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情況給我講講。”
安念邊疾步往前,邊問身旁的董威。
於路遠跟在她身後,手裡拿瞭件外套,打算等會兒給她披上。
董威趕忙點頭:“是這樣的。”
原來是凌晨一點時,諾爾傢主的身體狀況明顯好轉。
一直想著回傢的豪斯諾爾也實在不耐煩繼續守著瞭,不顧其他的阻攔,直接下令讓醫護人員把他爸抬到下面的救護車去。
可是誰能想到,他們剛把諾爾傢主身上的管子拔掉,小心翼翼地轉到可移動的平車上,諾爾傢主整個人就劇烈顫抖起來。
醫生去檢查他的瞳孔時,發現瞳孔已經渙散,呼吸微弱到幾不可察。
頓時,大傢就慌瞭。
心肺復蘇不間斷地做,各種急救藥物也都用上瞭。
眼看著時間已經過去瞭十五分鐘,諾爾傢主依舊沒有恢復心跳,監控儀器上的一條直線如同死神降臨。
做出轉移決定的豪斯諾爾臉色白得嚇人,呼吸一滯,也撅瞭過去。
在場的人頓時就慌瞭,慌亂中有人提出城堡中還有其他醫生,安念就被人從被窩裡喊瞭出來。
“豪斯諾爾也暈倒瞭?”
安念腳下一頓。
“是的,他年紀也不輕瞭。熬瞭一夜,估計身體是扛不住瞭。”
董威如實回答,給出瞭自己的猜測。
“嗯,有可能。”
安念點點頭,恢復最初的步態。
但是,安念覺得真實原因應該是自己送出去的那滴牛奶。
牛奶精準打擊豪斯諾爾的頸部動脈,一絲靈力進入其中,會讓豪斯諾爾今天晚上被“鬼壓床”。
聽上去有些嚇人,其實隻是讓他來一場清醒的“睡眠”,類似於普通人偶爾會做的清醒夢。
會給豪斯諾爾一個小小的教訓,但是並不傷人。
“安醫生來瞭!快快快!都讓開!”
安念三人剛到房間門口,就被裡面的人看見瞭。
正半跪在平車邊緣給諾爾傢主做心肺按壓的主治醫師,如同看見救星一般,迅速從上面跳瞭起來,給她讓瞭位置。
“安醫生,您快過來看看!”
安念掃瞭他一眼,從他眼中看出瞭“得救瞭”三個字。
白天的時候,這個主治醫師霸占著諾爾傢主的床邊位置,帶著自己的醫療團隊硬是阻擋瞭所有人的診斷。
現在情況緊急,眼看著諾爾傢主就要死瞭,他自己沒有辦法瞭,就想把這口鍋甩出去。
救人為先!
安念也不想去和對方多糾纏,幾步上前,扣住諾爾傢主的手腕,開始把脈,同時看向他。
“給藥記錄!”
“好的。”
主治醫師連續按壓瞭二十分鐘,雙手都在顫抖,但是為瞭表示重視,他自己親自拿著給藥記錄,放到安念面前。
安念掃瞭一眼,一目十行,把所有藥物都看瞭一遍。
腎上腺素、阿托品、西地蘭……
這些能用於搶救急性心臟驟停的藥物已經用到瞭最大劑量,再用就不是救命,而是殺人瞭。
安念抬抬下巴,說道:“往前翻。”
主治醫師愣瞭愣,再往前就是諾爾傢主白天使用的藥物瞭。
他遲疑是看向在場的其他諾爾傢族的人。
能做主的豪斯諾爾還處於昏迷狀態,正在接受搶救,剩下的三五個人面面相覷,最後他們之中年紀最大的女人微微點頭。
主治醫師這才把記錄往前翻動。
安念一心二用,邊把脈,邊看記錄。
白天的用藥劑量非常大,品種也多,從搶救類藥物到營養類藥物都用瞭個遍,甚至輸血量也已經達到瞭能把諾爾傢主渾身的血液換新一回的程度。
她的視線劃過那異常輸血後的兩針藥物上:“這是什麼?RR是什麼標志?”
“這是一款新藥,還未上市,主要成分為乙酰化六肽,能增加端粒的長度。”
安念抬眸掃向他,不再說話。
乙酰化六肽這種內源性抗老成分,是人體獨有的生理調節物,這些有錢人是怎麼提取出來的,幾乎不用探究。
她斂下眉眼,緩緩收回自己的右手。
“安醫生,怎麼樣?”
所有人都很急切。
安念環顧眾人,視線落在之前做出決定的中年女人身上。
“諾爾老先生是自然衰老,他的生命已經走到瞭盡頭。”
聽見她的話,眾人眼中的期待緩緩消失。
中年女人顫抖著嘴唇:“一點希望都沒有瞭嗎?”
安念眨瞭眨眼:“我沒有辦法讓他長生不死,但如果隻是讓他清醒過來,擁有半個小時的說話能力……”
中年女人眼睛猛地一亮,朝著安念彎下腰來。
“安醫生!拜托瞭!我父親發病非常突然,我們沒辦法接受他就這麼離開。
如果能讓他留下遺言,我們諾爾傢族願意付出高昂的酬金,保證您會滿意!
另外,我們傢族承諾,在我們能力范圍內,滿足您一個願望!任何願望!”
她眼神非常堅定,說話也斬釘截鐵。
圍繞在她身邊的諾爾傢族其他人面色微變,卻沒有人提出異議。
安念眼角掃過依舊昏迷著的豪斯諾爾,心想,或許在諾爾傢族,眼前這個女人的公信力要遠遠高於他。
“好。記住你的話。”
安念微微點頭,拿出自己的針灸包,出手如風。
眨眼間,三根銀針被刺入諾爾傢主的脖頸。
一個呼吸後,又六根銀針深深紮入諾爾傢主的頭部。
死死盯著她動作的亞蘭諾爾目光沒有絲毫挪移,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包,焦急等待著。
安念捻動著最後一根刺入的銀針,在它進入得足夠深之後,就松開瞭手。
“好瞭,你們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她看瞭眼自己腕間的手表,如此說道。
她話音剛落,那個躺在平車上已經失去心跳二十分鐘的諾爾傢主,緩緩睜開瞭眼睛!
主治醫師嚇瞭一大跳,趕忙過去扶住他欲爬起的身體。
亞蘭諾爾也第一時間撲瞭過去,眼淚汪汪地抓住他的手。
“父親!”
“亞蘭……”諾爾傢主聲音沙啞。
房內其他人識趣地退出,隻剩下諾爾傢族的人。
醒著的人都圍繞在諾爾傢主身邊,隻有依舊昏迷的豪斯諾爾毫無所覺。
——
出瞭房門。
於路遠把自己手裡拿著的外套披到安念肩頭:“別冷著。”
晚上溫度低,出來一會兒沒感覺,呆久瞭就會冷。
安念乖乖地伸開雙手,把外套穿上。
在場的人不少,作為愛彼公爵的管傢,董威將大傢安排妥當,並且讓侍者送上瞭夜宵。
夜宵品類很多,還能點餐。
安念點瞭個蔥油面。
等吃到的時候,她嘴角抽瞭抽,看向手裡拿著三明治的於路遠。
“蔥油面還是你做的最好吃……”
於路遠好笑地把手裡的三明治遞過去:“我跟你換。”
安念瞬間眉開眼笑:“那我們分著吃。”
“好。”
於是,兩人挨在一起,分吃瞭一個火腿三明治。
配著三明治,那碗蔥油面也吃得一幹二凈。
他們還是舍不得浪費糧食。
——
半個小時後。
房門被從內拉開。
亞蘭諾爾眼圈通紅地走瞭出來。
“今天晚上辛苦大傢瞭,諾爾傢族會銘記大傢的幫助。等一切塵埃落地,我亞蘭諾爾一定親自上門致謝。”
她說得很誠懇,話裡的意思卻讓在場的人心領神會。
什麼人能代表諾爾傢族上門感謝?
那當然是傢主!
董威眼神閃瞭閃,決定等送走瞭人就立馬去稟報愛彼公爵,諾爾傢族的下一任當傢已經花落亞蘭諾爾,而不是之前風頭很盛的豪斯諾爾。
一個小時後,送走瞭諾爾傢族的人,安念和於路遠也回到瞭自己的房內,重新躺下。
睡著之前,安念在自傢老公的懷中蹭瞭蹭。
一點都不心虛地想,這就是你看不上我們的代價,豪斯諾爾先生。
祝你睡個好覺,長長……長長的好覺!
安念翹起唇角,仰頭親瞭親自傢英俊的老公,這才進入夢鄉。
——
諾爾傢族的人離開時,也帶走瞭豪斯諾爾。
所以當他從熟悉的大床上醒來時,豪斯諾爾懵瞭一瞬。
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瞭,驚慌地撲到床邊,按下呼叫鈴。
“該死的!我是怎麼回來的?父親怎麼樣瞭?!”
一直守著他的心腹神色復雜,眼中帶著隱晦的同情:“Boss,您父親已經下葬瞭。”
豪斯諾爾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瞭一般:“什麼意思?”
“Boss,您昏迷瞭整整一周。老傢主的葬禮已經舉行完畢,屍體被葬入墓園好幾天瞭。”
“不可能……不可能……我都還沒有醒過來,父親怎麼能下葬?!大傢都應該等著我!”
豪斯諾爾難以接受,他瘋狂地扯開身上的睡衣,慌忙地換正裝,扣扣子的手指都是顫抖的。
“Boss,現在的傢主是您的姐姐——亞蘭女士。”
正在穿衣服的豪斯諾爾愣住瞭:“怎麼可能?我才是諾爾傢主的繼承人!”
心腹低眉順眼:“這是老傢主親口指定。”
“你騙我!你騙我!父親最疼愛的就是我!”
豪斯諾爾歇斯底裡地吼叫著!雙眼遍佈血絲,可怖極瞭。
他死死地拽著心腹的領口:“是亞蘭他們篡改瞭遺囑!是她!”
心腹死命掙紮著,很想讓他去照照鏡子,就他這副敗傢子的模樣,老傢主怎麼可能把一切都留給他!
隻是早年豪斯諾爾著實受寵,老傢主立遺囑的時候他是首位繼承人。
這些年下來,老傢主早就有意換人瞭。
這麼想著,心腹也覺得自傢Boss著實倒黴。
如果老傢主沒能在臨終前修改遺囑,豪斯諾爾還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或者……
七天前,如果豪斯諾爾能保持清醒,撲到老傢主面前哭訴一番,臨終前的老傢主心頭一軟,說不定也不會修改遺囑。
隻能說……
這一切都是命!
——
此時的安念卻已經回到瞭華國。
從飛機上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讓她非常高興,跺瞭好幾次腳才滿意地跟上於路遠的步伐。
下瞭飛機,他們就和大領導分開瞭,兩夫妻自己回傢。
於路遠推著兩人的行李,安念兩手空空,輕快地走在他身邊。
這時候的機場人不多,航線也少,來往的基本上都是高知分子。
安念和於路遠兩人長得好,並肩走著就是一條很漂亮的風景線,但是大傢也就是隨意地看一眼,就轉開視線瞭。
兩人剛出瞭機場,門口就開來瞭一輛純黑色的轎車。
這下,看他們的人就多瞭起來。
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有轎車接送的。
車子停在瞭安念面前,開車的司機走瞭下來,朝兩人敬瞭個軍禮。
“報告首長!車子已經送到!請您查收。”
他對著的竟然是安念。
安念愣瞭愣:“什麼查收?”
“這是您的車子。”司機把手中的文件遞瞭過去。
安念接過看瞭一眼,驚喜極瞭,轉頭看向於路遠。
“元元,我剛在飛機上跟大領導說我想要一輛車,車子就送到瞭!”
於路遠笑道:“這就是咱們華國的效率。”
“哈哈哈哈,這效率也太高瞭吧!”
安念高興地拿著文件,上面已經蓋好瞭章,車子的戶主寫著她的名字。
再看車牌。
嚯!車牌竟然是0006。
“六字好啊!很順!”
安念很喜歡這個車牌,開心地一揮手。
“元元!上車!姐帶你兜風去!”
於路遠剛把兩人的行李全部放進後車廂,聞言,有些好笑。
“你會開嗎?”
安念嘴角抽瞭抽:“還不會……”
於路遠走過來,伸手拍瞭拍她的發頂,寵溺地點瞭點她鼓起的雙頰。
“還是我帶你去兜風吧。”
看於路遠會開車,送車過來的司機敬瞭個禮就站到一旁去瞭。
於路遠開著車子離開瞭機場。
安念坐在副駕駛,好奇地左摸摸、右看看。
於路遠打趣她:“怎麼?你之前也坐過好幾回車瞭呀。”
安念瞪眼:“那怎麼一樣?以前坐的都是別人的車,現在可是咱們自己的車!感覺完全不同的!”
“好好好。”
於路遠開著車,笑容一直沒有少,打著方向盤,開向自己的傢。
他其實也非常高興。
雖然是吃軟飯得到的一輛汽車,但是這碗軟飯,他吃得香啊!
反正,吃自傢媳婦兒的軟飯,他也已經習慣瞭!
車子緩緩行駛在馬路上。
此時的京城已經和安念離開時完全不同,不是說建築,而是氣氛。
1978年末,剛開始改革開放,大傢都還很謹慎,京城的人們依舊按照老黃歷過日子。
現在卻不同瞭,安念他們走瞭一個月,時間已經進入1979年2月。
眼看著沿海的幾個城市市場經濟發展得紅紅火火,京都人民的膽子也大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