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島國明治維新之後,日本派出瞭以巖倉具視為首的使團出使出訪歐洲,見識瞭歐洲的工業成果之後,當時小鬼子的使團,號稱是始驚次醉終狂,然後日本就走上瞭全面西化之路。文祥在長春附近的工業區轉瞭一大圈,又看到瞭長春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也是始驚但是他沒醉更沒有狂,而是陷入瞭深深的迷茫。
果興阿絕對是一個逆臣,是應該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的,其施行的各項政策,也都是離經叛道之舉,應該被天下有識之士唾棄。可是文祥想不通,為什麼一個叛逆的離經叛道之舉,能夠給人民帶來這樣富足幸福的生活,而受命於天的朝廷治下,百姓們卻總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樣子。滿洲人已經有瞭很多的追求,很多普通的百姓都墮落在瞭物欲的世界裡,可是朝廷治下的百姓卻永遠隻能考慮吃飯一件大事。百姓不該是滿洲這個樣子,不然皇上的位置可不穩,而且文祥很快就找到瞭依據。
長春宏大的建築,讓文祥的腦子裡隻有一個詞,那就是違制,放眼望去幾乎都是超越規制的東西,平民百姓的酒樓怎麼可以修的那麼高,皇傢的威嚴何在。而且這裡面有一個問題讓文祥非常的困惑,他怎麼也弄不明白,果興阿為什麼會允許百姓們這麼幹,他就不怕百姓們生出謀逆之心,他就不需要禮制來管理國傢瞭嗎?
如果文祥是三年前到長春來,他會更加的不適應,因為那個時候街上的建築不僅違制還都是西式風格的。滿街的小洋樓,看著就像一座歐洲城市一樣,文祥肯定懷疑果興阿要以夷變夏。畢竟那個時候,北滿州所有的建築師都是師從歐洲,學習的都是歐洲的建築理論和設計風格,當然搞不出什麼本土特色來。直到四年前,一幫乞丐模樣的人進入瞭滿洲,北滿州的建築才又回到中國傳統的軌道上來,如今長春的建築才會以中式為主,曾經無數的洋樓也都淹沒在瞭榫卯之中。
果興阿在江南曾經打下過一個叫做小南京的鎮子,在那裡他認識瞭一個叫於文道的傳統建築天才,不過當時他們不得不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後來果興阿東征西討,終於坐上瞭撫遠大將軍的高位,但於文道卻還在那個小鎮上,不過日子混的很艱難。七巧鎮雖然有小南京的外號,但怎麼說也就是一個小鎮而已,清軍、太平軍你方唱罷我登場,在江南來來回回的拉鋸,這個頑強的小鎮終於在戰火中變成瞭一片廢墟。
曾經死活要和祖宗神位一起堅守鄉土的於文道,隻能帶著殘存的族人們,護著珍貴的神位在江湖上漂泊。終於有一天,於文道在乞討的路上,聽到瞭關於果興阿的評書,他想起瞭那個曾經真誠邀請他的少年高官。於氏一族最後的三百多人,一邊要飯一邊踏上瞭前往北上滿洲的征途,終於在四年前走到瞭滿洲,從江淮到滿洲他們足足走瞭一年半。
滿洲邊防站的入境登記人員,本來按照慣例把他們打散分遣安排,但是於文道喊出瞭果興阿的名字,他再三申明自己沒有胡說,他是果興阿的故交。消息被層層匯報到瞭長春,果興阿還沒有忘瞭那個曾經和顯德單挑的年輕人,看在往昔諾言的面上,果興阿為於文道破瞭例,並沒有打散於氏宗族,並把他們都安排到瞭長春。
果興阿把於文道為首的於氏精英少年送入瞭吉林大學建築系,讓他們汲取西方先進知識,然後將來繼續在建築領域發揮自己的特長。於文道等人剛入學的時候非常的刻苦認真,但是才學瞭多半年,便和來自德國的教授吵瞭起來。於文道認為西方建築確有諸多可取之處,但借鑒則可,全面學習照抄,則就有些買櫝還珠瞭。
為瞭這個事,建築系分成瞭壁壘分明的兩派。以德國教授西蒙斯為首的西洋派,認為西方建築學代表著當世最高的建築科技水準,而且是未來一切建築發展的趨勢,其他民族建築存在的意義便是偶爾祭奠一下祖宗。於文道掌旗的本土派,則認為西方建築學有許多值得學習的方面,但其作用應該是擬補中式建築的不足,最後發展的還是以榫卯為主體的中式建築。
雙方展開瞭數個月的大辯論,自然是誰也說不服誰,而且這事太高深,連果興阿都沒法當裁判。最後雙方約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看看到底誰的建築好。這種比試當然不是實際去蓋房子,是制作等比例縮小瞭千多倍的模型,然後通過檢測看誰的設計好。
西洋派的設計主要以宏大為主,各種高樓大廈的組合,在視覺上具有絕對的沖擊力。本土派當然也要蓋高樓,不過他們隻在部分技術上借鑒瞭西方,總體的規劃思路以及建造技術,還都是以榫卯結構為代表的東方風格。
外觀上雙方各有短長,西洋派簡潔明快,本土派氣象萬千,來自各行各業的十幾位評委,幾經磋商也隻能給出平手的答復。剩下的實用性檢測就不需要評委瞭,吉林大學掏錢,讓這兩個建築群模型,分別體驗到瞭暴雨、洪水、高溫、颶風、沙暴等等災難,本土派稍占上風,但優勢並不是十分明顯。最後一關的地震實驗,則讓本土派鎖定瞭勝局,模擬地震達到八級的時候,西洋派的建築便開始倒塌,但是本土派的模型堅持到十級卻還隻是輕微損傷。
這次實驗的結果,讓北滿州的建築學來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於文道也一躍成為瞭力壓西蒙斯的建築學巨頭。西蒙斯非常的服氣,而且他還成瞭於文道的學生,向於文道學習東方建築學。於文道當教授傳授東方建築學的同時,依舊還是西蒙斯的學生,他還有太多西方建築學的東西要補習。
“博川先生,當時於文道先生設計的模型,大將軍十分喜歡,便斥巨資給建成實物瞭,便是眼前的鳳鸞臺!”鄒德歸站在如天宮一般的巨大宮室群面前,向文祥介紹瞭北滿州建築事業的發展。
“雲閑將軍的宮室當真是恢宏啊!”許久沒說話的文祥,一開口就每一個音節都刺耳至極。因為他的腦子裡已經充滿瞭僭越二字,果興阿實在太過分瞭,他居然私自建瞭如此巨大的宮室,他想當皇帝的心跡也太明顯瞭。
“博川先生誤會瞭,大將軍不住這!這鳳鸞臺的竹林門之前的前區是我北滿州政府的辦公區,竹林門之後是我北滿州內閣諸公的居所,學生一傢也住在這裡!”鄒德歸也有點不好意思,大臣一般都該住自己的府邸,果興阿卻強制給內閣大臣們安排瞭一套宮殿或者說宮室群。鄒德歸身為內閣二號人物,便主在鳳鸞臺的南陽宮裡,規模比承德避暑山莊的宮殿區可不小,而且承德避暑山莊都是平房,他的居所最矮的也是五層樓。
“老夫聽聞滿洲共有閣臣十餘人?”文祥有點懵。
“後寢區每人一宮!大將軍待我們下屬,當真是優厚至極!大將軍未以滿洲以養老福晉,卻養瞭我們這麼一群書生!”鄒德歸想起果興阿自己住的地方,就覺得羞愧。
“唉……”文祥隻能是一聲嘆息,果興阿也真舍得下本,人傢以天下養,養的是太後,他這養的是大臣。不過文祥也是心裡一陣膩歪,任何一個被果興阿如此禮遇的大臣,肯定都會為果興阿誓死效忠。文祥捫心自問,隻怕是自己也難免,畢竟士為知己者死啊!
“帶我去見雲閑將軍吧!”文祥不想再看瞭,他現在心中一片迷茫,或許見到果興阿,能有一個答案。
馬車走瞭沒多遠,但是明顯有些偏僻瞭,高樓大廈幾乎絕跡,反而都是一些低矮的舊房子,商鋪之類的也少瞭很多,到是身穿軍服的人多瞭起來。鄒德歸請文祥下車之後,文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鳳鸞臺那種高聳入雲的偉岸建築不見,他面前隻有一個非常殘破的爛衙門。大門口的匾額是撫遠大將軍行轅沒錯,不過匾額好像是把其他匾額的原字摳掉之後又做的,底子上還能看到長春廳的印子。裡面好像也有擴建,但是整體的規制,就是個小城的廳級衙門。
“大將軍待我等級厚,自己卻異常節儉!”鄒德歸有點臉紅,他住的鳳鸞臺和果興阿的大將軍行轅,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哦!”文祥有些麻木瞭,如果不是實在不可能有什麼深意,他都懷疑這地方是果興阿故意搞出騙他的瞭。
大將軍行轅的守衛異常森嚴,幾乎到處都是衛兵崗哨,通報瞭幾次文祥等人才獲準入內。還沒走幾步,文祥便遠遠的看見瞭果興阿,這個衙門實在是太小瞭。曾經的衙門大堂裡,果興阿正在入神的看著沙盤,右手是筷子左手是面,一個人唏哩呼嚕的吃得正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