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賓們沉默地立在原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尷尬。

片刻之後，導演幹巴巴地開口瞭：“清清，你說的流氓，不會就是他吧？”

導演雖然沒有刻意去指，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落在瞭那地上的人身上。

那男人身影佝僂而蜷縮，緊閉雙眼，不知生死。

看不清面目的男人襟前浸滿鮮血，臉上血跡斑斑，導演連忙給攝像機打招呼，示意別把他拍進去，以免嚇到網友。

可導演不知道的是，在攝像機轉畫面的下一秒，立刻引起瞭直播間內網友的強烈不滿。

【？？？畫面怎麼瞭？】

【別轉鏡頭，別轉鏡頭，更不要打碼！】

【欺負我不在現場是吧，快給我看看，別逼我跪下來求你們。】

【原來不是兇殺，是冷清清遇到瞭……什麼，流氓？】

【你別告訴我躺地上這玩意是流氓（木然）。】

與此同時，直播間內忽然湧入大波觀眾，在線人數瘋狂增長，彈幕鋪天蓋地。

【從熱搜過來的，舉個手。】

【我聽說女藝人排節目遇到流氓瞭，現在怎麼樣瞭，人沒事吧！】

【女藝人太慘瞭吧，居然遇到這種事情！】

【那個，你們指的是誰沒事？】

【藝人沒事，流氓有事。】

【？？？】

……

眾人走得近瞭些，這才發現那血是從男人鼻子裡流出來的，淚和血糊滿瞭整張臉，下巴上還粘著幾灘類似鼻涕一樣的粘稠液體。

男人臉上淤青紅腫交疊，一顆頭簡直腫成瞭豬頭。

認不出，根本就認不出。

冷清清眼尾泛紅，走過來的時候順便踢瞭一腳那半死不活的血人。

血人很明顯地抽搐瞭一下。

“就是他，村裡的李瘸子。”冷清清語氣哽咽。

“什麼，他是李瘸子，那個傢裡養豬的李瘸子？”所有人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法將眼前的血人，跟那位黑瘦瘸子的樣子重合。

說起這位李瘸子，眾人印象都很深，畢竟這是一群富有同情心的正常人。

“珩珩呢，珩珩沒事吧？”白丹這才發現，剛才心中的不對勁是什麼——隻看見清清，怎麼沒見到珩珩？

冷清清抽瞭抽鼻子，指向身側：“珩珩沒事，在那邊呢。”

說著，她轉過頭，朝林間喚瞭一聲：“珩珩，沒事瞭，出來吧！”

全須全尾的霍言珩出現在眾人眼前，依舊是早上離開之前穿得那身衣服，小臉潔白幹凈，眼瞳烏黑。

除瞭眼睛紅得像兔子之外，瞧著並沒有什麼受到驚嚇的地方。

眼看孩子沒事，眾人總算是松瞭一口氣。

霍言珩從林中走出來，瞥瞭一眼那李瘸子，觸及到地面上的鮮血，眸中有什麼東西，輕盈地悅動瞭兩下。

“媽媽，你沒事吧？”霍言珩跑過來，拽住冷清清的衣角，眼睛早腫成瞭核桃。

這是霍言珩第二次在眾人面前叫冷清清媽媽。

雖然冷清清不願意往壞處想，但霍言珩唯二兩次叫媽媽，無一不是為達到他的某種目的。

冷清清微微蹲下，攬住他，目光直視他：“我沒事。”

輕聲的三個字，無比堅定，冷清清眼神中卻含著一些復雜的情緒。

“……你們不去演戲，真是可惜瞭啊。”系統幹巴巴地說道，狀態有些不太對勁。

也不知道剛才拿磚頭哼哧哼哧拍人臉的女明星是誰，也不知道剛才往李瘸子褲.襠踢瞭好幾腳的小孩是誰。

也不知道剛才……

算瞭不說瞭，它的感情受到瞭欺騙！

看著此刻人畜無害的母子倆，系統簡直不想說話。

“我說，霍言珩不會真的是你親兒子吧！”

一個比一個黑。

冷清清輕輕拭去霍言珩眼角的濕潤，嘴角微微勾起，“你懂什麼，我們這叫默契。”

李瘸子能變成這樣，不單單是冷清清的傑作。

當冷清清幾板磚把李瘸子揍暈，發出這人真是不抗揍的感嘆後，被她勒令不準回頭的霍言珩走瞭過來，沉著小臉，一句話沒說，抬腳往李瘸子褲.襠補瞭三腳。

即使是昏迷之中的李瘸子，也被踢得皺著眉頭，痛苦呻吟。

做完這一切的霍言珩，緩緩地轉過身來，眼中沒有恐懼，“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沒關系，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對手。”冷清清根本不在意，“你一個小孩，過來又有什麼用，記住瞭，遇到自己解決不瞭的事情，頭也不回地跑，千萬別回頭。”

霍言珩仰頭看她，目光困惑：“那你怎麼辦？”

“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冷清清抱著雙臂，好整以暇：“你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瞭，就別想著別人怎麼辦瞭，你是聖父嗎？”

說完，冷清清伸手，狠狠捏瞭捏他軟嘟嘟的臉頰。“說實話，剛才你就一點不怕？”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肯定能忍常人不能忍，手段也比常人多出百倍千倍的刻毒狠辣。

霍言珩是真不怕的話，冷清清也絲毫不意外。

但正常來說，小孩是該怕，比自己高出那麼一截的成年人揮拳頭，擱誰誰不怕。

霍言珩搖搖頭，清澈的瞳孔望著她，隻說瞭四個字：“他欺負你。”

短短四個字，如重千鈞。

冷清清的心臟仿佛被什麼擊中，站在原地愣瞭好一會兒，她抬手捂住心臟的位置，這裡有點麻麻的，好像過瞭電一樣。

小孩子的眼睛澄澈明亮，不染纖塵。

冷清清喉嚨有些幹，她清清嗓子追問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嗯？”

霍言珩歪歪頭，目露疑惑。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還是之前那個打你的壞媽媽，你還會回來嗎？”

剛才冷清清讓霍言珩別轉頭，別回來。

隻要他抬腳離開，前面就是回去必然要穿過的密林，霍言珩這麼聰明，肯定認識路的。

他想，可以隨時離開。

冷清清問完瞭，安靜地望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系統不理解她何必要‘自討苦吃’：“在霍言珩看來，你從來都是那個打他的媽媽，何必問這個問題呢？”

冷清清知道她不是，它知道她不是，但沒有任何意義。

霍言珩認為她是，她就是。

冷清清：“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眼前的霍言珩沉默片刻，忽然微微嘆瞭口氣，他開口，吐字清晰的回答傳進她耳中：

“會。”

就一個字。

會。

“就算你是壞媽媽，我也會回來。”

“因為我隻有一個媽媽。”霍言珩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住瞳中神色，叫冷清清難以窺見半分。

“就算媽媽以前打我，我也不能白白看著媽媽被壞人打，這是兩碼事。”

冷清清試圖引導他說更多：“什麼兩碼事？”

霍言珩似乎比冷清清想象中聰明得更多，普通小孩是沒有‘兩碼事’這種概念的。

“媽媽打我是一回事，是我跟媽媽之間的事。媽媽被壞人打，是另一回事。”

霍言珩擰起眉毛，似乎有些難以組織語言，他盡力解釋：“我不會看著媽媽被打，我隻有一個媽媽。”

冷清清眸中光華微斂。

果然跟她想的一樣，霍言珩不是一般的聰明。

年紀小小，已經學會課題分離，大是大非面前放下個人恩怨，連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在小孩口中卻是那般的理所當然。

連系統都瞪大眼睛沉默瞭。

“這是什麼反派，這是聖父吧！”

這要是不養歪，以後絕對比男主那小子更有出息。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親兒子瞭。”冷清清用指腹抹去小孩白凈臉頰上的污痕，一字一句地說道。

霍言珩目色不解，“我本來不就是你的親兒子嗎？”

冷清清回答得牛頭不對馬嘴：“之前的事情都不重要！”

唯一理解她這話的系統，正被感動得哇哇大哭：“這是什麼神仙小孩！天殺的作者，居然敢把霍言珩寫成反派，這麼乖的小孩，怎麼可能是反派啊敲！”

冷清清一鍵屏蔽瞭系統的吱哇亂叫，眼神柔和地看著她的新兒子，母愛幾乎溢出：“那媽媽再問你，如果媽媽真的被壞人打被欺負瞭，你會怎麼辦？”

絕瞭。

冷清清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小孩。

而且還不是自己親生的。

在她一眨不眨地註視下，她看到霍言珩烏黑的眼瞳微微轉動，他在思索。

於是她一雙手捏住他雙肩，使他直視她。

冷清清微涼的手指撫上他漆黑的眉眼，語氣是霍言珩從未體會過的溫柔，這溫柔倒是聽過的，但肯定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瞭，或許要追溯到他還未出世前。

霍言珩的思緒有點迷惑。

“說實話，別騙媽媽，媽媽不會生氣的，更不會怪珩珩，媽媽永遠都不會對珩珩生氣。”

他會怎麼辦？

“我會……”

“我會……”

霍言珩：“我會殺瞭他，給媽媽報仇。”

話音落地，周遭氣氛陷入一片靜謐。

冷清清：“…………？”

系統：“！！………………”

它錯瞭，不愧是反派。

冷清清很快回神，似乎並不怎麼詫異，她笑瞭，對系統說：

“所以你還相信，我問他會不會回來救壞媽媽，他說會回來的那個答案嗎？”

“什麼意思啊……”系統瑟瑟發抖，腦子癢癢的，“我怎麼聽不懂你們的話呢。”

“什麼意思？當然是……”冷清清重復一遍，歪頭，眸中清冷一片：“——霍言珩在說謊的意思。”

“什、什麼！？”

系統一顆心瞬間涼瞭大半，而且它感覺自己的CPU已經被幹燒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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