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廝殺聲還在繼續,一聲聲憤怒的咆哮仿佛要撕破這無邊的黑暗一般,泗水兩岸,擁擠的人群不時地被擠得跌進冰冷的水流之中。
此時雖然已經立春,但天氣似乎比之前的寒冬還要冷上幾分,水流雖然沒有結冰,但人若在這種時候掉進去,基本上是沒活路瞭。
呂佈的名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一瞬間,南岸這些四大傢族的傢丁湊起來的人馬的士氣就跌落到谷底。
這些被四大傢族招來看傢護院的,雖然經過一些簡單的訓練,身體素質,也要比一般士兵強上一些,但一群看傢護院的傢丁,平日裡為虎作倀能行,但哪經歷過真正的戰陣,此刻遭遇突襲之下,本就士氣低落,再被呂佈的名頭一嚇,幾乎瞬間崩潰,頃刻間,便被殺的潰不成軍。
徐淼、錢文以及另外兩位傢主此刻十分後悔今夜為何要親自前來,眼見敗局已定,帶著幾名親信準備逃離這是非之地。
“四位傢主,哪裡去?”陳宮在呂佈出現的時候便已經帶著徐盛和郝昭盯著四大傢主,此刻見他們要走,當下便現身阻攔。
“公臺,我……這……”徐淼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看向陳宮,想要解釋什麼,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之前已經算是撕破瞭臉皮。
“放心。”陳宮微笑著拍著徐淼的肩膀道:“從一開始,溫侯就沒有想過要借助你們的力量,還要感謝你們幫忙吸引瞭陳珪那匹夫的註意,現在,約束爾等部眾,聽候我們調遣。”
徐淼看著陳宮微笑的嘴臉,突然有種狂抽他的沖動,原本以為自己把握著呂佈的命脈,雖然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幫呂佈,但到頭來卻被他們當猴子耍,讓他們如何不怒。
隻是看瞭看陳宮身旁虎視眈眈的徐盛和郝昭,一時間也不敢妄動,剛才這兩個少年的武藝看在眼裡,此刻哪敢動手,隻能一臉幹笑著看向陳宮,忙不迭的答應。
其實就算陳宮不說,此刻大局已經漸漸穩定下來,四大傢族此次為瞭幫忙對付呂佈,幾乎是傾巢而出,帶來瞭三千對傢丁組成的混合軍,此刻卻已經被呂佈殺的膽寒,成片的跪地請降,能夠堅持抵抗的越來越少,此刻四大傢主發話,哪裡還有人敢繼續頑抗。
片刻之後,四人終於見到瞭呂佈,這位落魄之際,都能在下邳城外追著徐州軍打的猛人,此刻一身濃烈煞氣,駕馭著赤兔馬而來,隻是淡淡的目光掃來,便讓四大傢主心底發寒。
“參見主公。”陳宮、郝昭二人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呂佈示意二人免禮,目光看向四大傢主,頷首道:“四位便是海西四大傢的傢主吧,佈早有耳聞。”
“將軍言重。”徐淼四人連忙施禮道。
“戰況緊急,佈還有一些部下被困在北岸,還望四位傢主能夠助我一臂之力,施以援手。”呂佈雖然在笑,但手上的方天畫戟卻緩緩地斜向地面,沒有人懷疑,若四人不答應,恐怕呂佈立刻便會將他們四個給砍瞭。
“這是自然。”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此刻真正面對呂佈這尊殺神,才能真切的體會到呂佈的恐怖。
“管亥!”
“在!”管亥上前一步,眼中帶著幾分著急。
“配合四大傢主救人,記住,水戰非我們所長,莫要戀戰,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呂佈看向管亥,沉聲道。
“是!”管亥感激的看向呂佈,隨後便在四大傢主極力配合下,開始指揮著一艘艘渡船靠向北岸。
幸好,為瞭敷衍陳宮,四大傢族做出要全力救援呂佈的樣子,一應渡船此刻倒是不少,在管亥的指揮下,迅速向北岸靠近。
隻可惜,北岸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當管亥帶著人靠岸之後,原本六百名壯勇,此刻已經不到百人,管亥連忙命人一輪箭雨將徐州軍迫退,便讓眾人上船。
此時臧霸哪裡不知道自己被耍瞭,一夜戮戰,雖然殺瞭不少,但自己這邊也折瞭不少人,而呂佈的手下,更是沒有撈著一個,此刻見竟然有人來救這些人,連忙指揮士兵向岸邊的船隻放箭,定要將這夥賊寇留下,說不定,能夠得到呂佈的消息。
隻是百多號人此刻早已上船,管亥催著一幫傢丁連忙搖動船槳,向對岸靠去,臧霸這邊並未準備船隻,隻能不甘的看著對方越來越遠,卻沒有絲毫辦法。
“準備船隻!隨我渡河!”臧霸狠狠地將手中的長槍扔在地上,怒吼道。
多日準備功虧一簣,哪怕是臧霸,此刻也失瞭冷靜。
“宣高,收兵吧。”一聲輕嘆從背後傳來,臧霸扭頭看去,卻見一輛馬車從人群中緩緩行來,周圍的徐州軍自發的讓開一條通道,聲音正是從馬車內傳來。
“漢瑜先生。”臧霸躬身一禮,苦笑道:“若再等下去,恐怕我等再難完成丞相的命令。”
陳珪搖搖頭道:“將不以怒而興兵,你此刻的心境,不適合再統領三軍。”
臧霸一愣隨即苦笑著搖頭道:“先生所言極是。”
“呂佈此刻,恐怕早已渡江,否則四大傢族就算不助我等,也斷不會助這些草寇。”陳珪隔著河看向對岸,搖頭道:“如今他過瞭泗水,手下又皆是騎兵,來去如風,再想殺他就難瞭。”
泗水以南到長江流域,都算是徐州的地盤,但實際上由於經常受江東騷擾,徐州刺史府對這一帶掌控力並不強,當初呂佈擊敗袁術,虎步淮北,將廣陵一舉拿下,才算對這邊增強瞭幾分掌控力,但畢竟時日尚短,想要在這邊圍殺呂佈更加困難。
“元龍先生如今為廣陵太守,不如……”臧霸心中一動,看向陳珪,陳登如今為廣陵太守,手下也有數千精兵,而且陳登智計超群,呂佈落得如今田地,有一大半功勞要歸功於陳登,若讓他再出手,再聯合徐州軍,未必不能繳殺。
陳珪卻搖瞭搖頭:“虓虎不可力敵,有瞭上次教訓,此番恐怕對我兒已生出戒心,當以智取為上。”
“先生可是已經有瞭計策?”臧霸目光一亮,看向陳珪道。
陳珪搖瞭搖頭,計策又不是憑空來的,很多時候,所謂計策,其實不過是因勢利導,旁人不明所以,才說是什麼奇謀妙策,若硬要說的話,陳珪更覺得應該是佈局才對。
“聽聞那江東獅兒最近頻頻襲擾廣陵,我當於我兒書信一封,看是否能夠引起兩人沖突。”陳珪思索道,若能挑起孫策與呂佈的矛盾,不但可以用孫策來對付呂佈,也能緩解一下廣陵的壓力。
“宣高。”陳珪扭頭,看向臧霸道:“此事還需你出馬。”
“先生但請吩咐。”臧霸點頭道。
“我會書信一封於我兒,宣高帶上三千人馬渡河,帶著書信去找我兒,助我兒一臂之力,至於能否成事,不必太在意。”陳珪笑道。
能否擊殺呂佈,他並不十分看中,畢竟呂佈經此一戰,想要東山再起很難,徐州又在曹操眼皮子底下,呂佈現在就算占瞭海西,也威脅不到陳傢,更何況那海西四大傢族就算暫時迫於呂佈威脅,屈服於他,也不可能真的甘心投效。
“是,我即刻啟程。”臧霸聞言立刻道。
“不急。”陳珪笑著搖瞭搖頭:“明日再啟程不遲,將士們一夜戮戰,也需要休息,而且渡河不能在此地,那呂佈剛剛壓服四大傢族,短時間內,會在此駐留,莫要與他碰上才是。”
“末將知道,末將先行告退。”臧霸點瞭點頭,即便陳珪不說,他也會另找渡口渡河,否則讓呂佈發現,那樂子可就大瞭,當下向陳珪告辭一聲,開始指揮兵馬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