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城內,北苑上房。
五月裡天氣熱的已叫人心焦。換做往年,冰盆已經是房內的必備之物瞭。許是因為出身緣故,潘金蓮生性愛奢華。似乎隻有這種富貴華裡才能遮掩她內心的陰影。
可今年不同瞭,生產和坐月子叫她受夠瞭煎熬。偏偏她還不能說出半個不字。
使女出身的她如何不知坐月子對於女人身體的益處,半點不敢大意去。誰讓她先前隻生下一個女兒!而女兒是沒得靠的。
潘金蓮要好好將養身子,以便日後好再行得男。
陸謙則無有半點失望,對於這長女是一樣疼愛。當時大軍還逗留濟南,陸謙人也在濟南。可第二日就有飛鴿傳書,陸謙為這個小生命起名嬌,陸嬌。再過一日,從濟南來的賞賜就被樂和親自送到潘金蓮面前,更有一份給這個小乖囡的禮物。其中有一,這於程婉兒言,卻也是一個難得佳機。
程氏去瞭北苑賀喜。這南苑接待來人的自不可能是有孕在身的程婉兒,後者見面的隻有至親。而於外陪客的就隻能是程傢的長媳。誰叫陸謙後宮的制度還欠缺,連個領事女官都沒。
程氏長媳也稱得上善於交際,與不少來人談得甚高興。
卻不知道,如此已經讓兩個弟媳婦看不順眼,聽著眾人誇著程婉兒有大福氣,與她們嫂嫂談笑風生的,彼此奉承著,規規矩矩地疊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攥瞭絲絹,大紅色蝶戀花絹帕險些都被扯爛瞭。
這程傢可不止一個兒子。北苑的這位身後有著四個兄弟的,便是那最小的四郎還沒成婚,那還有排行二三的兩個的。隻是可惜,後二人的身份實拿不出手來。
那程傢三郎程美隻是在轉運司中做個小吏,而程傢二郎與程傢大郎,則因為早前與聞煥章那番風波,隻保下瞭一人來,那自然是長子得福瞭,次子至今還隻是青州府法院一普通法官。
一旁的三媳拿絲絹掩瞭嘴,輕輕地咳瞭一聲兒,低聲叫道:“二嫂。”卻是後者的眼神太顯眼瞭一些。
二媳看瞭她一眼,強笑道:“怎地瞭?”然後收回瞭目光。
程婉兒房內,一婦人也在有些出神兒地看著倚在床榻上頭的程婉兒,一件兒青色繡著淡紅石榴花兒的大袖衫襦,領口和袖口可見內中還穿著一層中衣,外頭還罩著一沉香色的背子,橫豎屋子裡頭甚是清涼,也不怕熱著瞭她。
卻是遠處兩套人工轉的風車在源源不絕的吹著絲絲涼氣送來,縱然透著紗帳屏風,也足以叫床榻閣房中的氣溫大異於外頭。
因著懷著身孕,月份又大的緣故,程婉兒斜躺半臥著,隻松松地挽瞭一個傢常發髻,隨意地插著一支紅石榴寶簪,娥眉似柳,明眸如波,巧笑間清雅婉麗一如往昔,卻又多瞭幾分雍容華貴。
心裡面談不上反酸,隻有無盡的感慨。
就聽她母親,程婉兒的姨母正在說道:“你自幼便生得極好,面相大貴,但凡是卜卦,無論和尚道人,都說你日後會享大富貴。可頂破天瞭俺都以為那大富貴隻就是個簪纓之族,不曾想過的,卻是如此的潑天富貴。”
古人最講門當戶對,休體程萬裡是童貫門客出身,他有能耐在童貫門下做清客,便就不可能七大姑八大姨盡是赤腳老農。
現今,程傢與陸謙已經再難撇清幹系,便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那遠親近鄰中,凡是有才的,皆被程萬裡寫信招攬來。或是直接進入仕途中,或是考取科舉,便皆是為陸謙效力,也是為將來傢族的發展,更深一步將是未雨綢繆……
“大王王業初創,四下都是用人之際。幾位表哥姐夫皆是有才人,此番來益都,當一展鋒芒,好金榜留名。如此就可大書胸中抱負,日後盡力為大王謀,何愁沒有高官做得?”
程婉兒應付的好不得體。這些人日後可都是她的擁躉,也會是她兒子的支柱。雖然那似乎還很長遠,但時間像來過得會很快。
潘金蓮?不是小瞧她,程婉兒從來不把之視為對手。想要爭龍奪位,可不能隻有皇帝的寵愛。何況二十年後,她們任眼下如何艷麗,彼時就都成瞭昨日黃花,還能爭得過那些新人不曾?帝王傢的寵愛是最容易消散的。扈三娘才是她真正的對手。
為母則強。外表很淑嫻淡雅的程婉兒,早就不是去年時候的她瞭。
……
東京城裡。
“哈哈哈,哈哈哈,燕順,呂益柔,有意思,可真是敢想啊。”陸謙丟下手中的文書,臉上的笑容是怎麼也消失不掉。
宋公明不要招安瞭,這可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本以為他會心動呢。誰料到諜報司的密奏剛剛送到東京,宋江的快馬加急便也到瞭。
陸謙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宋江還是認識不夠。
他將宋江從棣州調到淮南,還有意無視宋江部人馬擴充,不能否認,他這是在釣魚執法。
就像明知道猴子愛吃桃子,還把孫悟空送去看守蟠桃園。陸謙就是有意給宋江機會,讓他可以再次受趙宋的招安去。說的就好像人宋江已經受過一次招安樣兒。
如此一來,宋江在江湖上的名聲便碎裂的再提不起來瞭。對於宋江,陸謙一直認為一刀殺之不是最好的法門,要他搞得身敗名裂,眾叛親離才是最解恨的。可惜這廝的手段真的不凡,幾次危機都叫他過瞭去。
而現在又一個命運轉折點到來,宋江在岔道口上,再次做出瞭一正確的選擇。
“傳旨。燕順視人為牛羊,殊是可惡,且屢於我軍為敵,罪無可恕也。著宋江監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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