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聖駕出京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414

崇康十四年,三月二十二。

昨夜一夜星辰燦爛,卻自黎明始,漫天烏雲遮天蔽日。

雖說春雨貴如油,可是……

天子千挑萬選出來出京圍獵的日子,卻等到這樣一個天氣,實在讓人尷尬……

崇康帝金盔金甲,騎乘禦馬,在百餘位宗室王公、皇親國戚、武勛親貴和當朝重臣的護從下,先祭拜瞭奉先殿,又往重華宮和慈寧宮拜別瞭太上皇和皇太後,隨後領三萬禦林軍中一萬五千兵馬,並五千隨駕侍奉之宮女、昭容、禦醫、黃門侍者及禦膳房、禦藥房等,合計兩萬兵馬隨從出宮。

太常寺佈置的禮樂隊伍浩浩蕩蕩,帝王之樂貫穿瞭整座神京城。

四頭大象,四頭白鹿,十二匹白馬開道,盡顯祥瑞。

京兆府並長安、萬年二縣掌印官近來使出瞭九牛二虎之力,召集百姓,教化叩禮,在今日迎聖。

聖駕自朱雀門而出,所過之處,禦道兩旁的百姓便紛紛跪倒,山呼海嘯的萬歲聲。

禦林軍、錦衣衛負責護衛事宜,賈琮這位當朝冠軍侯,親自穿著常服便衣,帶著上萬錦衣衛穿插在禦道兩邊。

不止為瞭防止刺客,還要防止有人攔聖駕告禦狀,上/訪……

這個大日子,若讓七八個告禦狀的百姓攔下,崇康帝不可能當著萬民不理會,可真要理會,今日出行也就泡湯瞭。

有沒有上/訪人員呢,當然是有的……

後世尚且有,更何況當下。

賈琮自己都攔下瞭一樁,更不用說其他人瞭。

好在那些鳴冤百姓的絕望嘶吼聲,被周圍的山呼萬歲聲壓住,不然今日要出大問題。

看著那一張張絕望的臉,賈琮到底不落忍,吩咐瞭將這些人全部帶入詔獄,事後過問他們的鳴冤之事,也算平復一下良心的譴責……

從卯時初刻起(凌晨五點),一直到巳時末刻(十一點),聖駕才終於出瞭明德門。

不過京兆府尹和長安、萬年縣令還有賈琮海松一口氣後,依舊不能松懈。

京兆府尹是衣紫袍配銀印的高配大員,賈琮更是當朝一等冠軍候,哪裡隻能將天子送出城門就能瞭賬?

他們要一直護送崇康帝出京三十裡,才能折返回京。

神京城至秦嶺鐵網山,總共也不過八十裡的路程。

等崇康帝看到在人群中擠瞭大半天,一身風塵仆仆的賈琮來到禦前,微微頷首。

雖不復往日謫仙下凡般的風采,顯得有些狼狽,但崇康帝卻沒想治他禦前失儀之罪,反而贊許他忠於王事。

崇康帝是個十分務實之君。

隊伍每行十五裡要停下休息半個時辰,順便整隊。

此時的軍隊比後世的子弟兵儀仗隊差的十萬八千裡,雖也皆挑選的威武雄壯之卒,但走不到三裡就亂瞭陣型,到十五裡,簡直快成放羊……

休憩時,賈琮被傳至臨時行在。

有諸王和重臣隨駕左右,崇康帝喝著熱茶,問道:“今日朕瞧著有不少想要告禦狀的百姓,你都攔下瞭?”

賈琮躬身回道:“是,今日乃陛下禦極以來,第一次出京行圍,是當前第一重要之事,以大局為重,所以臣下令,一切驚擾聖駕者,皆先拿下。”

崇康帝還未言,較之當年蒼老許多的寧則臣皺著白眉斥道:“混帳話!聖駕出京行圍自然是大事,百姓含冤難道就是小事?冠軍侯也是讀書之人,當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聖人之言。”

此言一出,臨時行在內氣氛一凝。

崇康帝眼眸微瞇,目光幽幽的看著他這位當朝第一肱骨大臣。

卻沒有說什麼。

賈琮不慌不亂道:“寧相所言在理,但也有疏漏之處。”

寧則臣執掌相權十數載,鼎盛之時,相權甚至比君權還重,這才成為天子心頭之刺。

一身威儀何其重也,連尋常親王與其相對,都要禮讓三分。

禮絕百僚之言,又豈是頑笑?

聽賈琮直言自己言語中有疏漏,寧則臣不怒反笑,呵呵道:“老夫恭聽寧侯教誨。”

賈琮似未聽出寧則臣言語中的譏諷,淡淡道:“寧相弄錯瞭一件事,天子出京與百姓之事,並非對立,隻能二者存一。朝廷官員不作為,無能瀆職,使得百姓衙門難進,隻能冒死想要攔下聖駕告禦狀鳴冤。正是天子出京,才給瞭他們這樣的機會,顯露在錦衣衛眼中。本官已經將今日所有試圖攔駕告狀的百姓,悉數帶入詔獄,一個一個問他們的冤情,再一樁一樁的去解決。錦衣衛為天子親軍,這是陛下給他們的恩德。所以,今日之事,並無民貴君次之的說法。”

寧則臣聞言,深深的看瞭賈琮一眼,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冠軍侯年雖不高,但心思敏捷,人才難得。方才是老夫誤會你讓人抓人的動機,以為……嗯,如此處置,確實妥當。陛下重用於你,許多人都不放心,以為利刃握於黃口孺子之手,非社稷之福,如今看來,臣等到底不如陛下識人之明。”

此言一出,宗室諸王們一連串的馬屁拍出,讓隨駕文武們看到瞭剩餘宗室們的成色……

賈琮則特別關註瞭離聖駕不遠的一位身著親王王袍,面相文靜嘴角帶著淺笑,隻微微點頭附和卻不開口的中年男子。

其淡然脫俗的氣度,倒是和某人挺像……

但越是如此,賈琮心裡就越是忌憚。

什麼樣的人才會如此裝叉,他心裡再明白不過。

隻是……

這位親王,怕是裝不瞭許久瞭。

“這位是義忠親王,宗室少有的賢王。”

許是觀察到賈琮探究的目光,崇康帝眼眸瞇瞭瞇,忽然出口指點道。

賈琮微微躬身見禮道:“賈琮見過王爺。”

義忠親王劉渙聲音十分醇和,但他話很簡略,似不願多言,隻道瞭句:“陛下龍目如炬,識人英明,不讓漢武簡拔霍驃騎之美名。”

崇康帝嘴角微微彎起,似心情頗佳,對賈琮道:“朕這裡無事,你不用隨駕瞭,折返回京罷。朕這一出京,難免有些魑魅魍魎之鼠輩耐不住寂寞,想要興風作浪,你替朕看緊些。”

賈琮領命,就聽崇康帝又道:“對瞭,太後昨夜同朕說,她想去龍首原看看老九,雖有禦林軍護衛,你也上點心……”

此言一出,行在中的氣氛卻是猛然一凝。

不知多少人心口劇烈跳動瞭下,紛紛難掩震驚的看向崇康帝。

賈琮都變瞭臉色,此事超出瞭他意料之外,不敢再耽擱,匆匆與崇康帝一禮後,顧不上行在內壓抑隱隱如鬼蜮的氣氛,迅速出門折返神京。

……

神京西城,賈傢。

占據大半天公侯街的賈傢東西二府,此刻全部戒嚴,許進不許出!

東府還好,西府自聖駕剛出明德門那一刻,忽然發生變故。

不知多少煞氣騰騰的披甲親兵和勁妝婦人,忽然出現在前宅後院內。

從賈政書房清客,到十七八個前院管事仆從,再到後院三十多個管事媳婦、嬤嬤和丫鬟,幾乎在一瞬間被拿下!

這等變故,唬的賈母、賈政、王夫人等人無不亡魂大冒。

這個時候,王熙鳳才帶著小五、小七、小八三人,搖著身姿出現。

同賈母、賈政等人說瞭賈琮的安排。

賈母聞言,差點氣的當場中風。

李蓉帶著福海鏢局的幾個婦人,將一個跟隨瞭賈母大半輩子的老嬤嬤當場拿下,那老嬤嬤剛張嘴嚎叫瞭聲救命,便被李蓉一記刀鞘生生打爛瞭嘴,唬的賈母連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

原以為是賈傢犯瞭事,天子來抄傢,誰曾想,是那個鱉孫的勾當!!

王夫人也震怒,她身邊也有一個大丫頭和兩個嬤嬤被拿下,她身邊能用的人,本就不多,這些人都是當初從王傢帶出來。

連賈政心裡也不痛快瞭,蓋因那被抓的清客,文墨功夫極老道,人也長的方正氣派。

可這樣文雅的儒士,卻被抓豬狗一般被打倒拿下,斯文掃地!

見犯瞭眾怒,王熙鳳忙賠笑解釋道:“琮兄弟說瞭,陛下此次出京,都中必有屑小生亂。為瞭防備傢裡後院生火,賊人忽然暴起傷瞭老祖宗和老爺太太,所以他才要先下手為強,把傢裡不幹凈的人這一回全部收拾瞭。又說什麼機事不密禍先行,若是提前說破瞭,擔心讓人察覺瞭。也是我昨兒去尋平兒,他才叮囑我先代他同老祖宗、老爺、太太道個惱,等他回來再賠罪。”

賈母依舊憤怒道:“不幹凈的人,我屋裡有那麼些不幹凈的人?他說哪個是不幹凈的人?”

此事王熙鳳解釋不瞭,帶隊的李蓉淡淡道:“這些人每十日或者每月,都會和外面勾連一回,用賈傢的消息,換取一定銀兩。此事斷無差錯,大人很早前就發現瞭。隻因不願打草驚蛇,才沒有早早動手。大人說,就算之前除去她們,外面對賈傢賊心不死,也會再安插其她人進來,說不定就發現不得瞭,所以才留到今日。但現在形勢漸危,大人擔心他們不安分,尤其是在水房和廚房的那幾個,若果真動瞭黑心思,後果不堪設想。”

賈母等人聞言無不悚然而驚,賈母也顧不得生氣的,唬道:“果真到瞭這個地步?那周嬤嬤跟瞭我幾十年,我從未虧待她,她會為瞭點銀子就反叛我?”她依舊不信。

李蓉道:“大人特意提到這個周婆子,說她兒子被人設計,借瞭幾萬兩銀子的高利印子錢,她孫子手上還沾上瞭人命,侮辱瞭一戶農傢女孩子,害的人上吊……她若不聽話,她一傢都不得好死。對瞭,她還從老太太房裡偷過古董出去賣過,這些事人證物證皆在,老太太要想過目,隨時都可過目。”

賈母聞言,一張臉羞怒的發紅,拍著軟榻怒斥道:“這個混賬老娼/婦,竟做出這等沒面皮的事來!”

賈母話音剛落地,忽聽身邊寶玉驚叫一聲:“壞瞭,林妹妹呢?林妹妹怎還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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