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王瞭!勤王瞭!”
葉城南門外,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正手舞足蹈的喊著,正在排隊進出城的人們聞言一愣,個個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相熟的人隨即圍瞭上來:“哎,我說王瘋子,你瞎嚷嚷啥呢?”
“勤王瞭!勤王瞭!”
王瘋子自言自語般的喊著,圍在身邊的人越多,喊得就越起勁,旁人越聽越迷糊,因為大傢都不知道什麼是“勤王”。一?看書
莫非要大傢多施舍一些粥給你這姓王的瘋子?所以就喚作‘勤’王?
百姓們絕大多數都是目不識丁,所以不理解什麼是‘勤王’,可城門官就不一樣瞭,雖然他也不過是粗通文墨,但知道‘勤王’代表著什麼意思。
“哎!!王瘋子你莫要亂喊瞭!”
“勤王瞭!勤王瞭!”
“嘿!越說越來勁瞭!”
城門官惱怒之下,讓手下青壯趕緊把王瘋子轟走,結果王瘋子在人群裡鉆來鉆去,就像一條泥鰍,嘴裡不停的喊著“勤王瞭!”
好不容易將其抓住,正要往外拖,旁人趕緊求起情來,大傢覺得何苦跟一個瘋子過不去。
王瘋子本名王二,是城中居民,傢中雖然貧苦,但娶瞭個媳婦,本來日子好好的,結果媳婦臨盆時出事一屍兩命,王二受此刺激就瘋瞭,從此就被人稱為王瘋子。
說是瘋子,其實是半瘋,旁人說的話,他還聽得懂,有時候還能與人交流,隻是腦子壞瞭就壞瞭,再也無法和正常人一般。
街坊鄰居見其可憐,時不時接濟一下,王瘋子就這麼飽一餐饑一餐,如同乞丐般度日,時不時胡言亂語一番,也沒有誰當真。
“怪我?我這是救他!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是...嗨!莫要亂嚷嚷瞭!若是被官軍聽瞭去,那是要殺頭的!”
好心沒好報的城門官沒法把話說清楚,如今官軍正在攻打方城,葉城是糧草集散重地,到處都是官軍將士,一旦聽得有人喊“勤王”,說抓就抓,說殺就殺。
如今大周換瞭天子,你在這裡嚷嚷“勤王”,不是想造反是什麼?
一個瘋子當然不會造反,但幕後主使是誰,總得審問清楚,而一個瘋子口無遮攔,說誰的名字,誰就要倒黴。一??看書??要·
這種事情,城門官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所以他板著臉,讓青壯把王瘋子押走,結果這位是個人來瘋,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喊得就越大聲:
“勤王瞭!勤王瞭!”
“懸瓠城裡掛人頭,男女老幼都不留!”
“全都死絕啦!”
“啪”的一聲,王瘋子被人打瞭一記耳光,守門官見其越來越不像話,親手打耳光想讓其住口,王瘋子哭喊起來,守門官正要再來一下,揚起的手卻被人抓住。
轉頭一看卻是一名身著戎服的壯漢,面頰上一道傷疤十分猙獰,而其左右還有數人,正面色不善的瞪著圍上來的青壯。
守門官隻覺得自己的手腕如同被鐵鉗鉗住一般,想掙脫卻動彈不得,見著這廝殺漢一臉不善,他又不好發作。
葉城裡到處都是當兵的,鬧出事來他可承受不起,隻能不住的說:“軍爺,這是怎的?”
“讓、他、說!”
壯漢嘴裡吐出三個字,守門官聞言沒由來一個哆嗦,把王瘋子松開。
王瘋子轉身要跑,被那壯漢一把扯住,隨後高聲問道:“你說!懸瓠怎麼瞭!”
“勤王瞭!勤王....”
“啪”的一聲,王瘋子被壯漢抽瞭一個耳光,如同陀螺般原地打瞭個轉。
壯漢再次扯住王瘋子,咆哮著問:“說!懸瓠怎麼瞭!”
王瘋子捂著紅腫的面頰,哭喪著臉重復剛被人教過的話,那人給他吃瞭許多好吃的,就教瞭三句簡單易記的話。
“懸瓠城裡掛人頭,男女老幼都不留!”、“全都死絕啦!”
夾帶著哭聲的呼喊,讓那壯漢如遭雷擊,旁邊幾個士兵也是面色大變,竟然手足無措起來,現場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他們是豫州軍士兵,從方城城外大營來到葉城辦事,結果在葉城多次聽到一個讓人愕然的消息:懸瓠出事瞭。
豫州軍將士有許多人的傢屬都在懸瓠,一旦出事那可就是一傢老小全完瞭!
壯漢將瘋子推開,轉身便要去牽馬,被同行士兵苦苦攔住:“隊正!這瘋子說出來的話信不得,信不得!”
“信不得?之前在別處,你們也聽說瞭!懸瓠出事瞭!”
“隊正!隊正!擅自離營可是死罪,這種流言信不得...”
“老子要回懸瓠,去他媽的死罪!老子一傢老小都在懸瓠啊!”
“隊正!先回營再說啊!說不得將軍要領兵殺回去,你一個人回去有何用!!”
。。。。。。
方城,郊外野地裡營帳此起彼伏,圍攻方城的朝廷大軍在此紮營,數萬兵馬駐紮的營地綿延數裡,一眼望去去無邊無際。
夕陽西下,今日的攻城戰結束,如林的投石機,此時已經後側至安全距離,營地裡升起炊煙,那是各部士兵在生火做飯。
朝廷兵馬奉命討伐弒君逆賊宇文亮父子,圍攻方城的大軍以豫州總管府兵馬為主,輔以別處調來的客軍,攻打方城,隻是方城如同一塊鐵骨,怎麼啃都啃不動。
攻防雙方都是周軍,對於投石機和轟天雷的使用都很嫻熟,而對於地道攻城法也頗有心得,所以戰局僵持至今,雙方都毫無進展。
但時間在朝廷這邊,再耗下去,先頂不住的隻能是方城守軍,所以豫州軍將士不急,但現在不一樣瞭。
最近這一兩日,豫州那邊有許多傳言陸陸續續經葉城傳到方城外大營,傳到士兵們的耳朵裡,一開始大傢隻當是有人造謠生事,可隨著傳言越來越多,許多士兵開始心神不寧。
傳言的內容是什麼“懸瓠二日”、“汝陽三屠”,讓士兵們聽瞭之後人心惶惶,而就在今日,去葉城押送糧草的士兵,又聽到瞭愈發驚悚的消息:
懸瓠完瞭,真的完瞭,城中男女老幼都被亂軍殺得幹幹凈凈。
這消息傳到方城外大營之後,雖然督將們三令五申禁止傳謠,但這消息依舊在軍營裡擴散開來,因為許多士兵的傢眷都在豫州,不在懸瓠也在臨近地區,沒有人不擔心自己的傢人安危。
“哎,你聽說瞭麼?說是懸瓠鬧什麼...勤王瞭!”
“勤王是什麼鬼?哪個姓王的要施舍?”
“施舍個頭啊!如今葉城都在傳,懸瓠裡出瞭勤王軍,把全城都給屠瞭!!”
“你說什麼!!”
幾個正在煮飯的士兵,聽得這個驚人的消息,不約而同驚呼起來,他們的傢人都在懸瓠,若傳言是真的,那那...
今日攻城,他們幾個累得要死要活,就盼著現在煮飯填飽肚子,然後好好睡個覺,如今聽得這消息,哪裡還有心思吃飯,一個心思活絡的轉出去,在附近營區轉瞭幾圈,回來時明顯失魂落魄。
“怎麼瞭這是?到底外邊怎麼說的?”
那人嘴角動瞭動,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紅著眼去抓佩刀就要往外走,驚得其他人奮力將其攔住:“怎麼瞭這是?”
“我要回懸瓠!!”
“哎喲你嚷嚷啥啊!讓人聽見瞭說不得拉去打上一百杖!”
“去他媽的一百杖!老子一傢都在懸瓠啊!!”
說著說著那人就哭起來,其他士兵見狀驚疑不定,問瞭許久才問出個所以然來:
軍營裡現在到處都在傳,說前幾日有人借著什麼勤王的名義作亂,堵瞭懸瓠城門,在城裡燒殺搶掠,女的先奸後殺,小的扔甕裡煮,老的拿去喂狗。
聽到這裡,其他人也慌瞭,有叫罵聲傳來,大傢轉過去一看,卻是許多士兵聚集在一起,和督將及其部下對峙,原來是有人要離營回懸瓠,被督將以擾亂軍心的罪名抓瞭。
若是平日,這倒黴鬼死瞭都沒人幫,可如今不一樣,因為要走的不止一個,也不是幾個、幾十個,而是成百上千,甚至還有更多。
“你們想做什麼!全都老老實實待著!誰要敢傳謠軍法處置,不死也得脫層皮!”
督將揮舞著佩刀虛張聲勢,眼下情況不妙,聚集過來的士兵越來越多,個個面色不善,他已經快壓不住瞭,但不壓又不行,隻能連騙帶嚇。
“將軍!都在說懸瓠那邊勤王瞭,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的事!懸瓠好得很!這是敵軍細作在造謠!大傢不要傳謠,不要上他們的當!”
督將滿頭大汗的嚷嚷著,然而聚集起來的士兵根本就沒有散開的意思,這樣的情景,在其他各處都在上演,綿延數裡的大營,如同一甕即將煮開的水,慢慢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