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眼神復雜地看向她,頓瞭頓,還是伸出手,接下瞭這塊芝麻糕。
陳秀秀高興極瞭,搓著手,在她邊上坐瞭下來。
“念念,你上次來留下瞭一百塊錢。秀姨都給你存著……等會兒你走的時候,把它帶走吧。”
“不用瞭,秀姨,那是給你的錢。你拿著買東西吃,或者買衣服穿都行。”
“這哪行,一百塊呢,不是小數目。早十年前,一百塊錢都是普通工人半年的工資瞭。
你和小於賺錢都不容易,年紀輕輕的,要學會存錢。”
陳秀秀見她並沒有因為上次自己兒子的事情生氣,松瞭口氣,講話的時候也帶上瞭親近。
“我和你媽媽是最好的閨蜜,你剛出生的時候,我還去照顧過她坐月子。
我現在都還記得你剛出生時,小小的模樣……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轉眼你就嫁人瞭。”
她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嘴角的笑意加深瞭不少。
在座的人裡,除瞭陳秀秀,剩下的三人都各有心思。
於躍進坐立難安,已經朝安念和於路遠看瞭好幾眼。
安念適時的開口,打斷瞭陳秀秀接下來的話。
“秀姨,我這次是過來找人的。”
陳秀秀愣瞭愣:“找誰?這附近住著的人,我都熟,秀姨幫你一起找。”
安念看向她:“找我剛出生五天的侄女。”
陳秀秀目光逐漸呆滯,腦中好像想到瞭什麼,嘴巴張開,一臉的不敢置信。
於躍進捏著枯花起身,直接走向旁邊的房門。
陳秀秀下意識地起身:“你要做什麼?”
安念拉住她的手:“秀姨,你房間裡的嬰兒是哪兒來的?”
“是我的孫女!我兒子在外面跟別人生的!”
陳秀秀心慌意亂,心裡其實已經有瞭一個猜測,隻是那個猜測太驚人瞭,一時間,她完全不敢接受。
“不可能,他不會騙我的!他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兩人糾纏間,於躍進已經抱著孩子走瞭出來。
孩子和出生時已經不同瞭,剛出生時紅彤彤、皺巴巴的模樣,現在已經變得白皙,隻是因為照顧不周,她瘦得厲害。
“哥,嫂子!這就是我們傢小妮兒!”
安念清晰地看見瞭於躍進懷中的小嬰兒,她眉心之間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此時,小嬰兒正閉著眼睛,睡得香甜。
陳秀秀臉色蒼白,喃喃自語。
“怎麼會……他昨天下午把孩子抱過來,說是他在外面的女人給他生的……
隻是那個女人還有傢庭,被她婆傢發現孩子和他們長得不像,這才抱回傢來給我養。”
兒子不爭氣,陳秀秀一直張羅著給他相親,但是附近的人都知道她兒子是什麼德性,好人傢的女孩根本不會考慮他。
漸漸的,陳秀秀都放棄瞭,任由兒子在外面混日子。
昨天,兒子突然抱著一個小女嬰回來,陳秀秀心情是復雜的。
既生氣兒子做出偷女人這樣的齷齪事,又驚喜於兒子有瞭後代,總算是老有所依瞭。
這一天一夜,她非常仔細地照顧孩子。
現在卻得到瞭這樣的噩耗……
“秀姨。”安念有些不忍心,卻並不打算輕拿輕放。“孩子我們先帶走瞭。等會兒我們就去報公安,這件事不是小事,裡面涉及瞭人口拐賣。”
打擊一個接一個地來。
陳秀秀眼前一黑,安念趕忙伸手扶住她。
她抓著安念的手臂,期期艾艾:“不會的……念念,我兒子雖然不成器,但不是個壞人。”
慈母多敗兒。
安念抿著唇,不願意接她的話。
陳秀秀也感覺出來瞭,眼神逐漸黯淡,嘴唇動瞭動,隻說出一句。
“念念,對不起。”
“嗯。”安念淡淡的應下瞭,放開瞭自己的手。“秀姨,你好好休息。”
“元元,躍進,我們走吧。”
“好。”
兄弟倆齊齊應聲,跟上安念的腳步。
等三人離開瞭,陳秀秀這才突然從凳子上起來,急匆匆地跑到衣架子上拿瞭個外套,往身上一套,就要出門。
等她一隻腳踏出門檻時,陳秀秀又突然停住瞭。
她扶著門框的手指緊握到發白,良久良久,哽咽著哭瞭出來,癱坐回凳子上。
——
安念他們離開紡織廠傢屬區就去瞭公安局。
孫平公安正好捏著眉心走出來,和他們迎面碰上。
“孩子找到瞭?”
他很敏銳,立馬就察覺瞭走在最後方的於躍進臉上的神情。
於躍進臉上滿是喜悅,連連點頭:“孫隊長!孩子找到瞭!”
一模一樣的五個字,語氣卻完全不同。
像是在說廢話。
但是孫平卻跟著他笑瞭起來,高興地湊過來看瞭眼睡得香甜的小女嬰,見她小嘴嘟嘟的,還往上翹瞭翹,真的比過年還高興。
“好好好!太好瞭!”
“快!進來說說,你們是在哪兒找到的?”
三人抱著孩子,進瞭裡面的辦公室,把事情這麼一說。
孫平立馬喊來人。
他們對於縣裡的小夥子們在哪兒紮堆很是門兒清。
現在知青回城潮正火熱,有些村裡已經放瞭人,但凡在縣裡有個落腳點的年輕人都往縣裡擠。
年輕人多瞭,工作崗位卻沒有太大變化,這就導致遊手好閑的人越來越多。
這群年輕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一旦空閑下來,無所事事的,就很容易好兇鬥狠。
近些日子以來,縣裡的治安眼看著就亂瞭,公安們也加強瞭巡邏,對於重點區域更是每天排查三遍,按照早中晚三餐去排查。
陳秀秀的兒子——劉大年就是這群混子們的一份子。
公安找到他的時候,他還趴在地上拍畫片呢。
這種畫片和小學生們玩得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他們的輸贏涉及的金額很大。
但是,花片這種東西和麻將、撲克牌不同,隻要沒有被抓到大額現金的現場交易,根本沒辦法判定他們是賭博。
公安們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公安同志,你們抓我做啥呀?我可什麼都沒幹!怎麼的?現在趴在地上打畫片都違法瞭?”
劉大年被押著進入公安局時,還吊兒郎當地嚷嚷著,好像自己受瞭多大委屈。
直到臉上挨瞭一拳,這才閉上嘴巴,暈暈乎乎地看向滿臉怒容的於躍進。
“你憑什麼打我?!”
劉大年抹瞭把嘴角,張牙舞爪地朝於躍進沖瞭過去。
他看著人高馬大的,但是每天也就是在縣裡晃蕩兩圈,跟一群不著調的兄弟們消磨時間。
他這種人和開著大卡車,走南闖北,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生死瞬間的於躍進相比,那是完全不夠看的。
根本不需要於路遠幫忙,隻幾個呼吸間,劉大年就被於躍進壓在瞭身下,一拳拳地挨著。
“公安同志!救命啊!救命!”
孫平幾人已經收集到瞭足夠多的信息,知道劉大年這段時間都做瞭些什麼,就應該得到教訓。
等他開始哀嚎瞭這才裝模作樣地上前阻止。
“躍進同志,冷靜一點!別沖動!”
幾分鐘後,劉大年頂著鼻青臉腫的大臉,坐在瞭審訊室裡。
他還是一臉懵:“公安同志,我到底犯瞭什麼罪?”
“你傢裡的孩子是哪兒來的?”孫平冷聲問道。
劉大年愣瞭愣,不敢再直視他的眼睛,開始轉動眼珠子:“什麼孩子?”
剛才挨打的時候,安念並沒有去湊熱鬧,隻抱著孩子呆在辦公室內,所以劉大年一直沒有見到過孩子。
“裝傻是吧?你的兄弟們都招瞭!他們說孩子是你偷來的!”
“他們胡說八道!明明是他們托我照顧兩天!”劉大年被這麼一激,立馬露出破綻。
“是誰托你照顧兩天?”孫平眼神銳利。
劉大年訥訥地左右看。
“說!”
“是……”
——
這件事的突破口竟然真的是劉大年。
他在其中隻是一個小小的螺絲釘,甚至蠢到自己已經成為瞭人口拐賣鏈條中的一個環節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養這個孩子三天就能賺到五十塊錢。
反正孩子也不需要他自己去照顧,直接扔給老媽就行。
隨便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就說是自己偷情生下來的。
等過幾天,孩子被接走瞭,再跟老媽說,女方那邊想把孩子帶走,孩子也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消失瞭。
他供出瞭其他人。
孫平他們就順藤摸瓜,開始瞭一系列搜尋。
這個案子牽連甚廣,縣裡領導高度重視,市裡也派人下來瞭。
還因為這件事,臨縣的治安都變好瞭。
接下來一段時間,所有人都在談論,無數人贊揚公安們的行動迅速、破案利落。
——
當然瞭,上面的所有和安念都沒有什麼關系。
他們已經回到瞭六安村,開始瞭安穩的生活。
陳小翠重新見到瞭自己的女兒,激動得淚流滿面,終於能安下心來坐月子。
轉眼間,安念他們已經在老傢呆瞭半個月。
這些日子,於傢的院子裡總是聚滿瞭人。
“念念啊,你上次給我配的藥效果很好啊,你看看我的手,都沒有再開裂!”
人群中,蘭花嬸喜滋滋地伸出雙手,攤開來給安念看。
其實她是想給村裡其他姐妹們看,以前她們總暗地裡嘲笑她的手,說她的手到瞭冬天就裂成紅蘿卜。
現在呢?!白白嫩嫩!
完全不像幾十歲的手!倒是有幾分她二八年華時的滑嫩感。
蘭花嬸摩挲著自己的雙手,臉上的笑怎麼也止不住。
“念念,你這個藥膏還有不?嬸子想給小暖也送點過去呢。”
於小暖,是蘭花嬸的女兒,嫁到瞭隔壁河口村,安念也認識她。
這幾天,於傢能如此平靜,於小暖在其中也做瞭不少貢獻。
拔出蘿卜帶出泥,公安們在調查拐賣案時,竟然查出瞭陳傢人在其中的惡心作為。
陳招娣是偷走孩子的人,陳母在醫院裡給她打掩護,也脫不瞭幹系。
幾天前,公安到河口村帶走瞭陳母,村裡人很好奇,卻並不知道原因。
於小暖就趁機給他們科普瞭一下!
陳傢人頓時就成瞭河口村村民們唾棄的對象。
被村裡人排斥,陳傢人也開始頻頻和他們發生矛盾,一時半會兒根本騰不出手來教訓坐月子的陳翠翠。
安念記著蘭花嬸母女的這份情,笑著點頭:“有的,蘭花嬸,我給你拿一瓶。”
她放下手裡正在雕刻的玉石,回到房內,實際上卻是從空間內取瞭一個100ml的圓形瓶子。
瓶子是廣口,當時定制就是按照“雅霜”的模樣去做的。
安念在深城的時候,屯瞭不少,做藥膏、面霜的時候,都開始換成這種瓶子瞭。
蘭花嬸喜滋滋地收好瓶子,看見安念重新坐下來後,又開始低頭雕刻。
“念念啊,你這刻的是什麼啊?我看你已經刻瞭好幾天瞭……”
是好幾天瞭,但是刻的並不是同一個。
安念之前就說過,要給於傢人都弄一塊護身符,她手裡雕刻的玉佩就是護身符的載體。
先雕刻出基本的模樣,再往內打入護身陣法。
陣法成,護身符就成!
“是我打算送給爸媽的禮物。”
安念抬頭朝她笑瞭笑,眉眼彎彎的模樣自帶溫柔。
蘭花嬸看著她都閃瞭神,恍恍惚惚地說道:“念念,你和你媽媽真像……”
“像嗎?”
安念伸手摸瞭摸自己的臉,有些懷念。“我都記不清她的模樣瞭。”
蘭花嬸憐愛地看向她:“你當時太小瞭。”
“嗯……”
除瞭小,其實還有心智不全,靈魂不穩,記憶並不算深刻。
安念心裡也有些遺憾,斂下眉眼後繼續手裡的雕刻。
她選取的是料子最好的一塊玉,通透、翠綠,裡面能量比較足,能節省她的靈力消耗。
雕刻的東西其實也比較簡單。
在問瞭大傢的喜好後,安念已經雕刻瞭兩個豌豆玉佩。
一個裡面隻有兩顆豌豆,代表的是母女平安。
一個裡面有三顆豌豆,代表的是福、祿、壽齊到,也代表一傢三口。
剩下的則是一個佛,一個觀音。
小妹勝楠知道大哥大嫂回傢探親瞭,也回瞭一趟,選瞭她自己想要的,兩個平安扣。
這麼數一數,就是六個吊墜瞭。
安念花瞭好幾天,現在已經刻到瞭最後一枚。
天色逐漸黑瞭,院子裡邊聊天邊幹活的嬸子們也各自回傢做飯。
下地幹活的於正軍和於路遠扛著鋤頭回來瞭。
不多時,外面傳來瞭自行車的叮當聲。
於躍進也下班回傢瞭。
於傢熱熱鬧鬧地開始吃晚飯,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氣氛好極瞭。
“於傢的!你們不得好死!”
“陳小翠!你個賤人!給我死出來!”
安念正夾起一塊紅燒肉,被院門口的聲音驚瞭一下,紅燒肉都掉瞭下去。
陳小翠還沒出月子,吃飯也是在房間裡,聽見聲音後,硬是扶著墻走瞭出來,和廚房裡出來的其他於傢人匯合瞭。
李玉梅皺眉,不同意地看向她:“翠翠,你趕緊回房間去。”
陳小翠咬著唇,扶著門框的手用力到發白,她的聲音顫抖著,卻很堅定。
“媽,他們是奔著我來的,這次我不會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