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佛堂出來後,兩人一起吃瞭素面。
時間尚早,賀硯梟便牽著宋詞的手慢慢走著。
“剛剛拜佛許的什麼願望?”
宋詞偏首看瞭一眼賀硯梟,溫聲開口,“願望說出來就不靈瞭。”
賀硯梟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宋詞,“我看你好像和主持挺熟悉的?”
賀硯梟嗯瞭一聲,牽著宋詞在椅子上坐下,訴說著往事,“打我出生起,身體一直不好,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後來實在沒辦法,媽隻能依賴神佛。”
“後來媽聽說若是能得高僧庇佑,便能一生無病無災,正好福雲寺來瞭一位得道高僧。”
宋詞神色微動,“就是剛剛那位禪茗大師?”
賀硯梟嗯瞭一聲,“隻可惜,師傅當時並不收俗傢弟子,媽便在門口跪瞭三天三夜,師傅這才答應收我為俗傢弟子,並賜我法號,梵忘,寓意閑雲野鶴、不染纖塵、寧靜致遠。”
“再後來,我便一直住在這,直到……”
賀硯梟止住瞭話語,望向天空的眸子裡佈滿濃鬱的憂傷,看著格外消沉。
宋詞往他身邊靠瞭靠,一雙眸子亮晶晶地望著他,“你知道我剛剛在菩薩面前許的什麼願望嗎?”
賀硯梟偏首看著宋詞。
宋詞雙手合十,虔誠開口:“菩薩啊,賀硯梟前半輩子過得太苦瞭,請您保佑他後半輩子永遠平安快樂。”
秋風陣陣吹過,飄飛的樹葉好似翻飛的蝴蝶從宋詞耳邊掠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雙眼睛是那麼地明媚,就像是雨過天晴的彩虹,又好像是大漠裡的一泓清泉。
是一雙能將跌入無邊深淵的賀硯梟,重新拉回到五光十色的人間眼睛。
明明她自己過得也不如意。
卻偏偏像是一道陽光,照亮瞭最深的黑暗。
賀硯梟的嘴角逐漸染上笑意,宋詞又問他,“我把我的許的願望已經告訴你瞭,那你也得告訴我,你許的願望。”
“是你剛剛說的,願望說出來就靈瞭,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賀硯梟,你怎麼能耍賴?”
男人手肘撐在椅子上,歪頭看著她,“我又沒答應你要把願望說出來,所以,不能算耍賴。”
宋詞氣急敗壞地朝著賀硯梟做瞭個鬼臉,欲要轉身離開,卻被賀硯梟給拉住。
他沒說話,低頭吻瞭下來。
這個吻不含情欲,隻是一個單純的吻。
微風拂過,山上的竹葉沙沙作響。
宋詞眼睫微動,還未反應過來,男人已經抽身離開。
賀硯梟抵著她的額頭,聲調中帶著溫柔繾綣,“謝謝你許的願是給我的。”
宋詞臉頰上染上一抹緋紅,思緒翻飛間,最終還是說瞭一句特別煞風景的話,“你好好活著,我才能有錢花。”
賀硯梟喉嚨深處溢出一聲低笑,伸手捏瞭捏宋詞柔嫩地臉頰,無奈嘆道,“小丫頭,你可真是煞風景啊。”
不遠處的臺階上,禪茗大師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旁邊的僧人嘆道:“她就是梵忘師弟的心結吧。”
“心結已解,萬事諸順,梵忘會好好活下去的。”
兩人手牽著手下山,路過一株香樟樹時,宋詞腦海裡卻突然蹦出一個穿著僧服的小哥哥來。
“怎麼瞭?”
宋詞回神,目光凌凌地看著賀硯梟,“沒什麼,隻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來。”
說著,宋詞再次回頭看瞭一下身後的寺廟,眼裡卷著一抹遲疑,半晌後才幽幽地說:“我怎麼感覺我好像來過這?”
賀硯梟眼底劃過一抹異色,長臂攬著她的細腰拉至身旁,聲音沙啞又有些期待,“想起什麼瞭嗎?”
宋詞在八歲那年出瞭車禍,車上三人除瞭她幸免於難。
其他兩人當場喪命。
其中也包括宋詞的母親,容姝華。
那場車禍後,宋詞在醫院裡躺瞭三個月才蘇醒,可醒來後卻失去瞭車禍前所有的記憶。
沉吟瞭許久,宋詞還是搖瞭搖頭,“越是想記起過去,腦子裡越是一片空白。”
男人指尖輕顫。
小丫頭果然不記得自己瞭。
這一瞬,宋詞感覺腰間的手臂一緊,一轉身,就撞上賀硯梟如深墨般哀傷的眸。
“你怎麼瞭?”
男人沒有搭話,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宋詞想瞭想,抬手環住他的雙肩,音色綿綿地開口,“賀硯梟,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我相信媽媽並沒有離開我們,隻是變成瞭星星,照亮黑夜裡我們回傢的路。”
賀硯梟回擁著懷裡的人,力度比她還要大。
那是一種他想要把她刻在骨子裡的霸道……
兩人相擁很久,久到夕陽將竹林染成瞭一片金色,半邊天空似火燒一般漾滿瞭似橙似彤的晚霞。
山裡信號不好,等車開到市區的位置時,宋詞收到瞭一條阮薇薇轉發給她的新聞鏈接。
是賀硯鳴於三個小時前發出的退婚通告。
裡面大概內容就是賀湛洲因身體原因無法履行諾言,故而與宋傢大小姐宋詞女士解除婚約。
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當初宋詞和賀湛洲的訂婚宴舉行得十分隆重,整個京都有頭有臉的人傢都來瞭。
可如今不過才過去六年,賀傢卻突然單方面宣佈退婚。
雖說解釋是男方身體原因才導致退婚,但是具體因為什麼誰也不知道。
這樣一份模糊不清的退婚通告一時間在網上引起瞭不小的軒然大波。
宋詞抿瞭抿唇,才合上手機,阮薇薇地電話又打瞭過來。
接通那瞬間,宋詞將手機調瞭個方向,不經意地將音量降低,可依舊還是遮蓋不住阮薇薇的大嗓門。
“這賀傢也太不要臉瞭,就算是退婚也不該是他們提,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賀硯鳴是老畢登,他賀湛洲就是小畢登。”
礙於身邊還坐著賀傢的血脈,宋詞本想掛瞭電話,卻被賀硯梟給攔下,甚至還點開瞭免提。
阮薇薇由不解氣,噼裡啪啦如倒豆子般又罵瞭許多臟話,幾乎把賀硯鳴的八代祖宗都問候瞭一遍。
等罵得爽瞭,阮薇薇才反應過來,“你怎麼不說話?”
宋詞尷尬地看瞭一眼身邊的賀硯梟,“薇薇啊,我現在不方便和你說話,等一下我給你回過去。”
“不方便?你在幹嘛?”
那頭阮薇薇忽然呀瞭一聲,聲音有些興奮,“我靠,你不會真的去釣瞭那個金發帥哥吧,詞啊,你得考慮一件事,他尺寸太大,不適合你,你會受不瞭的……”
聽到這句話,賀硯梟搭在方向盤上的手猛然一緊,眼底立即籠罩一抹暗色。
“你要是覺得寂寞,姐們給你找更好的……”
阮薇薇的話還未說完,宋詞就趕緊掛斷瞭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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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尋夢環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