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夭其實早就猜到,太後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斷不可能平白無故出手幫忙,而且還是這麼大的忙。
“你想要什麼?”陸夭輕哼一聲,語帶輕蔑,“寧王府妾室的位置就這麼有吸引力?”
太後沒有理會她的諷刺。
“讓老三跟薛傢和好。”
陸夭尚未回答,就聽太後又說道。
“靜王回來瞭,你以為老三的儲君位置真那麼高枕無憂嗎?”瞥到陸夭面色微微一變,她語氣平靜繼續補充,“薛傢到底是老三的外祖傢,任何時候都可以做他的後盾,可比靜王身後的欽天監要得用的多。”
這話說到陸夭心坎兒上。
歷代帝王之爭,靠的除瞭身份,還有傢世。
寧王是正兒八經先皇嫡子,靜王隻是個庶子,就算退一步說,舒貴妃真的取皇後而代之,太子隻要一日不死,他都算不上嫡長子。
但太子若死瞭呢?
他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就算用瞭解藥,根本也撐不瞭幾年,到時候靜王可就是嫡長子瞭。
謝知蘊若想跟他爭,那薛傢就是最強有力的幫手。
“所以你也不想他輸給靜王吧?”
太後從小佛堂踱步出來,在外間坐下。
“謝安這兩年就像轉性瞭似的,處處投其所好,皇帝嘴上不說,實際上心裡對他很滿意。”
陸夭心裡一動,這兩年?
說明謝安重生的時間比她還要早些,難怪可以部署周密,要知道,能不動聲色在皇帝心裡留下印象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後屬意舒貴妃做皇後嗎?”
她問瞭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太後卻立刻意會。
“你想讓我在皇帝面前說她的不是?”
“恰恰相反,我要太後幫忙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幾句。”陸夭眼神帶瞭點算計,“因為舒貴妃必須成為皇後。”
“你什麼意思?”太後終於露出點驚訝的神色,“還嫌靜王羽翼不夠豐滿?”
陸夭不欲多做解釋。
“談筆交易吧。”她直視太後的眼睛,“太後幫忙讓舒貴妃坐上皇後這個位置,我去勸王爺跟薛傢重歸於好,如何?”
這買賣乍聽上去劃算,仔細想想卻不然。
若是靜王真的子憑母貴登基,那薛傢這麼多年的籌謀可就功虧一簣瞭。
“這不行。”太後斬釘截鐵拒絕,“我不可能給對手添砝碼。”
陸夭起身,撣弾身上的裙襖。
“太後娘娘大可以放心。”她唇角彎出個輕蔑的弧度,“我也不會給對手添砝碼。”
*
“你真這麼說的?”
從皇宮回寧王府的馬車上,寧王如是問道。
因為太子病情已經穩定,啟獻帝在跟太醫確認過之後,這才同意寧王夫婦回府。
“這有什麼可騙你的。”
陸夭換瞭個舒服的姿勢,寧王幹脆把人按在肩上。
她也不客氣,直接找瞭個自己滿意的角度,把頭搭在上面。
“你覺得哪部分讓你比較質疑?是舒貴妃當皇後,還是你跟薛傢和好?”
寧王腹誹,誰當皇後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現在還不是皇帝呢,等我當瞭,再來操心誰是皇後也不遲。”
陸夭立刻從他肩上抬起頭。
“你還有除瞭我以外的其他人選?”
寧王怔瞭怔,隨即露出點顯而易見的笑容,他就喜歡陸小夭這點護食的勁兒。
心裡高興,嘴上服軟也快。
“那哪能呢,除瞭你,不會有別人瞭。”
陸夭也不矯情,點點頭。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舒貴妃當皇後?”
寧王心道,我是真的不想問啊,可想想陸小夭大概很期待別人問她的計劃吧。
為人夫君的,怎麼好不滿足她呢?
“那到底為什麼?你不怕靜王趁機上位嗎?”
“你想想,靜王原本隻是個不被看好的庶子,為什麼突然有瞭競爭儲君的資格?”
寧王略一沉吟。
“因為他討皇帝的喜歡?”
“所以這是他最大的籌碼。”陸夭又重新靠回寧王肩頭,讓他支撐自己全部的重量,“所以一旦他失去啟獻帝的信任,就又會被打回起點。”
寧王瞭然。
啟獻帝多疑,在他看來,越是沒有野心的孩子越受他喜歡。
靜王生母舒貴妃屈居皇後之下多年,娘傢又沒什麼實權,所以啟獻帝天然帶瞭點憐惜弱小的感情。
再加上靜王自覺申請外派,愈發顯得他比太子乖巧懂事。
可一旦舒貴妃在太子生死未卜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頭去爭皇後位,那她們母子在啟獻帝面前最大的籌碼也就不復存在瞭。
寧王想通瞭這個關竅。
“所以你讓太後去皇上那裡給舒貴妃敲邊鼓?”
“你皇兄也不傻,未必會上當。”陸夭挑開車簾一角,看外面人來人往,“但隻要在他心裡埋下懷疑的種子,靜王就沒那麼容易上位。”
*
舒貴妃宮裡
“不行?為什麼不行。”原本舒貴妃還在給兒子傷口敷藥,聽聞他的話,詫異地停瞭下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靜王表情溫煦。
“母妃,您想想,父皇平素最看重的就是您無欲無求這性子,一旦您真跟他開瞭口,他對您那點憐惜愛重也就消耗光瞭。”
舒貴妃遲疑片刻。
“可眼下皇後失勢,正是母妃上位的大好機會啊。”舒貴妃皺起眉頭,“而且就算我不爭取,也會有別人爭取的。”
這幾年雖然後宮沒進什麼新人,但啟獻帝原本的妃子還有幾個,都是還在府邸時候就跟著他的老人兒。
論資歷論背景,倒也不是挑不出一兩個來頂替皇後。
思及至此,她緊迫感油然而生。
靜王也在觀察舒貴妃的神色。
母妃從來都是個心裡有數的人,這麼多年韜光養晦,斷不會貿然出手。
難不成是有人跟她說瞭什麼?
“母妃突然有爭後位的想法,隻是因為皇後娘娘失勢的關系嗎?”
舒貴妃有些不解地看著兒子。
“難道你願意母妃被人壓制一生?”
靜王沉吟瞭下,覺得婦孺還是不夠可信,於是壓下喉頭的豪言壯語。
“是兒子無能,讓母妃受累瞭。”
舒貴妃眼眶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是母妃無能。”若是她有用些,兒子也不會一直屈居太子之下,“不過你放心,母妃這次把握很大,不會貿然出手。”
靜王挑眉。
“母妃這是何意?”
“母妃常年伺候太後,自是有一份人情在裡面。再加上寧王妃也站在我這邊。”
又是寧王妃。
靜王不動聲色蹙眉,這一年多他聽過太多次這個名字。
風靡都城,廣開店鋪,遠赴北疆,生擒敵將。
前世的寧王妃有這麼出風頭嗎?
他努力回想著。
腦海裡浮現出每次宮宴都跟在太子妃旁邊的那張絕色面孔。
除瞭一張讓人印象深刻的臉,似乎再無其他。
是他的重生改變瞭今世走向嗎?
讓原本平庸不成器的王妃變成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在心底嗤笑,怎麼可能。
太子那種爛泥糊不上墻的廢物不是照樣還那麼不中用麼。
那麼,就隻剩下瞭一種可能。
她也是重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