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保大還是保小

作者:屋外風吹涼 字數:3230

“小九兒怎麼來瞭?”

孫嬤嬤還未請來,葉清倒先一步到瞭鳳藻宮,見她來此,崇康帝眼睛微瞇,奇道。

葉清大方笑道:“奉老祖宗懿旨,來看看皇貴妃。老祖宗如今不大記得事瞭,倒還記得每日裡讓我到這邊瞧瞧,說這是皇伯伯的血脈,要看顧好瞭……”

崇康帝聞言,面色微微一滯,眼中閃過一抹傷感之色。

太後變成半癡,說起來還和他有關。

當日他實在忍無可忍,與太後起瞭幾句口角沖突,氣的太後從鳳榻上摔瞭下來,連頭也摔破瞭。

那一刻饒是以崇康帝心如鐵石的心性,都差點萬念俱灰。

他從未想過要氣死生母……

萬幸,宮中有杏林聖手,將太後救瞭回來。

卻不知哪裡出瞭問題,太後仿佛衰老瞭十數歲,但不再念叨“太上皇不吃金丹”“必是你害死”雲雲。

前事竟忘瞭個幹凈,對他還比從前好瞭些。

崇康帝起初哪裡肯信,但觀察一些時日後,發現果真是忘瞭。

張老供奉告訴他,這是因為太後心中極痛極苦,然後才將這些記憶給主動忘掉,不然怕熬不過這關去……

不管如何,隻要太後還活著,崇康帝就滿足瞭。

不然,他當真沒法和天下人交代,也無法同自己交代……

此刻聽聞太後還關心著他,心裡難免絞痛。

意興闌珊下,不願再多言。

葉清倒也不在意,笑著上前問瞭元春幾句話,又代太後將車軲轆子一般說瞭不知多少遍的話再重復一回。

元春站起來受瞭後,葉清讓她快坐下,她自己則想去一旁椅子邊落座。

結果路過烏木邊花梨心條案時,“咦”瞭聲,笑道:“這不是賈琮麼?”

崇康帝側眸看來不語,元春則忙笑道:“昨兒歸寧省親,因知三弟擅工筆,便問傢裡何人有畫像,要瞭些來。這是從我傢三妹妹那裡要來……”

葉清“哦”瞭聲,道:“是探春妹妹啊……”

元春:“……”

一臉無言的看向正抽嘴角的崇康帝。

然後就見葉清居然將那畫軸卷起,對元春笑道:“賈琮是個極小氣的,有那份畫匠能為,讓他畫副畫像也不給,要他的像兒更不能。欠我那麼多人情,隻說日後還日後還,卻不知哪一日才能還上……罷瞭,今兒就從皇貴妃處得一副,做個念想罷。”

元春自然舍不得,可她卻一個字都不能說,隻好巴巴的看向崇康帝,崇康帝提醒:“小九兒,要這個做甚?仔細讓太後見著瞭,你的好多著呢。”

葉清哈哈笑道:“那不能……”說著,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輕輕一嘆,道:“太後等不及瞭,說必是要在明年千秋節前辦瞭我的大事,不然她怕看不到瞭。我也不能再讓她失望瞭……”

崇康帝聞言,眼中露出一抹恍然,怪道葉清要強取元春的畫像……

給元春使瞭個眼色,讓她懂事不要小氣後,見孫嬤嬤被內侍領瞭進來。

“陛下,娘娘鳳體安康,胎位正順,大小脈搏皆極有力,不需要再滋補瞭。滋補太過,嬰孩太壯,產關難過……”

孫嬤嬤看顧一番後,同崇康帝說道。

不過崇康帝並沒在意她的話,擺瞭擺手,便讓她退下瞭。

葉清見無事,便起身笑道:“既然貴妃無恙,那我就回去告訴老祖宗瞭。”

崇康帝點點頭,道:“去吧。”

葉清灑然離去。

崇康帝也站起身,要往前宮去,不過又叮囑瞭句,道:“滋補之物不能多吃,但也不能斷絕瞭。朕的骨肉,註定要至尊於世,身子骨不能太弱瞭。”

說罷,擺擺手不準元春起身相送,闊步離去。

元春緩緩站起身,面上多瞭些悵然悲色……

她這些時日跟著宮中老嬤嬤們學過不少女人事,知道孕期女人都不可滋補太過。

不然腹內嬰孩先天太壯,產關就真要變成女人的鬼門關瞭。

可是,天子又何曾在乎這些……

“抱琴,讓人去賈傢,再取一副三弟的畫像來。有這些畫像在,就好似傢人在身邊一般。”

“是,娘娘。”

……

回至大明宮養心殿,崇康帝剛剛落座,眉頭便皺瞭起來,問向身邊戴權道:“小九兒果真是從慈寧宮出來的?”

戴權聞言一怔,隨即躬身出門,未幾而歸,答道:“清小主的確是從慈寧宮過來的,皇後娘娘也在那裡。”

崇康帝聞言,眉頭疏散開來,暗自搖瞭搖頭,不再多言此事,道:“叫蘇城過來。”

戴權忙打發侍者前去叫人,一盞茶功夫後,紫宸殿大太監蘇城至此。

崇康帝開口便問:“龍首原上那人還沒死麼?”

戴權聞言面色一凜,如石頭般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他聽出瞭天子語氣中的暴怒和不耐,這位帝王,已經有些等不及瞭。

蘇城也是老臉一緊,忙答道:“主子,還未有消息,不過如今武王府已經不進藥材瞭,連米糧都進的少瞭,東院裡的那株老桑樹也死……哎喲!”

還未說完,就見眼睛怒紅的崇康帝抄起禦案上一方玉鎮紙,狠狠砸瞭過來,正好砸在蘇城額頭上,讓他慘呼一聲。

崇康帝厲聲咆哮道:“豬狗不如的蠢奴才!這都多長時日瞭,半個月前說老槐樹死瞭,如今又是老桑樹死瞭,朕管他什麼樹死?朕隻想讓那人先朕去死!他再不死,朕都要死瞭,朕都要死瞭!!”目光中,難掩對死亡的恐懼和焦躁厭怒。

蘇城顧不得額上的傷,忙磕頭道:“主子龍體要緊,主子龍體要緊。主子放心,龍首原上已經被龍禁尉層層圍住,連隻鳥都飛不出。都中貞元勛臣們也早就不理此事瞭,他們死傷慘重時,就盼著龍首原上發一句話下來,可那裡始終沒動靜,剩下的那些人已經當他們死瞭。主子要想解決,今日奴才就上去,親手送王爺上路!”

聽聞此言,崇康帝從暴怒中緩緩平靜下來,卻忽然想起瞭太上皇、想起瞭那日的皇太後,想起瞭現在的皇太後……

他喘著氣,將臨末路的眼中閃過一抹哀色,聲音低沉嘶啞道:“罷瞭,再等一個半月吧。等賈琮攜大同總兵的人頭回來,震懾百萬諸軍後,再送那個廢物早點上路!”

若非是那個廢物太可惡,留下瞭那麼些無法無天的混帳勛貴,他何至於此?

……

榮國府,大觀園。

沁芳亭上,賈母由王夫人、薛姨媽、李紈、鳳姐兒並賈傢諸姊妹們圍著,笑看園中美景。

賈母喜歡這園子,同薛姨媽道:“倒比南省的園子還好看些。”

薛姨媽笑道:“南省園子隻精巧別致,不似老太太傢這個園子,既有江南之韻,又有帝京之壯麗。連瀑佈也造瞭出來,虧得他們能想的出!”

正在一旁忙碌著安排小丫頭子煮茶的鳳姐兒笑道:“還不是三弟夠威風,把都中會造園子的大匠都請瞭來。幾日功夫就把榮慶堂、榮禧堂給重蓋起來,竟和原先一點不差,好似原就那樣般。又日夜不停的起園子,他們都怕三弟是錦衣衛指揮使,怕被捉進詔獄裡吃牢飯,怎敢不用心?”

眾人笑瞭起來,賈母啐瞭口,笑罵道:“偏你話多!隻怕旁人不知道你有個霸道不講理的小叔子?你別忘瞭,當年你托他的福,也往詔獄裡走瞭一遭,魂兒都嚇掉瞭,還敢偏嘴!”

鳳姐兒聞言一滯後,又笑道:“說起來,就好像昨日一般。誰又能想到,當年坐在東路院假山前縫補衣裳,被打的沒處好肉的孩子,能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真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罷瞭,不說他瞭,誇他再多也聽不到,且三弟那小氣的性子,就算知道我誇他,也不分我幾萬兩銀子花花。咱們自高樂咱們的罷!”

看出賈母、王夫人等人漸漸不喜,鳳姐兒心思玲瓏,趕緊轉移話題。

眾人這才又笑瞭起來。

偏薛姨媽似要為準女婿打抱不平,嗔道:“這園子就是人傢修的,還把會芳園也一並圈瞭進來,你還說人傢小氣?”

王熙鳳一迭聲嬌笑道:“哎喲喲哎喲喲!姨媽這是替準姑爺抱屈呢,我可得小心瞭!”

這話讓賈母等人都繃不住噴笑出聲,迎春、探春等人也紛紛大笑起來。

唯黛玉似笑非笑,寶釵一張臉盡是羞紅惱火……

賈母大笑著叫道:“姨太太快撕瞭這猴兒的嘴,敢拿姨媽說笑,還拿她寶妹妹說事,這還瞭得?”

王夫人也笑著責怪道:“鳳丫頭愈說愈不像瞭。”

說著,目光有些奇怪的看著王熙鳳。

剛才當著賈母的面說的那些話,就不該出自她的口。

老太太面上雖沒說什麼,但那番話卻必定讓她心裡不受用。

賈琮當年的經歷,於二房關系不大,畢竟那是大房的事。

可賈母作為當傢老太太,傢裡出現瞭凌虐榮國子孫的事,她有推卸不去的責任。

這二年來隨著賈琮平步青雲愈發出彩,誥命圈子裡笑話賈傢笑話賈母的聲音就沒斷絕過。

鳳丫頭莫非瘋瞭,敢當著賈母的面說這些話?

正當王夫人審視的看著王熙鳳時,就見從竹橋方向急匆匆的跑來一丫頭,正是鳳姐兒身邊的得用丫頭豐兒,她急急跑來,都顧不得同賈母等人請安,就對鳳姐兒哭道:“奶奶不好瞭,後街那個女人難產出大紅瞭,穩婆讓來問保大還是保小,要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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