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卿清從早上，等到下午，都沒有等到趙復生。
倒是下班回來的趙母又見到林卿清瞭，想著之前兒子說過的話，她主動上前。
“同志，你是在等我兒子趙復生？”
趙母是市婦聯的，上身穿一件藍色女士列寧裝，下身一條黑色的褲子，黑佈鞋，短發。
渾身上下，沒有一個補丁，整個人看起來特別的幹練。
林卿清知道這位的身份，於是打起瞭十二萬分的精神。
“趙嬸嬸，我是趙大哥的朋友，我……我來找他。”
趙母之前就觀察過林卿清瞭。
個子不矮，人長得也秀氣，就是太瘦，看著柔弱瞭些。
如果兒子之前不說那番話，她是真覺得這女同志配自己兒子也行。
但現在她知道兒子不喜歡這姑娘，即便再看重，也不會往兒媳婦那個方向看，自然就少瞭幾分親人般的親近。
“復生現在工作挺忙的，上下班的時間，也不穩定。他這個點也沒回來，搞不好晚飯前，都不會回來瞭。你有什麼事嗎？要不我幫你轉告他？”
林卿清咬瞭咬嘴唇。
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瞭。”趙母很善解人意。
林卿清趕緊搖頭，“沒有不方便，隻是……隻是……”
林卿清說著，眼淚往外掉。
趙母動瞭惻隱之心，“你先跟我回傢，有什麼話，慢慢說。”
趙母將人帶到傢裡，帶林卿清洗瞭把臉，又向林卿清表明身份。
如果林卿清有需要，又信的過她，可以告訴她。
“嬸嬸，我……我奶逼我結婚。”林卿清開口，就是這句話。
“她逼你結婚？你不想結婚？”趙母問。
林卿清搖瞭搖頭，“我沒有不想結婚，我隻是不想被我奶賣瞭。她嫌我沒工作，在傢裡白吃白喝，她想把我嫁出去，拿一筆彩禮。
明天走個過場，她就會將事情定下來。可我連那個人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嬸嬸，我怎麼辦啊？”
林卿清一邊說，一邊哭，好不可憐。
趙母很是心疼，她拿瞭手帕遞給林卿清，“你是城裡戶口嗎？”
林卿清點點頭，“是。”
“城裡戶口不是有定額糧？還有各種副食品，蔬菜供應？為什麼說你白吃白喝？”
林卿清抽泣著將她爸是鋼廠正式職工，她媽在棉織廠做臨時工的事情告訴瞭趙母。
趙母聽完，憤怒不已。
“你奶這是封建思想，現在哪裡還流行包辦婚姻，都是自由戀愛瞭！”
林卿清不說話，就是哭。
“她要那麼多錢幹嘛？”趙母說到瞭關鍵。
林卿清擦瞭擦眼淚，擦眼淚的時候，故意多停留瞭一會兒，這樣一來，她的眼睛就會因為外力的刺激，變得異常的紅。
事實也是這樣。
擦過眼淚之後，林卿清的眼睛又紅又腫。
增添瞭好幾分可憐感。
“我有個小叔，今年讀初一，他要上學，將來還要找工作……”
“你爹鋼廠正式職工，算上年紀，一個月五十得有瞭吧？你媽在棉織廠，哪怕是臨時工，也有二十多塊，一個月攢不下來五十塊錢嗎？就這還不夠？”趙母很是不理解。
林卿清舔瞭舔嘴唇，“是啊，本來應該夠的，但我還有一個堂妹，她在念高中……”
小叔可以念書，堂妹可以念書，就隻有林卿清不可以。
趙母聽的直嘆氣。
“我明天去一趟你傢，和你奶說清楚，讓她別讓你嫁人。”趙母道。
林卿清聞言，立刻露出驚恐的表情，一邊說話，一邊後退，“不行的，我奶會動手。嬸嬸，我……”
趙母不得不上前去抓著她的手。
也就是這時候，林卿清發出瞭一聲慘叫。
趙母覺得不對勁，挽起林卿清的衣袖，瞬間被驚得目瞪口呆。
林卿清的手肘上，胳膊上，全是紅紅的印記。
“這……”
林卿清不說話，趕緊用衣服將傷口遮好。
這種被動發現，並且一句話不說，遠遠比告狀又來的讓人有觸動。
“你奶打的？”趙母咬著牙問。
林卿清搖頭，如同被困的小獸一樣，可憐又無助，“我奶……隻是輕輕的摸瞭我幾下，她說不疼……我……我……”
趙母深吸瞭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你叫什麼名字？”
“林卿清，雙木林，愛卿的卿，三點水的清。”林卿清說。
“你奶那裡，我明天親自去和她說！另外，你奶是嫌你沒工作嗎？”
林卿清點點頭，“我學歷太低，現在很多國營廠都不招人，就算招人，他們也隻想找高中生，大學生。但我也考上瞭高中啊，我奶說傢裡供不起這麼多人。”
“她這是胡說八道，你爹的工資，足夠供你念書瞭。”
打從建國後，趙母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清清，你別著急，工作的事情，我幫你解決。”趙母說。
“真的嗎？嬸嬸，你願意幫我？”
“工作是有，但也不輕松。礦區食堂臨時工，你如果願意去，我可以幫你。”
原本這份工作，是趙復生之前幫忙求的。
趙母剛好在礦區有熟人。
但是兒子現在說工作不要瞭，反正人情已經用瞭，趙母如今覺得，能夠幫林卿清一把，也算是做瞭一件好事。
礦區食堂臨時工這份工作，林卿清不喜歡。
可有瞭這份工作，她暫時不用嫁人。
所以林卿清滿臉感激的沖趙母道：“謝謝您，謝謝您！”
“客氣瞭，你傢在哪兒？正好我明天早點下班。”
林卿清並不想讓趙母知道自己傢的事情。
主要是怕她見到老太婆會被嚇跑。
如果趙復生是她所有能夠接觸到，最優秀的人，那趙復生她媽將來是自己婆婆的可能性很大。
“嬸嬸，我……我想自己和我奶談判！或許，之前是我太懦弱瞭，事事都順著我奶來。或許，這不是孝順，隻是一種順從，無條件的順從。”
此時的林卿清，臉上恰到好處的流露出幾分倔強。
偏偏倔強，又是趙母愛極瞭的。
出身差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反抗。
趙母就喜歡勇於反抗的人。
“清清，嬸嬸聽你的……但是有什麼困難，你一定要來和我說，嬸嬸或許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