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夫人像是知道自己犯瞭錯誤似的,小聲道:“反正,該說的都說瞭。可昨天那種情況,我也沒辦法啊!要不是你把自己弄到胃出血,我也不能那麼著急。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喝那麼多酒,大部分原因是不是還在夏靈?”
慕司沉沒有再說話,算是默認瞭。
慕夫人語重心長的道:“知子莫若母,我知道,你心裡是放不下夏靈的。既然如此,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她也是這件事的當事人,她也有權利知道真相。如果不知道真相,她不知道你愛她,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瞭傷害她,這才是對她最大的不公平啊!至少我告訴瞭她真相,她可以諒解你。難道,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慕司沉目光暗瞭幾分,很篤定的說:“她不會原諒我瞭。”
以他對夏靈的瞭解,即便她知道這件事的起因是夏東天,她也不會原諒他的背叛和傷害。
慕司沉的臉上透著難以言喻的凝重,“您要知道,無論她父親做過什麼,夏靈本身,都是無辜的。可是,我傷害瞭她。她給瞭我真心,我卻玩弄過她的真心。媽,她不會原諒我的。”
“我不信她就這麼狠心?”慕夫人碎碎念道:“再怎麼說,那也是他們夏傢對不住我們。雖說你一開始對她不好,可後來,你對她可是真心誠意的。要我說,還是咱們寬宏大量,不跟他們計較瞭呢!”
正說著,門口傳來敲門聲。
慕夫人還以為是護士來給慕司沉換水。
沒想到,打開門,門口卻站著夏靈。
慕夫人臉色一喜,回頭對慕司沉道:“司沉!你看,誰來瞭?”
慕司沉聞聲向門口望去,下一秒,他也愣住瞭。
門口的小女人一身白色連衣裙,不施粉黛,那雙眼睛在白皙的臉上,顯得格外紅,無辜又可憐,讓他的心也跟著顫瞭顫。
慕夫人以為夏靈是不好意思進來,她連忙拉著她的手,道:“別總是在門口站著瞭,快進來吧。靈靈,你也是擔心司沉,特意來探望他的,對吧?”
她這麼說,就希望慕司沉的心裡能有些安慰。
畢竟,她現在很清楚,夏靈就是慕司沉的良藥。
夏靈進來後,有些手足無措,不敢看慕司沉和慕夫人的目光。
現在,她覺得父親是個罪人,自己是罪人的女兒。
當她過著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時,慕司沉和慕夫人正在經歷著她難以想象的苦難。
她突然彎下腰,深深的九十度鞠躬,哽咽著道:“我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根本就彌補不瞭我爸爸當年犯下的罪孽。但是,我還是想替我爸爸跟你們說聲對不起。”
慕司沉連忙想下床,扶她起來。
慕夫人先他一步,讓夏靈站直,道:“我們知道,這不怪你。憑心而論,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司沉他也知道。你也不要自責瞭,畢竟,你爸爸他已經得到瞭懲罰。”
慕夫人覺得自己,已經是寬宏大量瞭,為瞭兒子,沒辦法,隻能接受夏靈。
慕司沉就這麼若有所思的望著她,沒有說話。
夏靈悶悶的開口道:“伯母,我……想單獨跟司沉說幾句話。”
慕夫人一看事情有轉機,連忙答應道:“好好好,你們談,那我去樓下公園走走。對瞭,你記得幫司沉看著一下水,沒瞭要趕緊叫護士來換。”
“好,我知道瞭。”
夏靈點點頭,目送著慕夫人離開。
房門重新關上,慕司沉才淡淡的開口道:“靈靈,你不需要這樣。就像我媽剛才說的那樣,你沒必要為你爸爸的錯誤,承擔責任。之前是我不好,是我該請你原諒才對。”
夏靈搖瞭搖頭,仍舊低垂著眸光,小聲道:“你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一切的。五年前,你就應該告訴我。如果我知道瞭,我會心甘情願地接受你的報復,我知道,你爸爸的命,你媽媽的婚姻,還有你童年的生活,不是我爸爸入獄,就可以償還的。”
慕司沉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良久,才低沉的開口:“如果你過來,就是為瞭跟我說這些,那我不想再討論這件事瞭。”
夏靈頓瞭頓,望著他蒼白的面容,愧疚地說:“是不是那天晚上,因為江柏林的事,你才喝瞭這麼多酒?”
慕司沉不可置否地看瞭她一眼,道:“是,也不全是。我不知道該恨我自己,還是該恨你爸,為什麼我們之間變成瞭現在這樣。我想不通,所以去瞭喝點酒。”
夏靈低著頭,解釋道:“我跟江柏林之間,什麼都沒有。那天晚上,我之所以回來這麼遲,是因為我要完成對他的專訪,但是他白天沒有時間,而且第二天又要飛國外。真的隻是單純的采訪而已……”
慕司沉點瞭點頭,道:“這樣最好,江柏林跟我是一樣的人,冷漠、自私、心機深重,你應該找一個單純的人,而不是重蹈覆轍。”
夏靈聽著他的叮囑,好似告別一般,心情莫名地沉重。
可是,她這次過來,並不是為瞭跟他告別的。
她想為父親贖罪。
這時,慕司沉已經下瞭逐客令,“你走吧,我有點累,要休息瞭。”
慕司沉的冷漠和疏遠,讓夏靈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轉念一想,他之前對她的溫柔都是裝出來的,隻是為瞭迷惑她,報復她。現在這樣的態度,才是他真正對她的態度吧?
夏靈猶豫瞭一下,說出瞭自己的來意,“你是因為我才住院的,我會在這裡照顧你,一直到你康復為止。”
慕司沉依舊冷漠,淡淡地說:“不需要。如果你現在決定留下,那以後,我也不會放你走瞭。所以夏靈,現在是你唯一能離開我的機會。”
夏靈心裡像是長瞭草,萬分糾結。
如果她現在走瞭,那她就是個逃兵。
當年,慕夫人和慕司沉所受的傷害,她不知道除瞭在他身邊慢慢贖罪,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沉默瞭良久,夏靈吸瞭吸鼻子,聲音如蚊蠅,“慕司沉,那你……你還要我嗎?”
她話音剛落,慕司沉平靜的目光泛起瞭一抹波瀾,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他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倔強又痛恨他的夏靈嘴裡說出來的。
夏靈深深吸瞭口氣,鼓起勇氣抬頭看著他,又重復瞭一遍,“你還會要我嗎?”
下一秒,慕司沉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將她帶到懷裡。
他緊緊摟著她,心都軟成瞭一團。
“傻瓜,我怎麼會不要你?”
他的聲音透著難以言喻的溫柔,還有一絲慶幸。
他以為,她不會再原諒他瞭。
他已經做好瞭要永遠失去她的準備。
慕司沉想到自己曾經對她做的一切,他撫著她的頭發,柔聲道:“靈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夏靈僵在他懷裡,不敢太貼近他,怕壓到瞭他的傷口。
可是,明明他的懷抱這樣溫暖,他的語氣這樣溫柔,她的心,還是那麼冷,好像怎麼都捂不熱瞭呢?
就在這時,慕夫人從外面進來。
一看這場面,連忙跑過去,道:“哎呀,趕緊放開!司沉,你這剛做完手術,哪能做這樣摟摟抱抱的動作?”
夏靈連忙離開他懷裡,有些難為情地低著頭。
慕夫人忽然想起瞭什麼,看看慕司沉,又看看夏靈,道:“你們……和好瞭?”
夏靈沒有正面回答慕夫人的問題,而是說道:“伯母,我以後會跟您一起照顧司沉。您晚上本來就失眠,需要好好休息,所以以後晚上我在這裡照顧他。白天我要上班,所以還是得麻煩您一下。”
“好好好,這當然沒問題。”
慕夫人終於露出瞭笑容,如釋重負地說:“這就好瞭,咱們把話說開瞭,誤會不就沒有瞭嗎?”
夏靈看瞭眼時間,道:“伯母,我一會兒還有個采訪,現在得去雜志社一趟,我晚上再過來替您。”
“好,你去忙。”
慕夫人現在變得格外好說話,畢竟,隻要慕司沉能好好的,她已經無欲無求瞭。
夏靈走後,慕司沉深邃的眸光晦暗不明,讓人捉摸不透。
慕夫人疑惑地望著他,道:“你怎麼這副表情?不是都和好瞭嗎?怎麼也沒見你高興?難道,你不喜歡夏靈瞭?”
慕司沉搖瞭搖頭,道:“我總覺得,這不像我瞭解的夏靈。她應該很恨我才對,就連我自己,都覺得當年對她做的事,太過分瞭。”
“這不都過去瞭嗎?”
慕夫人安慰道:“當年的事,也不隻是你一個人的錯,估計夏靈也想開瞭。畢竟,你倆互相喜歡,她肯定也不想放棄這段感情。說到底,還是我這次去找她,告訴她真相,起作用瞭。不然,你倆很可能就這樣錯過瞭。”
慕司沉若有所思地望著母親,道:“我怎麼總覺得您現在奇奇怪怪的?您現在就這麼支持我和夏靈?真的不再介意她爸爸的事瞭?”
慕夫人尷尬地笑瞭笑,道:“還是兒子最瞭解母親,這事兒吧,我雖然還是介意,但是經過你這次被送到醫院急救,我就想通瞭。什麼都沒有你的命重要!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您說?”慕司沉等著她的下文。
隻聽慕夫人唉聲嘆氣地說:“就是你胃出血那天早上,江仲夏來傢裡瞭。江仲夏,你還記得吧?”
慕司沉微微蹙瞭蹙眉,道:“這我怎麼會不記得?她來做什麼?”
“還不是因為想跟你再續前緣唄!”
慕夫人撇瞭撇嘴,道:“這丫頭原先就對你有好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來傢裡,又開始有意無意的跟我打探你現在是不是單身?我跟她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瞭,都快結婚瞭。想讓她斷瞭這個念頭!”
慕司沉瞭然一笑,道:“原來,這才是您同意我和夏靈的原因。”
慕夫人連忙否認道:“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因素,主要是夏靈這姑娘,人品和性格,都不賴,而且你們也互相喜歡。反正啊,等你出院之後,看看能不能趕緊跟夏靈把事情定下來,也斷瞭江仲夏的念頭。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跟他們江傢人有一絲一毫的瓜葛瞭。”
慕司沉這才明白,原來,慕夫人是忌憚著江傢,所以才想撮合他跟夏靈。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他和夏靈之間,最大的阻力,沒有瞭。
慕夫人語重心長的勸解道:“司沉啊,既然你跟夏靈和好瞭,兩人就不要再鬧瞭。你多說說好話,哄哄她,她那麼愛你,不會不原諒你的。你們也都不小瞭,也該讓我抱上孫子瞭。”
慕司沉無奈的看著母親,“您怎麼想起一出就是一出呢?”
“還不是你逼的?”
慕夫人白瞭她一眼,道:“我給你挑的,你不喜歡,現在我同意你喜歡的瞭,你又說我。為人父母,真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的身份。”
……
尚美雜志。
夏靈一到雜志社,就見新聞部的人格外興奮。
她順嘴問瞭一句:“怎麼瞭?什麼好事啊?”
“夏姐,你還不知道?”於七七開心的說:“剛才總編過來,說是Karen以後的訪談交給我們獨傢做瞭。總編非常滿意,要給我們這個月漲獎金呢!”
夏靈一愣,沒想到獨傢專訪這麼快就拿到瞭。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過人之處,而且,他們一開始也沒有想著直接拿到這個獨傢權。
難道是江柏林主動給的?
夏靈趕緊搖瞭搖頭,自己到底在瞎想什麼?江柏林是國際著名珠寶設計師,與她也僅僅有著幾面之緣,怎麼可能是因為她,才把獨傢專訪權給雜志社的?
估計,是雜志社的運營或者合夥人跟江柏林有什麼關系,這才要到瞭獨傢專訪權。
嗯,一定是這樣!
夏靈沒有再深想,又聽於七七說道:“對瞭,月底江傢舉辦的那個慈善晚會,發來瞭邀請函。隻請瞭十傢媒體,其中就有我們哎。不過,總編剛才說瞭,讓您親自去,我們都沒這個機會瞭。”
夏靈一時間有些頭大,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好多,再加上慕司沉那邊的事。
她從七七手中接過邀請函,道:“好,我知道瞭,大傢都工作吧。一會兒,我給大傢訂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