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暘廷的回憶:
我這個人從小孤僻,不茍言笑,不愛與人交往,若是在別的傢庭裡面長大,我可能會被認定為怪小孩。
但是我爺爸和我媽媽並不這樣覺得,他們尊重我,覺得每個人都應該有不同的性格,我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我從小喜歡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面看書,五歲看完瞭《安徒生童話》、《格林童話》,還自學瞭計算機。到七歲的時候,這些東西在我眼中已經是小兒科瞭。
後來我去瞭M國讀書,同時,我爺爺見我頭腦靈活,就經常和我討論商業上的事。
19歲,我修完瞭大學的所有課程,順利拿到學位證,然後我回到瞭國內。
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就跟我說過,我將來是要繼承公司的,否則公司就會被二房那邊的人奪走。
在國外的這些年,我認清瞭一個社會生存法則,那就是:適者生存,強者才能享受更好的物質條件。
同時,我發現我傢裡很有錢,有錢到我這一生都不用為瞭錢發愁,我哪怕什麼都不做,也依然過得不比普通人差。
但是,普通人的人生,總是伴著各種各樣的困難和選擇,而我,從來沒有因為選擇的問題而發過愁。
如果我喜歡A,又喜歡B,那麼,A和B我都要。
如果你很有錢,並且很低調,那麼,你會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沒有人會質疑你住不得住得起八星級的酒店,沒有人會質疑你能不能買得起限量級的跑車。
所以,我回去接管瞭公司,打算把傢族企業繼續擴大。
19歲的我意氣風發,鬥志昂揚,我做瞭融資公司,一國內很多企業傢希望得到我的投資,讓他們的項目得以開展。
我當時隻針對項目,不針對人。
覺得有前景的項目,我會毫不猶豫地投資,有些項目我覺得還不成熟,便會考量一二,並且將同樣的項目做對比,選擇我認為最合適的。
當然,我的性格以及我的不善言辭,總會有一些人誤會。
我以為隻要我板著臉,別人就知道我是拒絕。
但是,對於一些野心蓬勃的人來說,我板著臉,他們隻會覺得我在猶豫,並不是讓他們放棄。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行為造成瞭一些悲劇。
我的下屬告訴我,有一個小企業老板因為我的方案變更,跳樓瞭。
當時我不以為意,商場如戰場,總有一些人受不瞭壓力而放棄自己的。
不久之後,下屬又告訴我,那個每天在外面等我的老板,今天高血壓犯瞭,怕是以後再也醒不過來瞭。
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才開始直視自己的問題。
我從小不喜歡與人交談過多,唯一的幾個朋友聚在一起的時候,也都是他們在說話,我偶爾才會接話,但是我的朋友懂我,即使我不說話,他們都知道我心裡面在想什麼,比如凌風和磊子。
可是,其他人不同。
比如在大學的數學課上,導師一定要我把解題的過程寫下來,不能隻寫答案。
然而,在這些中小企業傢面前,我甚至連答案都不屑於給他們,他們想等,那就等著,隻要看不到希望,那他們總會退步的。
可是,他們都是帶著滿滿希望而來的人啊。
他們跟我不一樣,我如果投資失敗瞭,那不過是幾千萬的事,可他們失敗瞭,那就是要命的。
那天,我穿著很普通的運動衫,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普通的小夥子,去瞭自殺那個人的傢。
我才知道,這個人父母都不在瞭,因為他癡迷於做生意,又總是失敗,妻子也帶著孩子改嫁瞭。他什麼都不剩,所以毅然走上瞭絕路。
我回去仔細翻看瞭他的投資方案,這方案確實做得不行,我不可能投資一個失敗的方案。
但是,如果我可以一開始就說清楚原因,並且明確拒絕的話,後面他如何選擇就不關我的事瞭。
我又翻瞭那個高血壓暈倒的企業傢的方案。
當我仔細看完這整個方案,我就知道我錯瞭。
在新能源汽車方面,這個方案絕對是可以成功的,因為當時各個新能源汽車都處於起步階段,誰能沖到頂端還不一定。
可惜,因為我的草率,最終錯過瞭,並且害瞭一個人。
我查到瞭那個人的消息,並且去瞭一趟鳳城。
那個人現在都沒有醒來,人躺在醫院裡,由他的妻子照顧,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我讓人找些理由去補貼他,但是又不能太聲張,隻能先交清他們的醫藥費,並預付瞭接下來所有的費用,再跟醫生商量,讓醫生瞞著他們。
那人的妻子知道有人在幫助他們,她以為是丈夫的朋友,做好事不留名。
我還想再幫助他們一些,但是他們已經賣瞭大房子,搬到瞭一幢老房子。
那天,我裝成路人路過他們的老房子,在外面站瞭一會兒,就看到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從外面回來。
小姑娘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稚氣十足,她也看到瞭我,還走到我面前問:“大哥哥,你找誰呀?”
我說,我路過。
小姑娘清澈的一雙大眼睛端詳瞭我好一會兒,再道:“你看起來不是壞人。”
說完,她就蹦蹦跳跳進屋瞭。
不一會兒,她又出來瞭。
見我還在外面,她問:“大哥哥,你怎麼還不走啊?”
我逗她,說我迷路瞭。
小姑娘就說:“那你要去哪裡嘛?我可以帶你去啊。”
“去一處,叫湖東中學的地方。”
“那不是我的學校嗎?你跟我來吧,我帶你去。”
到瞭半路,經過一傢豬腳粉店,她問我:“大哥哥,你要不要吃面?”
我問她:“你吃瞭面,不用吃晚飯瞭嗎?”
“我傢裡沒有人做晚飯,爸爸生病住院瞭,我平時都是來這裡吃粉,要半份就可以吃飽瞭。”
“那我請你吃全份的?作為你帶路的報酬?”
小姑娘吞瞭吞口水:“也行。”
我要瞭兩份面,一人一份。
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吃過這種路邊攤的東西,然而,今天和小姑娘坐在一張小桌子上吃面,路人來來往往,有剛接孩子回來的,有下班來買菜的,他們在議論著今天的蔬菜多少錢一斤,哪傢的雞蛋在打折。
這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市井氣。
對面的小姑娘吃面吃得很香,赤嚕哧嚕的。
我問她:“你為什麼不做飯呀?”
“前天差一點把廚房炸瞭,芬姨叫我不要做瞭,自己出來吃吧。”
我笑瞭起來。
她也在笑,眉眼彎彎,笑得非常可愛。
那一刻,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和我接觸過的人,大多數都怕我,可是她一點都不怕。
吃完面,路過一傢書店,書店門口擺著當時的暢銷書,她過去翻瞭一下,愛不釋手,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放下。
我問她:“怎麼不買?”
“沒錢。”她沖我笑笑。
“那你喜歡看書嗎?”
“喜歡啊,不過我姐姐說我喜歡的都是雜書,看不看都無所謂。”
我們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