉,果興阿也不用去找人要東西。接下來可就尷尬瞭,春佑就是帶路的,他就管把果興阿送到大營,果興阿被放在大營裡之後可就沒人管瞭。果興阿在承德是一個人也不認識,下面是該練兵還是幹嘛都不知道,總不能再裝二愣子出去找茬吧!
好在當天下午就有一個管傢打扮的人來找果興阿瞭,態度有點傲慢,但並沒有失禮的地方。給果興阿留下瞭一張帖子,還有一句話,今天晚上肅順大人給果興阿接風,要在傢裡請果興阿吃飯。拿瞭果興阿五兩賞銀,然後就一臉嫌棄的走瞭。果興阿氣的差點沒追上去打他一頓,你牛我也就忍瞭,關鍵肅順他們傢在哪,你好歹說一聲把!我上哪吃飯去啊!
不知飯在何方的果興阿,隻能下午就出瞭門,帶著福全和賽尚阿一邊打聽一邊摸向瞭飯的方向。而且走在路上,果興阿連他的衛隊回頭率都相當的高,甚至有人追著看,也不怪老百姓好奇,這幫人穿的實在太奇怪瞭。賽尚阿福全和警衛們都穿的像蒙古牧民一樣,但個個都有頂子,賽尚阿更是有正三品的藍寶石頂子。果興阿就更奇怪,他裡面穿的是大清官員穿的皮制暖服,外面又把當初繳獲的丹麥呢子大衣裹瞭一層,頭上是則是讓人眼暈的紅頂子。如果不是果興阿一行人騎乘的大洋馬,比人都高一頭,看著太嚇人,果興阿一行人都會被圈起來圍觀。
天都黑瞭,果興阿才好容易在承德城裡大概找到瞭肅順的傢,規制不是特別大的一處院落。一個打扮富貴,但看著就有點怕人的中年人,正在幾個下人的服侍下,站在門口張望。果興阿也吃不準到底對不對,並沒有下馬,而是驅馬徑直走到瞭門口,想再打聽一下。
“老五,哎呀!老五!”果興阿還沒等開口,中年人卻先詐唬瞭起來,幾乎上前把果興阿從馬上扯下來。
“您是?”對方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樣子,果興阿隻能翻身下瞭馬,試探著問瞭一句。
“老五啊!真是傷著腦袋瞭。怎麼連我都不認識瞭,我是你六哥啊!”中年人一臉的熱情,摟住果興阿就是好一陣拍打。
“您還知道我頭受過傷?我以前的事都不記得瞭,您是哪位賢親?”對方話裡話外好像是果興阿的親戚,果興阿隻能一臉迷茫的看向賽尚阿,可賽尚阿卻一直搖頭,他也不認識這個人。
“唉呀!我是肅順,你肅六哥!”肅順頗有武人豪邁的拍瞭拍胸口。
“末將,見過中堂!”果興阿急忙向肅順行禮,同時心裡納悶肅順怎麼會認識自己。
“唉呀!老五啊!自己弟兄,你這是幹什麼,生分瞭,生分瞭!”果興阿腰還沒彎下去,就被肅順的大手給拎瞭起來,肅順還一臉的不高興。
“中堂?”果興阿被肅順給弄不會瞭,拉攏自己,也不是這麼個套路吧!
“中哪門子堂啊!叫六哥,走走,進去邊吃邊聊!”肅順拉著果興阿便向裡走,傢丁也沒攔著賽尚阿和福全等警衛,由著他們跟進瞭大堂。
“外間屋擺一桌,讓老五的侍衛在外面吃,我和老五在裡面喝!”站在堂屋門口的臺階上,肅順大包大攬的把果興阿的人都給安排瞭。
果興阿根本弄不明白肅順要幹嘛,不過想來他也不敢對自己不利,直接示意警衛們聽從安排,帶著賽尚阿和福全跟著自己進瞭堂屋。
見瞭肅順的一桌子菜,果興阿就更暈瞭,這傢夥還真沒拿自己當外人。虛頭巴腦應景的菜一個也沒有,大塊的羊肉、牛肉,紅燒獅子頭,中間擺著火鍋,一副自己傢人解饞的意思。肅順一點也沒客氣,拉著果興阿就入瞭座,還借著燭火打量起瞭果興阿,一臉的關懷備至。
“長高瞭,也長大瞭!有點男子漢大英雄的意思瞭,這臉上的傷沒事吧!”肅順這話一點也不像上官慰問下屬,到像是許久不見的親戚。
“回中堂,不礙的,讓蒙托邦劈瞭一刀,就是破瞭相,過一陣子落瞭疤就好瞭!”果興阿尷尬的都不行瞭。
“本來挺俊的,以後說媳婦要費口舌啦!”肅順有點長兄如父的意思瞭。
“謝中堂關懷!”果興阿渾身的不舒服。
“你還有完沒完,叫什麼中堂嘛!六哥,叫六哥!”肅順對於稱謂又不滿意瞭。
“不是……中堂六哥,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瞭,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果興阿不問不行瞭,再不弄清楚,他得讓肅順肉麻死。
“混小子!我肅順是老鄭親王的第六子,我的額涅的額涅就是葉赫那拉氏,她老人傢和你們傢是沒出五服的近支親眷,咱們是姑舅親。”肅順終於說明瞭親戚的由來。
“啊!”果興阿都聽暈瞭,肅順的姥姥可能沒出五服,也勉強能算親戚。肅順可完全是生拉硬扯瞭,這種血親的血,怕是比清水也濃不瞭多少。
“親戚且不說,想當年你哥哥我混街面的時候,可有個鐵磁的朋友,就是你阿瑪惠揚!要是正論,哥哥我本該長你一輩,當你個叔叔,可我二舅舅厲害啊!我傢劈材胡同口的蒼蠅館子,十三碗蓮花白,愣他媽把他給喝明白瞭,一頓胡吣,他就成瞭我舅舅,你混小子就是我表弟瞭!可惜啦!二舅勇瞭一輩子,到瞭還是把自己給搭進去瞭,這蓮花白,隻能咱們兄弟喝啦!”肅順說著站起身來,鄭重的向南方拜瞭一拜,然後把手裡的酒倒在瞭地上。賽尚阿從背後扽瞭果興阿一下,果興阿才反應過來,急忙起身。
肅順雖然是親王之子,但是他老爹太能生,一共有八個兒子,他就混成瞭個閑散宗室。成年之後出府單過,傢底薄的可憐。他也過起瞭宗室黃帶子的無聊日子,每天就在街面上閑混,基本就是個出身高貴的無賴。惠揚這種京畿駐防,最愛幹的事就是往北京跑,一來二去兩人就認識瞭,還成瞭不錯的朋友。雖然算不得莫逆之交,但也是沒事就在一塊混,咸豐繼位之後,肅順就飛黃騰達瞭,但是貧賤之交不可忘,兩人私下裡還是會在蒼蠅館子聚一聚。而且惠揚這個人品性不錯,肅順富貴瞭,他就隻談友誼不敘公務瞭,肅順也就更為珍視這個唯一的真心朋友。果興阿小時候跟著惠揚去京裡玩過,還去過肅順傢裡,所以肅順才認識他。
“中堂!不要傷心瞭!”果興阿想勸勸肅順不要傷感,因為他自己裝都裝不出傷心的意思來。
“你不認我這個親戚啦!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聲雲帥,然後咱兩輩人的交情就算完!”肅順發瞭火。
“六哥,六哥!”果興阿還是有點不適應,肅順這個政治人物居然對自己和便宜老爸動瞭真感情。
“這就對瞭嘛!喝酒,喝酒,暖和暖和,一會去給你六嫂請個安!她也挺掛念你的!”肅順高興的拍打著果興阿肩膀。
果興阿的心裡卻全是黃蓮的味道,這肅順看來對自己和惠揚是真有心瞭,但剛剛和奕欣敲定的聯盟可怎麼辦啊!
本書來自
最快更新,無彈窗閱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