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茹是最後才知道,自己要被嫁給一個鰥夫的。
薛夫人將這個消息瞞得滴水不漏,待到全傢知曉的時候,兩方已經悄悄過瞭庚帖。
她打得就是木已成舟的算盤。
薛爵爺對此沒有辦法,隻得帶著薛夫人去薛老太君那裡下跪請罪。
對方是工部侍郎,朝中低頭不見抬頭見,事已至此,就是薛老太君也不能憑一己之力將庚帖拿回來。
於是隻能咬牙認下這門親事。
薛玉茹得知此事之後,沒吵沒鬧,隻是將自己關在房中整整兩日。
她也怨,也恨,但陸仁嘉的死徹底震撼到瞭她。
一個前一日還活生生跟她一起預備算計別人的大活人,幾日之後便成瞭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種震撼太過駭人,以致她不得不認命。
她雖然嫁過人,但還是完璧之身,自是不願嫁給一個鰥夫,但卻也知道,這是母親能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好出路。
否則一旦陸夭回過神來整治她,薛傢是斷斷不會護在她前面的。而那個年紀大到足以做她爹的工部侍郎,卻是能給她幾分庇護。
隻希望,他能像個男人。
薛玉茹沒有拒絕,而是坦然接受瞭這樁親事,隻是提出一個要求,她想讓陸夭送親。
這要求其實不過分。
大楚向來都是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但凡女方傢裡,都是竭盡所能找身份地位合適的女眷去撐場面。
但薛老太君是知道陸夭和薛玉茹之間齟齬的,所以想都沒想便回絕瞭。
“孫女自知這要求有些過分。”薛玉茹低垂著頭,一副認命的樣子,“但祖母也知道,女人嫁人等於再投胎,我頭一次出嫁已經守瞭望門寡,這一次又是嫁給鰥夫做填房……”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瞭。
薛老太君心裡也覺不好受,闔府上下嬌生慣養長大的大小姐,卻淪落至如此下場,雖說有些咎由自取的意味在裡面,但她到底還是姓薛。
“罷瞭,你自己修書給你表嫂,她若是願意出面,那是你的造化。”老太君理瞭理鬢角,目光如炬,“但她若是不願,你也不要牽扯薛傢。”
這便是默許的意思。
薛玉茹暗自咬牙,祖母做事真是滴水不漏,若是以她的名義,陸夭十有八九是不會來的。
唯一能賭一把的可能性,就是她想來看自己熱鬧。
但事到如今別無選擇,她必須風風光光出嫁。
*
陸夭感覺距離上次見面並沒有多久,可薛玉茹卻在短短幾日瘦脫瞭相。
她本是豐潤的樣貌,最討那些夫人太太們喜歡,因為足夠端莊,足以撐起一府主母的門面。
可眼下面前這人臉頰凹陷,眼神無光,活脫脫把自己折騰出一副刻薄樣。
可見這些日子,她確實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你特地來看我笑話?”
因為除瞭這個理由,陸夭根本沒有什麼必須前來的理由,畢竟她現在身份如日中天,根本不用紆尊降貴遷就一個二嫁女。
“是啊,我專程跑這一趟,所幸你倒是沒有讓我失望。”陸夭將嘲諷和惡意明晃晃擺在臉上,“這熱鬧看得真是值得。”
饒是早做好瞭心理準備,但薛玉茹的心還是猛地刺痛瞭一下。
她自幼清高孤傲,滿心滿眼隻有表哥,隻想等及笄之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順理成章嫁給他。
可事與願違。
第一次他拒絕瞭她。
第二次他娶瞭別人。
曾幾何時,她是這都城最頂端的貴女,多少夫人小姐都要來巴結她。
可現在呢,非但淪為那些長舌婦茶餘飯後的笑話,還要被迫嫁給一個跟自己親爹年紀差不多的鰥夫。
這一切的一切,根源都在陸夭。
薛玉茹小心斂住眼底的恨意,再開口時,面色已經平靜無波,語氣也聽不出絲毫漣漪。
“如今我已經如你所願,被踩到瞭泥裡。”她籠在袖子的手指微微握緊,“送親一事,還望表嫂能夠高抬貴手。”
陸夭不意外薛玉茹的謙卑,她本就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她答應來送親,自然不會是沖著薛玉茹的面子,她要親眼看她嫁入工部侍郎府,以確保這樁親事不會橫生枝節。
這樣,謝文茵這一世才算是徹徹底底地安全瞭。
否則隻要工部侍郎一日沒有續弦,她都要提心吊膽怕出什麼變故。
尤其是在靜王也知曉這個秘密的前提下。
“我答應你,會以女方親眷的身份來。”
她瞥瞭眼薛玉茹,因為前世沒有什麼刻骨仇恨,所以這一世她願意高抬貴手留她一條命,用來換取謝文茵的自由和幸福。
“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地嫁,否則,陸仁嘉就是你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