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慵懶地踱步出來,疏疏見瞭禮。
“我這人憎狗嫌的,肯嫁給我的姑娘可不多。”寧王大喇喇地往榻上一坐,“人要是真給嚇跑瞭,您去哪兒賠我一個媳婦兒呢?”
“別胡說八道。”太後嗔怪道,“,在外人面前明明挺穩重,怎麼到瞭我這兒,嘴就沒個把門的?”
“您不是我嫡母……的妹妹麼,跟我親媽也沒區別,我有什麼可見外的?”
陸夭從不知道,寧王也有這種哄人的本事,而且太後顯然很吃這一套。
隨即示意掌事嬤嬤把陸夭扶起來,這回再看向她的眼神帶瞭幾分顯而易見的暖意。
“好孩子,別怪本宮,難為有姑娘肯死心塌地跟著老三,我總得替他把把關。”
上輩子並沒有這一出。
太後當時聽說兩人已經圓房,賞瞭不少珍奇古玩和名貴藥材,指望她能一舉得男,畢竟有瞭嫡長子,寧王爭奪儲君就能再添砝碼,搞得當時壓根沒圓房陸夭無比心虛。
後來見她遲遲未有子,太後對她的態度也沒冷下來,想來多半是有寧王從中斡旋。
思及至此,她感激地看向寧王,她從不知道他背後為她做過這麼多。
寧王大概以為她是為瞭剛才解圍那句話,於是趁熱打鐵。
“母後逗也逗弄過瞭,嚇唬也嚇唬夠瞭,快把寶印金冊拿出來吧,沒看她眼巴巴地盼著呢。”
“你看看,以前給你說親,總是東推西擋。結果現在跟老房子著火似的,還急起來瞭。”太後滿眼都是慈愛。
正說笑著,軟塌上臥著的玳瑁貓突然躥到陸夭腿上,咪嗚咪嗚叫著示好。
陸夭愣瞭愣,掌事嬤嬤急忙跟著湊趣。
“這虎將軍平時誰的面子都不給,等閑不與人親近,跟王妃倒是真有緣。”
“你小心著點兒。”太後也笑瞭,“這小玩意兒最近脾氣愈發燥,皇後上次來,都讓它給撓瞭。”
陸夭伸手抓瞭抓貓下巴,貓在她手裡舒服地蹭著。
她又換瞭個方向給貓順毛,摸到後腿的脈搏,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舒展開。
此時有人通傳,皇後帶著太子和太子妃來請安。
陸仁嘉的臉看上去恢復瞭不少,但還是隱約可見星星點點紅斑。
她一見陸夭,雙眼便迸出仇恨光芒,恨不得上去活撕瞭她,這幾天那臭氣熏天的草藥幾乎要把她逼瘋瞭。太子非但不肯跟她同床,還一連幾晚上都泡在侍妾的房裡。
這口氣,她咽不下去。
同樣眼神離不開陸夭的還有太子,從一進門,他也死死盯住陸夭。
他送去給寧王添堵的美姬又原封不動給送回來瞭,而且腫的跟豬頭一樣,禦醫說是中瞭某種香料的毒。以前他隻覺得陸夭美,沒想到還藏著尖牙利爪,這樣才更帶勁兒嘛!
陸仁嘉那個樣子,他沒心情去碰,於是換瞭好幾個不同樣貌的侍妾侍寢,可都找不著對陸夭的那種感覺。
聽說陸夭在太後宮裡,他急忙找個理由就跟瞭來,還真是來對瞭!
前兩日還決絕服毒的陸夭雖然帶點蒼白,但反而多瞭幾分弱不勝衣的美。配著端莊大氣的穿著,恰到好處撓在他心坎兒上。
就是要這種外表聖母,內在火熱的。
皇叔一個瘸子,怎麼配得上她?
看來要找個機會趁她落單的時候將其困住,再用言語逼她就范。她一個恪守禮節的弱女子自然不敢節外生枝,隻會吃這個暗虧。
日後再以此要挾,把皇嬸變成外室,那滋味,想想都銷魂。
大概是想的過於入神,連太後叫他都沒聽見。
還是皇後狠狠擰瞭他一把,太子才“哎呦”出聲。
太後循著視線看過去,那邊端坐著秀逸出塵,安靜逗弄貓兒的陸夭,於是心下瞭然。
“本宮是問太子,對太子妃可還滿意?”
太子心道,我這幾天連正眼都沒看過她,熏得我吃不下飯,何來滿不滿意?
但嘴上還是恭恭敬敬回答:“孫兒對太子妃無不滿意。”
皇後已經再三訓誡過他,如今大局已定,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已經給寧王送瞭一個絕佳助力,那麼就不能再放掉禮部這塊大餅。
陸尚書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入內閣的右相,先寧王一步把這位嶽父拉攏到手,最有效的捷徑就是陸仁嘉這位太子妃。
太後點點頭,命人把兩份寶冊金印拿上來。
就在這當口,陸夭手裡的虎將軍忽然箭一般彈射而出,猛地撲向宮女,頓時在她手上抓出幾道血痕。
宮女吃痛撒手,金印散落一地。
太後也大吃一驚,連忙叫宮人來抓,卻又不可傷瞭它,足折騰瞭好一會兒才算把貓制住。
“也是奇瞭,這幾日成精瞭似的鬧,倒像是吃錯藥一般。”太後疲憊地揉揉眉心。
此時虎將軍突然大口嘔吐起來,誰都知道那是太後的心尖兒愛寵。
伺候的宮女慌瞭神,跪下磕頭如搗蒜。
“太後明鑒,奴婢對虎將軍的飲食一直格外精心,不敢有半點懈怠。”
太後還沒說話,就聽到有人插言。
“啟稟太後,臣妾親眼看見剛才寧王妃給貓吃瞭什麼東西,貓才吐瞭。”陸仁嘉出其不意地跪下,眼神滿是狠毒算計,“您不妨趕緊叫禦醫來看看。”
太後瞇起眼,還未說話,皇後便搶在前頭斥責。
“放肆,太後的長樂宮裡,焉有你拿主意的份兒!”
陸傢姐妹初來乍到或許不瞭解,在太後陰影下生活瞭小半輩子的皇後卻瞭如指掌。
這位出身將門的太後雖然是繼後,但卻雷厲風行,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陸仁嘉那點栽贓的小伎倆根本不夠看。
太後若雷霆一怒翻瞭臉,這太子妃的金印能不能順利到手就不好說瞭。所以即便對陸仁嘉滿心厭惡,她也得站出來假意訓斥,以免招致太後更大的怒火。
太後眼神在陸夭身上逡巡一圈,又轉回到陸仁嘉身上。
“太子妃說你給虎將軍喂瞭毒藥,寧王妃可有何解釋?”
陸夭拍拍手中的殘渣,前走兩步盈盈下跪:“臣妾確實給虎將軍喂瞭些荷包裡的糕點,但有沒有毒,我說瞭不算……
她抬頭看向寧王,寧王沖她遞來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可以按自己的想法繼續。
陸夭心裡頓時有瞭底,於是把話說完。
“這貓兒的脈搏有些凌亂,恐怕確實得讓太醫來一窺究竟。”
“你還會給貓看病?”陸仁嘉語氣裡是滿滿的譏諷,“你在傢時根本就不接觸這些小動物。”
陸夭前世確實不喜歡這些東西,但她後來學制毒,必須要碰觸各種毒物,久而久之也就習慣瞭。
太醫很快被傳召瞭來,還是上次那位醫正。他動作嫻熟安撫瞭一下虎將軍,然後拈起少許嘔吐物聞瞭聞,眉頭深深蹙瞭起來。
陸仁嘉迫不及待開口。
“是不是中毒?”
太醫環視屋內神色各異的眾人,斟酌再三開瞭口。
“虎將軍確實有中毒跡象。”
一語既出,滿室皆驚,這就等於證明,陸夭在太後寢宮下毒。
然而被懷疑的陸夭卻氣定神閑,似乎這事情與她無關。
陸仁嘉強忍住開口的欲望,將熱切目光投向太後,太後瞥一眼陸夭。
“寧王妃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