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寧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從上學讀書開始,他就沒有走錯過一步路。而且他為人機靈,看事也看的非常準,每次選擇戰隊都是最優先選,一路步步都是捷徑。雖然嘉寧得感謝他那個叫喜壽的舅舅,但他自己的才華和機敏,也的確非比尋常。
這次奉天歸化,嘉寧又做瞭最正確的選擇,放棄瞭待遇優厚的長春鳳鸞臺科員職位,自己申請到瞭窮苦的奉天。舅舅給他出的這個主意,非常的靠譜,他的申請一上去,立馬就獲得瞭內閣眾位大佬的擊節贊嘆,給高層留下瞭極好的印象。自己也少熬瞭數年的資歷,連升四級,從一個普通的九品科員,一躍成為瞭七品縣令。他的根底在鳳鸞臺,又有喜壽這個舅舅,肯定不會在地方苦熬的,隻要將來能有一些政績,一準便會調回中樞任用。就算留在地方,晉升也會比別人容易很多,說不定數年之後,便能執掌一省大權。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美好,就連皮潤民等人都非常的看好嘉寧,認為他將來必然會成為一顆政治新星。嘉寧自己也是底氣十足,對於自己的的未來充滿瞭美好的憧憬。不過到瞭自己名下的縣城之後,嘉寧就有點後悔。雖然他也是在固安這種小地方渡過的童年,但是他也早已經習慣瞭北滿州的工業化現代生活,面對這個城裡都是土,滿世界都是破衣爛衫的人的縣城,他還是各種的不適應。折騰瞭小半個月,嘉寧撤換瞭原有的所有吏員,又托瞭舅舅的關系,給自己的手下換瞭一批精幹人手,總算是把縣政府的攤子給支瞭起來,然後嘉寧便準備大刀闊斧的改革瞭。
嘉寧管的是熊嶽縣,也算是奉天的老縣治,人口眾多,很有一些底子,最關鍵的是這裡有火車站,是南北往來的必經之地。喜壽已經給嘉寧遞瞭話,果興阿會在奉天整體安定之後,巡視奉天,在盛京與特普欽會談會談之後,便會南下大連,很可能會在中途走幾個縣城看看。有喜壽在果興阿身邊使勁,果興阿走訪熊嶽的概率還是很高的,所以嘉寧必須在短期內搞點成績出來,爭取在果興阿面前露一臉。剛接手這麼一大攤子事情,馬上就要迎接大領導視察,嘉寧的壓力不小。不過隻要這次表現的好,收益也一定會非常高,嘉寧自然也就不覺得煩惱,而是興奮異常。
果興阿是個重實務的人,大修火車站搞面子工程這種事,不但不會得到嘉獎,還可能給自己惹來麻煩。但是能做出成績來到地方真的有限,經濟上短期也不可能有什麼起色,徹底消滅土匪安定地方,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搞定的。
“別總想著幹出花來,有些時候花搞的越大,自己惹下的麻煩也就越大。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做細,往往越是普通的事,越容易讓人看出花來。你隻管做你該做的事,你比別人做的快,做的好,這便是你的花,便是你出彩的地方!”嘉寧私用電報請示瞭舅舅喜壽,舅舅給瞭他一個過來人的意見。
奉天省內現在的縣令最該做的,便是推進滿洲化改革,改變奉天原有的落後社會結構。年輕的縣令嘉寧,總結瞭自己近期工作重點之後,立刻給警察局長、教育局長、衛生局長、糧食局長開瞭一個會,部署瞭近期的任務。
“大將軍最多再有一個月就會到,諸位是爭光露臉,還是丟人現眼,可就在這一次瞭。基建什麼的,我們現在做不好,不會有人挑我們,但是咱們這些基礎工作做不好,便是愧對大將軍的栽培瞭。一個月之內,派出所、學校、衛生所必須都開設到鎮一級,與各地的鎮政府同步推進,每一個村的行政、教育和警察系統也必須都搭建起來。一個字,快!”嘉寧太過年輕性急,對於舅舅的指引,在理解上出現瞭一些偏差,他忘記瞭好字,隻記住瞭快字。
一眾與嘉寧搭班子的官員們,也都知道嘉寧的背景,這位少爺說要快,他們當然也就記住瞭一個快字。熊嶽地區的各項行政工作開展,全都如風一般的高速推進瞭起來。無論是什麼事情搞得太快瞭,都容易出問題,移風易俗這種事情更是急不得,但是熊嶽恰恰就是太急瞭。
教育事業是千秋大業,村裡或是鎮上能有學校,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事情,可是熊嶽的百姓們,對於新衙門送來的這些學校可是很不滿意。各地的基建還沒開始,所以都沒有新修建的小院,急於把學校搞起來的縣教育局便征用瞭各地的廟宇,各地的土地廟、佛寺,一時間全都成瞭學堂。本新式學堂搶瞭飯碗的私塾先生,以及本學堂搶瞭廟堂的和尚們,自然全都跳瞭起來,開始扇呼鄉民們對抗這些學堂。
“學堂搶瞭佛爺的廟堂,做瞭這樣不敬神佛的事,念書還有什麼用?失去瞭神佛的庇佑,命都保不住瞭,還讀什麼書?”野和尚及一幫神棍,首先便搬出瞭神仙來嚇唬老百姓,好讓百姓和他們一起鬧事。
“他們教的都是什麼東西?悖逆人倫的道理,也算是道理嗎?還讓女娃娃也去上學,這些所謂的老師,心裡想的是什麼呀?女人傢傢的怎麼可以拋頭露面?”私塾先生們則盯住瞭新式學堂的教育內容,以及強令女孩子上學的事。出瞭四書五經的圈子,物理化學自然是悖逆人倫。尤其是女孩子上學的事,隻要稍微加上加上一點曖昧的語氣,便能讓保守的鄉民們多想起不少的事情。
北滿州的這些新式教育,剛一弄出來的時候,傳統的中國人的確很多都接受不瞭。也別說是中國人,直接搬到歐洲去,歐洲人也是一樣的受不瞭。但是北滿州當時推廣的時候,可都是拿著步槍去的,不上學就犯法,而且還得多交稅,自然就能逼得逃難的移民們乖乖聽話。奉天的百姓們勉強還都能吃飽,並沒有被逼到份上,所以也就能抵抗這些東西瞭。而且他們不是去投靠北滿州,是北滿州侵略瞭他們,主客之勢互易,情況自然自然就不同瞭。
百姓們把神棍和老學究扇呼瞭起來,扛著鋤頭便準備去講理,不過他們自然對不上學堂的人,因為警察早就來瞭。自古王法不下鄉,突然對上瞭警察老爺,讓這些淳樸的百姓們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村鎮裡的一切一向都是族長和鄉紳說瞭算,有鄉紳帶頭,他們也並不怕這些警察老爺。頭頂國徽的警察,也沒慣著這些泥腿子,十分果斷的讓他們明白瞭暴力抗法的後果。
學堂是弄不瞭,而且不配合也不行。打完人的警察說瞭,孩子們無論男女都必須去上學,如果誰傢的孩子不去上學,孩子的老子就得被他們抓走坐牢。挨瞭打的百姓們,隻能一邊罵娘一邊認下瞭,民不與官爭,他們不得不低頭。不過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懷念,從不搞這些幺蛾子的大清。
挨瞭打的下一步是治傷,百姓們本來是想去找自己鄉間的土郎中的,可是警察老爺不許。這些新政府的警察老爺,管殺也管埋,他們打傷的人,他們都管治療。被警棍修理的頭破血流的百姓們,又被警棍都給驅趕到瞭衛生所,接受新式醫學的治療。經過這次治療,多少人都發瞭毒誓,寧可病死,也不絕不再進衛生所瞭。又是抽血,又是縫針,還要用針往肉裡註水,實在是太可怕瞭。
神棍、腐儒、野郎中,這三方算是湊到瞭一起。他們全都是被新政府給搶瞭飯碗的人,當然要湊在一起罵娘,順便給百姓們配藥,讓他們再起來鬧事。自古做官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怕激起民變的,隻要鬧的夠大,官府肯定會退讓的。他們也很快就找到瞭機會,鎮政府也開始行動瞭,他們推行瞭許多的改革,把族長、鄉紳全都給得罪瞭個幹凈。而且他們的改革改革中,有一條觸碰瞭百姓們的底線,他們不準女人裹腳。
女人裹腳是陋習,也有許許多多的害處,但這是百姓們千百年來的習慣,官府現在不做任何的解釋,直接一句話就不許瞭,真是沒有瞭天理。被新政策把利益和權利給扒瞭個幹凈的鄉紳、族長們第一個跳瞭起來,百姓們也紛紛準備裹傷再戰,絕不能讓官府這樣胡作非為。
“自古王法不下鄉,可是他們卻什麼都要管,現在連我們傢娘們裹腳的事他們都要管,以後他們就要上炕瞭,絕不能答應他們。大不瞭就和他們拼瞭,頭可斷,血可流,這腳絕不能放!”熊嶽全境的幾個鄉鎮全都鬧瞭起來,族長、鄉紳這些原本維護地方的人,更是帶著頭的鬧騰。
“我們漢傢女子怎麼可以不裹腳,大腳婆娘那是旗下的女子。正月不剃頭,男降女不降,我們漢人堅持瞭幾百年瞭,他們這是要趕絕我們呀!我們漢傢兒郎這次絕不能低頭,保不住我們的頭發,還保不住娘們兒的腳丫嗎?”有心人更是把這事和滿漢之分掛上瞭鉤,煽動百姓們直接武力對抗。
“給長春發急電,調兵吧!”嘉寧認栽瞭,這次的禍他惹大瞭。但是這個時候他不能退縮,退瞭瞭,就錯的更多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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