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倏忽即逝,轉眼已經到瞭二更,司大學士年紀大瞭撐不住,輸瞭兩盤棋,早早去睡瞭。
剩陸夭一人端坐在書房,正自己和自己對弈,而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瞭。
孫嬤嬤給她披瞭件薄薄的紗衣。
“入夜還是有些涼,王妃若不願在司府就寢,老奴讓人送您回去。這個時辰,那邊應該也安定下來瞭,影衛剛剛來報,說王爺帶兵進宮救駕,估計很快就能完事。”
陸夭眉頭蹙得死緊,腦中飛快地盤算著。
前世靜王是最後一刻,名正言順地登上皇帝之位,這說明他應有龍脈,雖然不知道下場為何,但重生肯定是掌握瞭先機。
自己前世死的太早,所以後面的故事一概不知,若是靜王手握隻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那麼謝知蘊此行未必十拿九穩。
況且兩軍對壘,若是失瞭先機,很可能陷入對方的將計就計裡。對方是已知瞭很多後事,可謝知蘊卻不是。
思及至此,她忽地起身。
“咱們現在就去宮裡。”
孫嬤嬤大驚失色,正待反駁,就被陸夭後面的話生生堵瞭回去。
“謝知蘊可能有危險。”
***
那廂寧王原本計劃被打亂,本就憋著一股氣,所以抵達皇宮的時候也沒有手軟,直奔後宮。
宋堯見他殺氣騰騰,忍不住還多問瞭句。
“要不要提醒他們小心些,別傷瞭靜王?”
寧王正眼也不瞧他一樣,輕哼道。
“不必刻意手下留情,橫豎皇上最後也不會放過他。”
宋堯知他城府極深,勢必已經有打算,於是不再多言,叫親衛迅速前去傳話。
司寇抓住個親隨問道。
“皇上那邊如何?”
“聽說在舒貴妃宮裡,正要就寢,聽到前面亂哄哄,說是靜王打進來瞭。舒貴妃一再解釋必然是弄錯瞭,現在犯瞭風癥,起不來床,正鬧著傳禦醫呢。”
司寇和寧王對視一眼,心下冷笑,這哪裡是犯瞭風癥,十有八九是被舒貴妃給控制住瞭,這對母子裡應外合,早就做瞭萬全打算。
“那還不快去太醫院請人。”寧王輕描淡寫開口,語氣裡卻沒什麼真心建議的成分。
“可是……”那親隨支支吾吾,“太醫院被靜王控制住瞭,派不出人來。”
寧王心下一緊,逼宮之前居然連太醫院這一步都想到瞭,看起來是打定主意想要啟獻帝的命,事後隻要說太醫貪生怕死,不敢過來,名正言順找個替罪羊。
正合計著,就聽身後有低低喧嘩,下意識回頭,就見遠處一群人簇擁著個姑娘過來瞭。
寧王疑心自己眼花看錯,待定定神,宮燈下那張俏麗臉蛋儼然就是陸小夭啊。
他想都沒想,三步兩步走到陸夭身邊,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拉住她的手,急聲道。
“你怎麼跑過來瞭?”
當著眾人,陸夭不好明言,隻得低聲道。
“我不放心你。”
寧王這一晚情緒起落數次,而今這句話一出,他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陸小夭的頭發被風吹亂瞭,因為走得匆忙,額頭也沾瞭點點汗珠,比起平日衣著精致的時候,顯然狼狽瞭些,但滿心滿眼都是對他的擔心。
素來從容淡定的寧王妃在外何時如此狼狽過呢?都是因為他啊。
想到這裡,寧王不受控制地勾起嘴角。
“現在看到瞭,我人沒事,叫他們送你回去吧。”
陸夭隨即搖搖頭,也不顧身後一幹人等的註視,將寧王拉至一旁。
“靜王可能有後手,前世他活得比我久,甚至最後登瞭基,他或許知道些我們都不知道的東西。”
這話醍醐灌頂,寧王猛地反應過來,為什麼靜王敢直闖中門,他並非不知道那邊有埋伏。相反,是太清楚那邊的埋伏有多少人,估算之下,覺得自己手中的兵力能夠應付。
但凡想登基的人,最註重名正言順。
就是因為權衡過從奉天門攻進去的可能性,所以靜王才會如此有恃無恐,如果結合陸小夭所說的話,那麼靜王應該知道暗衛的數量和能力。
畢竟,前世他登基的時候,啟獻帝勢必已經告訴過他瞭。
思及至此,寧王的思路豁然開朗,他寵溺地看著陸夭,伸手點點她的額頭,笑得溫和。
“你真是我的一點福星。”
陸夭顯然沒有他這麼輕松,隨即又開口道。
“聽說皇帝中瞭風,但太醫送不過去,是嗎?”見寧王點頭,她復道,“我知道穿過冷宮那條路,可以直奔舒貴妃的寢宮,不妨走那邊過去吧?”
陸夭的意思,是想出手救人。
區區舒貴妃寢宮,靜王就算留瞭精兵給他母妃護身,數量也不會太多,謝知蘊手頭這點人,盡可以解決。
孰料寧王卻搖搖頭。
“擒賊先擒王,我們等著甕中捉鱉就好。”
靜王敢闖正門,賭註不過是城外那些援軍,但那批人眼下都已經被宋堯困住瞭,所以他仍然可以沿用原計劃,就讓靜王逼宮,直接打到啟獻帝眼前。
到千鈞一發那一刻自己再出現,一是可以名正言順擒住亂臣賊子,另外一點,也可以狠狠打臉啟獻帝,讓他嘗嘗被至親背叛的滋味。
“這邊的事情我心裡有數,快三更瞭,你別熬夜,我叫人把你送回去。”寧王伸手就要叫王管傢過來,卻被陸夭止住。
“這會兒就是回去我也睡不踏實,不如在這裡陪你等結果。”
寧王聞言,頓瞭頓,伸手握住陸夭的手。
“原本打算再等等的,既然你堅持要陪我,那咱們就速戰速決吧。”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宮室,最後視線落回到陸夭腹部,“不能讓你們娘仨陪我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