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在涼風殿遇刺瞭,動手的竟然是天子!天子發動宮變瞭!
在涼風殿遇刺的丞相是假的!真的丞相在殿外!
是被天子信任的武騎常侍宇文化及告密,讓丞相知道天子要行刺!
結果真丞相被宇文化及給刺透胸膛,宇文化及又變成天子這邊的人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一連串的變故,讓在場的許多人都有些錯愕,許多人搞不清楚到底如今上演的是什麼戲碼,大傢猶豫起來,但武騎常侍劉居士可不敢猶豫。
事情變化得太快,讓他悲喜交加,但此時不是感慨的時候,宇文化及的刺殺舉動,為他爭取到瞭絕地求生的機會。
但這機會很渺茫,如果不拼命就會稍縱即逝。
作為受天子信任並參與策劃、實施行刺的人,劉居士知道己方的勝算很低,皇宮的絕大部分禁軍、侍衛及其主要將領都聽命於尉遲惇,他們想要贏,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掉尉遲惇,然後渾水摸魚。
然而即便水混瞭,能摸到魚的幾率也很低,不過天子要鋌而走險,正和劉居士的心意,他覺得大丈夫生於世,生不能五鼎食,死也要五鼎烹。
可天子身邊佈滿瞭丞相的耳目和眼線,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忠義之士難上加難,但這難不倒劉居士,因為他有合適的人選,那就是惡少年。
所謂惡少年,是指城中(一般是大城池)那些成日裡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年輕人,這些人經常聚眾鬧事,擾亂社會治安,甚至有時候公然與官府對抗。
惡少年常以行俠仗義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這些人往往傢徒四壁無牽無掛,為瞭所謂的行俠仗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得好聽點是“遊俠兒”,說得直接點就是惡少年。
劉居士傢境富裕,但負氣仗義,不喜歡為法度拘束,在長安時就和城裡的惡少年(遊俠兒)廝混,到瞭鄴城,很快便找到瞭一群“好兄弟”,因為他也是惡少年,所以到處都能找到朋友。
天子需要幫手,所以打著角抵的幌子,讓劉居士選瞭可靠的所謂惡少年入宮擔任“常伴”,終日表演角抵供天子消遣,正是有瞭這一點點人手,宇文乾鏗才有底氣謀劃行刺。
今日起事,聽從劉居士調遣的惡少年不過二十餘人,面對著數倍於己的敵人,雖然處於下風卻毫無懼色。
為瞭以少敵多,劉居士之前偷偷花錢行賄,弄來幾個小型轟天雷,在荒郊野外試過一顆沒問題,結果方才拿出來用,火捻燒盡之後竟然沒有動靜。
明顯是被人掉瞭包,那人是誰?現在看來是武騎常侍宇文化及。
然而叛變瞭的宇文化及,竟然近距離刺殺奸相,這一幕讓許多惡少年看在眼裡,也點燃瞭他們的鬥志。
和大多出身權貴或殷實之傢的侍衛們不同,這些惡少年都是出身卑微的平民,命賤所以沒什麼好顧慮的,權貴之子與宇文化及都敢如此冒險,他們還有還什麼好說的?
他們已經窮得響叮當,沒有前途更沒什麼牽掛,多虧遇見瞭出手闊綽的“劉大俠”,吃喝嫖賭樣樣玩過幾遍,人生無憾。
惡少年們不識字,但向來講究俠義之氣,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們睡過胡姬,吃過山珍海味,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都是“劉大俠”的恩情,現在,是用命來報恩的時候見瞭。
有的人被砍斷手臂,血流如註;有的頭被砍破,滿臉都是血;有的被刀劃破腹部,腸子都漏瞭出來,卻沒有人後退,更沒人跪地求饒。
忘我的高聲嚎叫,揮舞著手中兵器,甚至血肉模糊的雙拳,悍不畏死沖向為甲士環繞的尉遲惇,如同飛蛾般撲向熊熊烈火,劉居士身被十餘創渾身是血,卻沖在最前面。
形勢接連反轉,又面對這群瘋狗,在場的侍衛、禁軍有些退縮,因為他們隻想著仗著人多欺負人,根本沒想過玩命。
更未想到丞相尉遲惇會遇刺“傷重不治”,許多人都在想自己該怎麼辦。
名義上,禁軍和侍衛應該聽命於天子,可實際上現場絕大部分人聽命的是丞相,或者聽命於丞相任命的宮伯、武伯等禁衛將領。
武伯統率禁軍,負責皇宮外圍防禦,宮伯統率侍衛,負責皇帝寢宮及後宮的護衛事宜,內外禁衛如同兩把鎖,將天子牢牢鎖在宮中,若上頭一聲令下,弄死這個傀儡不過舉手之勞。
一般的禁軍士兵、侍衛不知道,但幾個主要將領心裡明白,今日丞相放任天子實行刺殺的陰謀,是要大傢親眼看見到底是誰忘恩負義先翻臉,所以才有瞭之前在涼風殿裡替身遇刺的事情。
然後接下來就該這個白眼狼倒黴,結果現在白眼狼沒事,反倒是丞相出事瞭,這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他們在想萬一尉遲惇真的死瞭,該怎麼辦?
雖然是依照丞相的吩咐行事,但尉遲惇在握有絕對優勢時竟然遇刺身亡,尉遲傢日後必然要算賬,尤其依著蜀太妃王氏那脾氣,恐怕在場的主要將領不死也得脫一層皮,所以...不如臨陣倒戈,做天子的忠臣?
太危險瞭,鄴城是尉遲傢的地盤,即便丞相身亡,尉遲傢的力量依舊處於絕對優勢,他們若是跳到天子這邊來,那就是跟著天子一起去死。
幾個將領心中正在天人交戰,手下的禁軍、侍衛見著上官猶豫,自己當然不會傻乎乎的玩命,他們隻是隨大流而已,萬一站錯隊掉瞭腦袋,那冤屈找誰說去?
劉居士見著己方似乎有“如入無人之境”的氣勢,隻覺得熱血澎湃,要突破甲士的護衛,給生死不明的尉遲惇補上幾刀。
他覺得自己還有人,而宇文化及又在一旁,隻要奮力一搏不是沒有機會,到時候割下尉遲惇的人頭,在場禁軍、侍衛即便不歸順,也會如鳥獸散。
這也是唯一存活的機會,因為天子根本就無力安排退路逃出宮,更別說逃出鄴城,一旦尉遲傢反撲,隻會被千刀萬剮。
所以隻能靠著尉遲惇的人頭暫時威懾禁軍,然後在太極殿號召群臣之中的忠義之士參與起事,召集各自的傢仆、部曲奮起反擊,來個險中求勝。
劉居士要玩命,卻見宇文化及帶著人調頭往涼風殿跑,如此反復多變的行徑,讓他氣得七竅生煙:“宇文化及,你想幹什麼!!事到如今,還能跑到哪裡去!!”
“快走!!事不可為,不走等死啊!!”
聽得宇文化及這麼一喊,劉居士腦袋稍微清醒瞭些,如潮的腳步聲響起,他循聲望去,卻見大批弓弩手已經接近這邊。
一個身影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那是面色鐵青的丞相尉遲惇站瞭起來,見其看上去無大礙且被甲士環繞,又見弓弩手趕到,劉居士隻覺掉入絕望的深淵。
刺殺失敗瞭,可是我們還能去哪裡?
我們甚至連宮門都出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