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寧王府來說,雙胎帶來的陰影遠遠不及寧王妃懷孕的欣喜。
此前已經賞賜過一輪,給老太君祝壽回來,寧王張羅著又賞瞭一輪。
雖然對外隻字未提懷雙胎的事情,但按照寧王自己的話說,都是他的孩子,不可能第一個賞瞭,第二個裝不知道。
桌上擺佈好瞭碗碟,伺候的丫鬟們領瞭賞,個個喜盈於色,知道寧王不喜太多人伺候,於是無聲無息地退出屋子,將空間留給剛剛晉升為父母的夫妻二人。
陸夭沒有落座,而是斜倚在妝臺的桌子上,這個頂住腰的姿勢能讓她覺得舒服些。
“冷靜下來瞭嗎?現在是不是能好好說話瞭?”
她之前果然是想多瞭,以為謝知蘊是因為雙胎的事情憂心,孰料這男人隻是沉醉在自我滿足的世界裡,覺得自己能力卓絕。
想到這裡,陸夭忍不住失笑。
謝知蘊的態度從得知懷孕到現在得知是雙胎,由始至終都是一個心情,那就是欣喜。
是那種由內而外,能沖淡一切理智的欣喜。可他不多想,作為母親的陸夭卻不能不走一步想三步。
寧王日後若為帝王,那麼她腹中若是嫡長女,那便是大大的吉兆。可若是嫡長子,那麼很容易造成兄弟鬩墻的悲劇,那必然是皇室大忌。
但這種事例,史料裡記載得不多,一是雙胎並不常見,二是懷雙胎的皇帝嫡妻更是少之又少。前朝曾有一例,皇後不忍趁雙胞胎還沒出生前就打掉,於是一直隱瞞,待到出生那日發現是兩個男孩兒,生生被皇帝下令扼殺瞭其中較為孱弱的那一個。
陸夭不敢想象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會是何種情景,她抬眼看謝知蘊。
那人像是才剛從她的話裡反應過來,表情十分冷靜。
“你在擔心什麼?”寧王才意識到陸夭的臉色似乎有些過於嚴肅瞭,“你怕雙胎到時候不好生產?”
陸夭一時詞窮,她對於謝知蘊的感覺不可謂不復雜,有時候覺得他睿智理智,運籌帷幄。有時候又覺得他腦子裡空無一物,仿佛隻有一根筋。
明明是這麼嚴肅的事,他竟然能說出這麼無知且幼稚的話。
“雙胎不能同為長子,不然會對社稷有礙。”陸夭忍住扶額的沖動,“你自幼在皇室長大,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這話出口,寧王才明白她煩惱的是什麼,索性繞過來到她旁邊,也學著陸夭的樣子斜倚在妝臺上。
“你這大半日悶悶不樂,就是因為這個?”他看著陸夭不自覺蹙眉的樣子,不覺好笑,“你不是出瞭名的心思縝密,怎麼這件事卻糊塗起來瞭呢?”
見陸夭眉立,冷冷瞪瞭自己一眼,知她要發火,連忙按住她的手。
“別急別急,你若是生氣,罵我兩句使得,但千萬別動手。忍一忍,等孩子出生後,隨你怎麼發泄,這總可以吧。”
“你別吞吞吐吐賣關子,可能更好些。”陸夭冷凝著臉,自己在這裡著急,他還不緊不慢。
“別急別急,你想想,皇長子同為雙胞才會對社稷有礙。”他生怕陸夭用力,小心翼翼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你隻是寧王妃,生男生女,生單胎還是雙胞,於社稷何幹?”
陸夭一下子被說愣瞭,隨即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皇帝一時半刻不可能退位,但凡他不暴斃,你名義上就隻是王爺。”
對啊,儲君隻是一種承諾,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算一種頭銜,那麼自己所出的孩子,按律就是王爺的子女,跟其他宗親相比,沒什麼特殊之處。
寧王似笑非笑地點瞭點頭,壓低聲音道。
“沒想到寧王妃也有犯傻的一天。”
陸夭難得犯糊塗,不免有些羞赧,紅瞭臉沒有做聲,但心底卻松瞭口氣。
偏生寧王不懂見好就收的道理,還在不依不饒調侃。
“定然是腹中的孩子不夠聰明,帶累瞭母親的才智,我們陸小夭一直是女中諸葛的。”
陸夭聞言不高興瞭,乜瞭他一眼,開口道。
“這話若是讓孩子聽到,該當如何?”
寧王怕她惱羞成怒,立刻斂瞭玩笑之色,一臉鄭重沖陸夭的肚子保證道。
“是父王失言瞭,咱們府上,最聰明是你母親,其次就是你們倆。”
陸夭聞言覺得好氣又好笑,心底又有塊地方莫名覺得柔軟,她放軟力道順勢倚在寧王身上。
“那後面怎麼辦呢?薛傢雖然會盡力封鎖消息,但紙包不住火,況且院判出診是有記錄的,這事瞞不瞭多久。”
“堵不如疏,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索性讓大傢知道好瞭。”寧王伸手環住她肩膀,小心翼翼避開腹部,”放心吧,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母子幾個。”
陸夭靠在他肩膀上,閉著眼點頭,腦海中開始設想,要如何不動聲色將這消息傳開來,今日在薛傢的把戲,不如再玩一次好瞭。
地點就還選在薛傢吧,做生不如做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