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音閣裡,謝文茵正對著滿地攤開的東西不知所措。
整個屋子視線所及范圍內,佈滿瞭各式各樣的上用好東西,什麼妝花文錦、飛天瓶、羊脂玉擺件,儼然是在操辦嫁妝一樣。
她皺著眉頭,隨手從裡面拎起一瓶。
“為什麼皇兄賞我的東西裡,”她刻意強調那個“我”字,“會有這玩意兒。”
那上面貼著禦賜的黃簽子,端端正正寫著“鹿茸酒”幾個大字。
再看一眼滿地姑娘傢玩意兒裡夾雜的匕首和補品,謝文茵再一次確定,這裡面絕對不都是給她的。
自從衛朗申請調回聽音閣當差之後,啟獻帝的賞賜就源源不斷地跟著來瞭。
美其名曰是給小七存點嫁妝,但混雜其中什麼虎骨酒,斷續膏,保榮丸,顯然是想借著她的手給別人。
而那個別人,此刻就站在她對面不遠處。
謝文茵讓宮女們都退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
“你說,皇兄是不是已經知道你身份瞭?”
衛朗並不意外,啟獻帝能在位這麼久,勢必有自己的情報網,查出自己身份是早晚的事,而眼下這個情況,自然是已經知道瞭。
不過他並不急著表明態度,因為有人顯然比他更著急。
謝文茵見他不說話,伸過手去欲拍他的頭。
“問你話呢,快回答姑姑。”
衛朗沒躲,任由謝文茵在自己頭上呼嚕瞭一把。
謝文茵覺得十分滿意,這小子自打跟自己挑明身份之後,就變得愈發乖巧瞭。
除瞭不肯叫姑姑之外,堪稱無可挑剔,想到這裡,她又有些遺憾。
“我也納悶瞭,叫一聲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麼可別扭的。”謝文茵意興闌珊將那堆東西往一邊踢瞭踢,“把給你的那些拿走吧,我也用不上。說是給我當嫁妝,嫁誰八字都沒一撇呢。”
衛朗眸子微動,突然沖門外喝道。
“誰在外面?”
就聽啟獻帝身邊周總管巴巴兒進來,行瞭個標準的禮。
“皇上請衛大人過去一趟。”
謝文茵立刻警覺起來,單獨召見?
“我也去,皇兄賞瞭這些東西,我也應該過去謝個賞。”
周總管立刻笑道。
“皇上說瞭,七公主就不必去瞭,路也不近,沒得跑這一趟。”他知謝文茵難纏,於是又補充道,“老奴剛來的時候遇見瞭司大人,說去皇上那送完折子,要給公主來送帖子。”
謝文茵愣瞭愣,不年不節送什麼帖子?
“聽說是學士夫人的生辰快到瞭。”周總管不動聲色提醒道,“公主去年出城養病,錯過瞭,今年可以去看看,順便散散心啊。”
謝文茵這才想起來,司大學士夫人的生辰確實在這幾日,往年但凡她在宮裡,從來不會落下,這會兒倒是有些踟躕。
衛朗跟皇兄的關系隻差一層窗戶紙,雖然看眼下這態度,皇兄並沒有惡意,但帝心難測,留這兩人單獨在一起還是有些威脅。
正糾結著,就見司寇自門外進來,周總管見狀松瞭口氣,立刻奉承瞭句。
“司大人這一來,滿屋子都亮堂瞭,真應瞭那句蓬蓽生輝。”
司寇面色不動如山,謝文茵卻不樂意瞭,於是出言擠兌。
“我這兒怎麼就是蓬蓽瞭?”
周總管知道謝文茵難纏起來是真難纏,連忙輕輕抽瞭自己一個嘴巴。
“瞧奴才這張嘴,真是不會說話,公主和司大人都是風華絕代的人物。”
衛朗和司寇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多說半個字,但周總管卻感受到瞭莫名的暗潮洶湧,他下意識縮縮脖子。
又帶點討好口吻對衛朗道。
“衛大人,咱們走吧,皇上還在等著。”
謝文茵見狀也不好再跟去,隻得眼睜睜看兩人走瞭。回頭見司寇站在那兒挺拔如松,剛想遷怒一下,就聽對方出其不意道。
“松鼠是不是被你養死瞭?”
謝文茵被這篤定的口氣說得一怔,好勝心立刻上來瞭。
“怎麼可能,活蹦亂跳呢,不信拿給你看。”
說著就去內室拿松鼠籠子,司寇見她把籠子就掛在床頭,眼中不由得漾出兩分暖意。
這丫頭還是這麼容易被轉移視線。
就見謝文茵拎著松鼠籠過來,獻寶一樣遞過去。
“我每日都喂松子和山泉水,瞧,是不是皮毛油光水滑的?”
司寇微微側目,見那松鼠果真如她所言,一看就是被養得極用心。
他放軟瞭神色,點點頭。
“倒是我小瞧你瞭。”
謝文茵聞言立即得意起來。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按這個說法,你得把眼珠子都刮下來。”
司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伸手將帖子遞過去。
“替我母親傳個話,請公主務必賞光。”
謝文茵一時也有些為難。
論理,她和學士夫人自幼親厚,雖然身為公主,但走這一遭也不算委屈。
可她和司寇現在的關系,登堂入室去人傢傢裡不大合適。而且司傢女眷都跟她親厚,早就默認兩人是一對兒。
到時候若是說些讓彼此尷尬的話……
想到這裡,她剛要出口拒絕,就聽司寇又說道。
“不過你不必困擾,到時候我替你跟我母親說一聲,就說你不便出宮就是瞭。”
謝文茵骨子裡那股叛逆勁兒一下就上來瞭,憑什麼他司雲麓事事都是一副篤定的態度?
“誰跟你說我不去的?這杯壽酒,我喝定瞭。”
說完看向司雲麓那張面色無波的臉,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