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烈婢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445

“誰讓你們進來的,亂叫什麼?”

西廂內,平兒五人正在叩首禱告,就見娟兒、覓兒和小竹三個丫頭沖瞭進來。

帶進來的風沖的墻上的畫像卷起,晴雯本就爆炭性子,見之大怒,厲聲訓斥道。

若不是這兩日都是素面不戴珠釵,她非用簪子教這三個小蹄子好好做人。

覓兒此刻卻顧不得怕她,急的跳腳道:“平兒姐姐,瞭不得瞭,三爺回來瞭!”

“你說什麼?”

原本也不滿意三個小丫頭子魯莽沖撞的平兒,聽聞此言,驚的登時站瞭起來,焦急問道。

晴雯、小紅、春燕、香菱四人也都唬瞭一跳,就聽覓兒帶著哭腔道:“姐姐們,三爺回來瞭,一點不像平日裡的樣子,急急的沖瞭進來,我們說話他也隻是應一句不理人,直接往書房裡去瞭,你們快去瞧瞧吧……”

平兒等人臉色都發白起來,一言不發,急急往正堂趕去。

賈琮的臉色,的確可怕!

他怕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在怕,身邊竟出瞭內鬼!

朝夕相處幾年,他早已將院子裡的這些人都當成瞭傢人。

就是那幾個小丫頭,也都寬和相待,叮囑脾氣最差的晴雯,不準她打罵她們。

月錢賞錢更是能多給就多給些,讓她們補貼傢用。

卻沒想到……

聽到腳步聲,賈琮轉頭看去,見平兒幾人匆匆趕來,他先一步開口問道:“平兒姐姐,你們別擔心,我沒事,是鄉試出瞭問題,我回來尋些東西。我書桌上的小冊子呢,這個屋子誰打掃過?”

又掃瞭一眼後,他眼神忽地肅煞,問道:“秋珠呢?”

平兒等人聞言先是松瞭口氣,她們也不大懂鄉試到底能不能中斷,隻以為真的不當緊。不過又聽賈琮問秋珠,還這般神色,知道事態嚴重,平兒看向覓兒,道:“秋珠呢?我不是叮囑過你們,三爺的書桌不許人動嗎?”

覓兒小臉蒼白,道:“我們沒動過啊,都知道三爺的規矩……不過今兒是秋珠清掃正堂,她……她剛剛還在。”

小竹接道:“三爺,平兒姐姐,秋珠她傢剛來人瞭,說她娘得瞭疾癥,要接她回去看看,才走沒一會兒呢……”

眾人聞言,面色一變。

賈琮問道:“你可知道秋珠她傢在哪兒?”

小竹忙點頭道:“她傢也是傢生奴才,就在後面廊下……”

話沒說完,就見賈琮闊步而出,留下一言:“都不要擔心,出不瞭大事!”

話音落地,人已經消失在墨竹院。

見狀,平兒等人豈有不擔心的道理。

晴雯更是氣的大罵道:“秋珠這個浪蹄子,原我道她是好的,整日不言不語,話也不敢大聲說,隻知道做事幹活,卻沒想到竟是個藏奸的賤人,再讓我瞧見,非戳爛她的臉!”

……

“三弟!!”

出瞭墨竹院,賈琮正要叫幾個奴仆隨他去後面廊下抓人。

就見賈璉匆匆趕來,遠遠叫道:“三弟,出瞭什麼事?你怎麼回來瞭,老爺趕緊讓我來看看!”

身後還跟著喘氣跑來的賈環和賈蘭,不知他們之前聚在一起做什麼……

賈琮沉聲道:“二哥來的正好,你可知我院裡小丫頭秋珠的傢?”

賈璉還沒說話,跑的小臉兒發白的賈環就答道:“我知道,他傢和錢槐傢挨著,就在後廊下……”

賈琮聞言,道:“二哥,速速點上幾人,隨我前去,有大事。”

賈璉見狀,還想問什麼,卻見賈琮目光陡然凜冽如刀,厲聲道:“此刻沒功夫解釋,耽擱一刻都是罪過!”

賈璉性子軟,又有把柄在賈琮手中,見賈琮罕見的震怒,連連應下後,不敢耽擱,在二門前點瞭六個小廝,一起趕往後廊下。

……

隻榮國府一座國公府內,裡外上下加起來,就足有三四百人之多。

這樣多的人,自然不可能都住在國公府裡。

為瞭讓他們能方便伺候,所以賈傢便在榮寧二府的後街邊緣處,蓋瞭一長溜宅子,給下人居住。

後來,也有些混的實在不得意的賈族中人,子弟無處安身,也在這裡混一處屋子蝸居。

不過大抵來說,還是以下人居多。

因為臨著後街,多有小商販來往,人口較雜。

人來人往,也無人留意什麼……

秋珠傢便在後街最靠西的一間小小的宅院裡,秋珠一傢四口,除瞭爹娘老子外,還有一個兄長。

兄長亦在府裡當差,隻是人懶口笨,得不到有油水的差事,偏在傢裡脾氣大的很,典型的窩裡橫。

如今又成瞭親,媳婦潑辣,對公婆不孝,一傢子常鬧的烏煙瘴氣。

周圍人也不願和這樣的破落人傢來往,然而今日,秋珠傢卻來瞭一個陌生的客人……

“很好,就是這個小冊子。”

一個氣度倨傲的中年人,管事的打扮,從面色煞白的秋珠手中接過那本小冊子,打開看瞭眼後,滿意的點頭道。

一旁,一個薄嘴尖眼的婦人推瞭一年輕人一把,那年輕人在傢裡厲害,可在人前卻唯唯諾諾,搓著手張瞭張口,卻又沒膽說話。

見此,年輕婦人氣的恨不能撕他一把,親自上前賠笑道:“這位大爺,既然東西到手瞭,那之前說好的銀子……”

那中年管事聞言,哂笑一聲,道:“我還能哄你們不成?不過,銀子能給,你們還要答應我一事。”

“什麼事?”

那年輕婦人倒機警,防備的看瞭眼。

中年管事無謂道:“你們答應不答應都無妨,日後自有官差叫你們去答話,你們隻要承認,從墨竹院取瞭這本小冊子就行。”

說罷,中年管事沖身後一人點瞭點頭,一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有些肉疼的從懷裡取出兩大塊銀子來,遞給眼睛都瞇起瞭的年輕夫婦二人,道:“這是二百兩,收好瞭。”

年輕夫婦二人還沒接過,就聽秋珠盯著那中年管事,沙啞著嗓子問道:“你不是說,隻是貪圖我們三爺的詩寫的好,才想要這個嗎?還說隻有這樣的小冊子,才是三爺親筆寫的詩詞,不是外面傳抄的,又怎會有官差問話?你叫我承認什麼?”

那中年管事沒想到在她兄嫂面前軟弱的秋珠,竟會如此質問,他多看瞭眼,卻發現原本極瞧不上的丫頭,倔強起來別有一番滋味,眼中閃過一抹淫邪之色,哼哼笑道:“我是這樣說,沒錯。不過你拿給我的,可不是什麼狗屁詩詞,而是他科考舞弊的證據!有瞭這個,他不死也難!小丫頭,跟著那個將死之人有什麼意趣,不如隨我去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哎呀!臭丫頭,你幹什麼?”

中年管事的沒說完,就見之前懦弱的和隻雞一般的秋珠,卻忽然如同瘋子一般,撲到他跟前,一把奪向他手裡的小冊子。

好在他有防備,一把舉起冊子避開瞭秋珠的搶奪,卻不妨秋珠絕望之下,抓向冊子而不得的手,同歸於盡般抓向瞭中年管事的臉,幾道血印子出現。

中年管事大怒,一耳光扇在瞭秋珠臉上,將她打倒在地,大罵道:“小賤人撞客瞭不成?”

秋珠兄嫂二人也大驚,不敢責怪暴怒的中年管事,反倒一起罵一邊臉腫起,嘴角流血的秋珠:“小蹄子瘋瞭?晦氣的賠錢貨,還不快給大人磕頭賠罪!”

他們又氣又急,因為眼見那年輕小廝竟將銀子又收瞭回去。

秋珠嫂子更是要上前抓打秋珠,秋珠卻反抗也不反抗,眼睛空洞的看著中年管事手中的冊子……

正在這時,屋裡人聽到外面傳來一道聲音:“三弟,這裡便是陳貴兒傢,他丫頭便是秋珠。”

聽聞此言,屋裡人面色皆驟然大變。

那中年管事再無趾高氣揚之態,四處看瞭看,見這屋子根本沒後門,一咬牙,竟轉頭往外狂沖出去。

隻是剛出門,就聽到一聲爆喝聲:“攔下他,走瞭他,拿你們抵命!”

不過沒等外面帶來的小廝動手,就見那中年管事“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摔倒後,中年管事驚怒交加的回頭看去,就見一道瘦弱的身影,披頭散發,面色決絕的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

中年管事見之大怒,就要去踹,卻又感到前面有風襲來。

下意識轉頭看去,隻見一道人影從前沖來,飛起一腳,正正蹬在瞭他的面上。

一時間,中年管事眼前一黑,鼻子一酸,腦袋就懵住瞭。

手裡的小冊子,掉落在地。

踹他之人自然便是賈琮,他彎腰將小冊子撿起後,長出瞭口氣。

萬幸來的及時,若是這小冊子果真被人傳走瞭,那事態就麻煩瞭。

對方之人也許隻想坐實他的罪過,擔心他毀滅罪證。

可真要丟瞭這個,賈琮就要變主動為被動,反而失去瞭證據瞭。

賈璉看到這一幕,就算後知後覺,也知道出瞭事,有人在害賈琮。

他憤怒的大聲道:“來人,把這起子混帳東西都拿下!環兒,再回去叫人!”

六個小廝進來,將中年管事壓倒按住,又將裡面的年輕小廝和秋珠兄嫂全部控制住。

賈琮卻看著秋珠,不知該說什麼。

在他印象中,秋珠從來都是少言少語,本分做事的好丫頭。

就算和她說笑,她也多是靜靜一笑,惹人憐愛。

每月的月錢,她都會全部送給傢裡。

為此,賈琮還叮囑過小紅,多給秋珠發一份,她傢困難。

他從未想過,秋珠會背叛他。

剛才還是連命都不要的秋珠,此刻卻看也不敢看賈琮一眼,身子顫抖。

見她如此,賈琮輕嘆一聲,沒有言語,轉身準備離去。

隻是他剛轉身,秋珠的面色就成瞭雪白之色,身子搖瞭搖後,緩緩起身,然後往庭院的東北角踉蹌走去。

“哎喲,使不得!”

賈琮聽聞賈蘭的呼聲,心知有事發生,轉頭看去,就見秋珠已經到瞭一處石欄邊,正回頭看他。

那一眼的淒然愧疚和悔恨,讓賈琮心驚。

再看看石欄處的那一口井,賈琮面色登時一變,連喊都來不及喊一聲,飛身撲向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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