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墮落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312

金陵東城,雨花街。

薛傢後宅。

賈琮對著上座的趙氏微微躬身,問候道:“賈琮與夫人請安。”

趙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雖有一雙長大成.人的兒女,但保養的極好,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隻是面上掩飾不住的悲戚之色,令人同情。

趙氏右手拉著寶釵,看著堂下的賈琮,眼睛微微一亮,忙叫起道:“好好,快快不必多禮!”

又讓座,命薛蝌好生招待,讓廚房準備酒菜。

賈琮不坐,道:“不必麻煩……夫人,若是便宜,晚輩還想去探望世叔一番。”

趙氏聞言頓時動容,感動道:“難為哥兒有心瞭,隻是……”猶豫瞭下,還是對薛蝌道:“罷,蝌兒引著你這位世兄去看望你父親吧。”

寶釵道:“我與哥哥也去看看二叔。”

趙氏紅著眼圈點瞭點頭,道:“也好,我隨你們一起去。”

說著,一眾人往後面臥房走去。

賈琮與薛蟠、薛蝌兄弟走一路,卻發現旁邊還有一人時不時拿眼瞄他。

轉頭看去,就見還留著頭穿一身淺荷色裙裳的寶琴正眼睛滴溜溜的看他。

那眼神自然不會是什麼一見鐘情,多是好奇,還有審視……

許是在審視這樣一個人,怎會寫出“人生若隻如初見”和“明月幾時有”。

見賈琮發現瞭她的窺視,寶琴俏臉一紅,忙收回目光,加快腳步跟上瞭前面的母親和姐姐。

寶釵若有所覺的回頭看瞭眼,賈琮毫不心虛的微微一笑。

“到瞭……”

趙氏推門而入,房間內滿是藥味。

一個老成的嬤嬤和兩個丫鬟在內侍候,聽到動靜都迎瞭過來。

繞過插屏,賈琮就看到一個瘦骨嶙峋之人眼睛緊閉著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

趙氏見之落淚,薛蝌面色黯淡,寶琴也紅瞭眼圈。

薛蟠眨瞭眨大鼓眼,撓瞭撓頭,不知該說什麼。

寶釵嘆息一聲,輕聲安慰趙氏。

賈琮上前,對著病榻躬身一禮,薛蟠被寶釵看過一眼才醒悟過來,上前草草一禮。

賈琮禮罷,轉身問趙氏:“不知可有晚輩能出力的?若有何難處,夫人盡管開口。”

此言倒是出乎瞭趙氏等人所料,唯有寶釵一雙杏眼癡癡的望著賈琮。

若非是她,賈琮與薛傢又有什麼相幹?怎會出此攬事……

賈琮感覺到寶釵的目光,迎上看去,微微一笑頷首。

趙氏猶豫瞭下,看瞭看薛蝌和寶琴後,神色低落道:“不敢勞煩哥兒,傢裡雖不如府上貴重,該有的也都不差。隻有一點……這揚州府的名醫尋瞭個遍,都說沒法子瞭。我一個婦道人傢,見識淺薄,以為這天下必有大賢隱於野,或許還有法子,隻是我們這樣的人傢未必知道。我傢也常年在外省,金陵這地兒好些年都沒回來瞭,所以就想看看姐兒和哥兒可知道什麼名醫不知道?”

趙氏沒有看賈琮,在她看來,賈琮一個都中來的少年,怕是比她還不如。

她央求的看著寶釵和薛蟠。

薛蟠知道個錘子的隱士賢人,哪有暗藏的青樓他倒是知道不少。

寶釵也不知啊,她一個內宅閨閣姑娘,怎會知道這些?

當初其父臥病時,她還是個小丫頭。

見兩人神色,趙氏本就悲戚的面色愈發失落,又掉下淚來。

賈琮想瞭想,道:“我倒知道一名醫……”說著,將揚州府張友士為林如海醫治的情況簡單說瞭遍。

他本意雖然未必想說,可等寶釵到瞭揚州府也必會知道,到時怕會不美。

賈琮說罷,趙氏等人簡直驚喜莫名,恨不得立刻讓人去接瞭張友士來。

賈琮卻道:“因為不知世叔病理,所以晚輩也不敢保證張老先生必能救治。再者老先生春秋已高,一時間也急不得。他數次有恩於賈傢,晚輩不能強迫命之。”

趙氏忙道:“不強迫不強迫!讓薛蝌去請,多帶銀子,多帶銀子,隻要能救回老爺,他就是要座金山,我們當瞭傢業也都給他!”

又看著賈琮哀求道:“哥兒能不能再幫個忙,手書一封……”

一旁寶釵、寶琴姊妹也齊齊看著賈琮。

賈琮輕笑道:“舉手之勞罷瞭。”

雖如此,到底人命關天。

賈琮被薛蝌引去書房,結果許是關心心切,一眾人都跟瞭去。

寶釵主動研墨,寶琴則幫著鋪展紙箋。

賈琮取下一狼毫筆,蘸墨一氣書就。

寫的很簡單,辭藻並不華麗,講明瞭薛傢之人為賈傢故舊老親,因而請老先生務必來一遭。

措辭雖簡明,但字體看起來卻極為賞心悅目。

筆致清秀中和,恬靜疏曠,飄逸雋秀、整潔而不失大氣。

落筆時似行雲流水,觀之舒適。

莫說寶釵、寶琴這等酷愛文墨詩詞的閨中才女,就連薛大傻子都覺得賈琮寫字時好像天上神仙一樣,身上帶一股仙氣。

唯有趙氏,雖也欣賞賈琮的字跡,也關心請人的筆墨,可她一個過來人,卻還是看出瞭寶釵看賈琮目光的不同……

那是一種全心全意的投入和癡迷,就像她對薛禮。

可是,她和薛禮是夫妻,經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如今寶釵這等情況,似乎……

不過趙氏又念及她那妯娌能放寶釵南下,許是已經有瞭心思,便不再多想。

無論怎麼看,眼前這個一表人才又極有勢力的少年,都是一個極好的東床嬌客。

念及此,趙氏又看向自己的女兒寶琴。

見她也望著賈琮,眉頭微微一皺,不過待看清寶琴隻是好奇的目光時,就放下心來。

她這女兒雖還未長成,卻已經出落的極為出眾。

在她心裡,這樣的顏色就是當個貴妃也盡夠瞭。

不過早幾年薛禮還康健時,就在都中與梅翰林相約,早早為寶琴定下瞭親事。

也不知梅傢那位公子,比起這位賈傢少年如何……

……

因為薛蝌急著往揚州趕,賈琮、寶釵和薛蟠並未在薛傢留飯。

回程的路上,寶釵與賈琮道瞭謝,卻被賈琮趁機悄悄輕.薄瞭番。

最可惱的是,她哥哥薛蟠就在馬車外,嘰嘰呱呱話裡話外想讓賈琮給他介紹個花魁……

一路上緊張、羞澀、著惱又刺激的回到太平裡千戶所,賈琮終於見好就收,薛蟠也閉上瞭聒噪的鳥嘴。

不過馬車還是在儀門前被攔下……

“大人,有急事稟報!”

攔車者是魏晨、韓濤和姚元,當前錦衣衛三大巨頭。

賈琮自馬車上下來,薛蟠離去,寶釵被送入後宅。

一行人去瞭議事廳。

……

議事廳內,眾人落座。

魏晨面色有些興奮的說道:“大人,尋到周老黑瞭!”

賈琮眉尖一揚,道:“他招認瞭?”

一旁韓濤嘿瞭聲,道:“錦衣衛詔獄裡能咬住不開口的人,少見。還沒怎麼上刑,他就全招瞭。”

姚元也道:“此人也是有心機之人,從他供出的秘密落腳地,搜出瞭三大本賬簿,上面記載著這幾年他和金陵府知府合謀幹下那些勾當。卑職大致數瞭數,隻近三年來,周老黑通過坑蒙拐騙還有偷搶等手段,從江南各地弄走瞭至少三百名孩童,一百餘少婦和少女。這些孩童或被販賣,或被致殘乞討,或被訓練成賊偷,各種手段殘忍之極。女子則大都被賣入妓院,顏色極好者,調理溫順後被送人頑弄。

大致罪過,與劉昭所記無大差錯。”

賈琮聞言,面色肅穆,皺眉道:“賈雨村也是讀書人出身,堂堂二甲進士,還是堂堂應天府知府,他怎會賺這樣的臟臭銀子?”

魏晨三人對視瞭眼後,魏晨幹咳瞭聲,道:“這個,周老黑還真知道一點,不過……”

見魏晨面色有異,賈琮心裡一沉,喝道:“不過什麼?”

魏晨幹笑瞭聲,道:“大人,屬下認為周老黑必是胡言亂語。”

賈琮聽出味來,氣笑道:“總不會和我有關吧?”

魏晨撇清道:“這可不是卑職說的……”見賈琮目光不善,魏晨不敢再廢話,說道:“周老黑曾聽賈雨村酒後失言道,他本是走都中榮國府的門路起復的,官場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這個為眾人所知。原本也沒什麼,走賈傢的門路也沒什麼不好。可不知為何,這幾年賈傢對他忽然就不上心瞭,這個時候他再想轉投別傢,別傢也不敢收。

所以他就借著還在位的機會,想盡法子多刮點銀子,一來是想用銀子試試能不能再打開賈傢的門路,二來,萬一不成,也算能留下點傢底。

大人,賈雨村這二年不斷的尋求新路子,銀子花的跟流水一樣,還沒見到成效。

到瞭他這個品級,又豈是一個改換門庭就能上位的?

所以他未免有點破罐子破摔,什麼銀子都敢抓。”

賈琮點點頭,道:“那就拿他開刀吧。錦衣衛新立,天下人矚目,若沒有一個開刀祭旗的,怕會讓人小覷瞭去。方悅那邊等著咱們動作,江南本土傢族也都在觀望中。也好,咱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

魏晨、韓濤、姚元紛紛笑瞭起來,魏晨道:“大人,他們想看的可不是這個。江南士族希望看到大人和督撫衙門那邊沖突起來,最好徹底撕破臉皮見真章才好。督撫衙門那邊還指望大人背負皇命,對江南十三傢下重手,好給他們打開僵局。他們怕是誰都想不到,大人會拿自己人開刀……”

賈琮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就對瞭,讓他們都想到瞭,錦衣衛還如何自處?”

說罷,站起身又道:“今夜午時三刻,錦衣緹騎出動,緝拿金陵知府賈雨村歸案。敢有阻攔者,殺無赦!”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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