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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音琪琪格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咯咯一笑道:“當時黑燈瞎火,我也沒看清楚,現在你洗刷出來,我才發現自己看錯人瞭。”
“你這說法,就算脫歡信,馬哈木信麼?”王賢嘴角掛起一絲淡淡嘲諷道:“你說他會不會認為,是你哥哥看著他這棵大樹倒瞭,有意放走太孫殿下,要抱我大明的大腿呢?”說著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撩她的面紗道:“你說到時候,到底是我先死,還是你們兄妹先死?”
“……”寶音知道王賢詭計多端,頗有幾分小聰明,卻沒想到他竟jing明到這種程度。一語道破天機讓她無言以對。正愣神,王賢的手觸到她的面紗,她忙伸手去打,啪地一聲,重重拍在他的手背上,但還是被他撩起瞭一角,看到瞭一寸黑黃sè的肌膚,跟她白皙的小手對比十分鮮明。
“原來臉sè還沒變過來……”王賢甩著被拍紅的手,咯咯一笑道:“我知道你找我於什麼瞭?”
“於什麼?”寶音冷聲道。
“恢復你的廬山真面目唄。”王賢笑道。
“你這就想錯瞭,”寶音琪琪格冷笑道:“我覺著這個膚sè好得很,讓我少瞭很多煩惱。”
“那你蒙面於啥,現在這季節又沒有風沙。”王賢才不信她的話。
“我早晚要割下你的舌頭”寶音琪琪格有些氣急敗壞的抽出刀,架在王賢脖子上,惡狠狠道。
“你割瞭我舌頭待會兒我怎麼跟順寧王說話?”王賢根本不吃她這套。
“你想死就一刀抹瞭脖子,別連累瞭我們兄妹”寶音琪琪格要七竅冒煙瞭。
“你也承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瞭?”王賢根本不怕她,笑呵呵道:“既然還靠我保命,那就像個說話的樣子,不要動不動就拔刀子麼。”
“我早晚要砍下你的狗頭”寶音琪琪格狠狠瞪他一眼,收回刀道:“你猜得不錯,放你們太孫回去,是我大哥的意思。他不願再在馬哈木的yin威下朝不保夕瞭,想帶我們的族人投奔大明,所以才送你們這份厚禮。”
“原來如此。”王賢點點頭,聽她繼續分解道:“但若是讓馬哈木發現,我們是串通起來騙他,會是什麼後果,就不用我說瞭。”
“嗯。”王賢再點頭。
“等你們皇帝派使者來的時候,你要爭取和他單獨見面的機會,告訴他是我兄長救瞭你們的太孫,把我兄長的意思轉達給你們皇帝,”寶音琪琪格道:“我想他應該不會拒絕。”
“怎麼說你兄長也是蒙古大汗,我們皇帝自然樂見其成。”王賢摸摸滿臉的胡須,伸手道:“借刀用下。”寶音一遲疑,還是把彎刀遞給他,王賢便對著桶裡的清水,用刀刮起瞭長須。
“你們漢人不是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麼?”寶音琪琪格奇怪道。
“你這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實我們也是修面的。”王賢一面刮臉,一面笑道:“再說瞭,我那父母隻要給錢,我剃個光頭都沒意見。”
“果然是一脈相承……”
“承蒙誇獎。”王賢笑道:“對瞭,剛才說到哪瞭?”
“你們皇帝樂見其成。”寶音心說,我那是誇獎麼……
“對,我們皇帝肯定樂見其成,但問題是……”王賢停下刀,看看寶音道:“我們皇帝,是不會派使者來的。”
“為什麼?”
“我又不是太孫,真正的太孫已經回營,若是派瞭使者來,豈不說不清楚?”王賢還真是朱棣的知音,把皇帝的想法料得一點不差。
“但你是營救太孫的英雄啊”寶音瞪大眼道:“怎麼可能不管你呢?”
“這就是文化差異瞭,你們蒙古人敬重英雄,我們漢人也敬重英雄,但我們敬一敬也就完瞭,不像你們那麼當回事兒。”王賢自嘲的笑笑道:“所以你們的英雄會成為頭領,我們的英雄卻是犧牲品。”
寶音琪琪格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雖然漢學淵源,但思維仍然是蒙古式的,實在無法理解漢人,會對他們的英雄如此冷血:“名聲有那麼重要麼?不把英雄救回去,以後誰還會當英雄?”
王賢聳聳肩,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反而笑嘻嘻道:“這麼說我在寶音心裡,也是個英雄來著?”
“一族的英雄,就是另一族的魔鬼。”寶音琪琪格用一句草原上的言語,讓王賢討瞭個沒趣。帳篷裡陷入沉默,半晌她才皺眉問道:“就算你們皇帝不在乎英雄,也該在乎救瞭太孫的恩人?他能不管我哥哥的死活?”
“你這層關系有點繞瞭,我們皇帝不一定願意考慮那麼多。”王賢無奈笑笑道:“剛才跟你說過,皇帝的面子大如天,其餘一切都要往後排。”
“那你豈不是死定瞭?”寶音琪琪格頹然道,她倒不是為王賢揪心,而是她兄妹也要跟著倒黴瞭。
“是啊,死定瞭。”王賢嘆口氣道:“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如鴻毛,這這一死換來太孫殿下和數百兄弟能活下去,保證瞭北伐的勝利,我想就算比不過泰山,比個祁連山應該沒問題?”
“你肯定有辦法”寶音琪琪格卻不信道:“你這種卑鄙小人,最是貪生怕死,怎能把自己往絕路上送呢?”
“我真沒辦法。”王賢苦笑道:“咱們都穿一條褲子瞭,我還能瞞著你不成?”
“誰跟你穿一條褲子”寶音琪琪格氣得跺他一腳,痛得王賢呲牙裂嘴直跳腳。
“下次再敢胡說八道,割掉……”寶音琪琪格剛想說‘舌頭,,記起這個詞已經用過瞭,便改口道:“鼻子”
王賢這個汗啊,這婆娘太兇瞭,一會功夫自己的腦袋、舌頭、鼻子都受到瞭威脅,這是要把自己削成血窟窿的節奏啊……擦擦汗,他繼續小心的刮起瞭胡子。
寶音琪琪格看王賢刮掉胡子,露出真容,立馬年輕瞭十歲……原來這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青年,大大的眼睛,目光清澈明亮,棱角分明的臉,帶著幾分不羈,薄薄的嘴唇刮著壞壞的笑。還真有吸引女孩子的本錢呢……她真想一推刀把,給他臉上來一道疤,讓他再沒法去哄騙女孩子,但這貨待會兒還得見人,隻能想想作罷。她冷笑一聲道:“其實我們是瞎cāo心,隻要你不露餡,我們自然沒事兒。”
“有道理。”王賢點點頭,對著水面看看自己,真是越來越帥瞭。
“所以,我們沒必要於著急,該著急的是你”寶音琪琪格冷笑連連道:“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把狡猾的馬哈木父子都哄住”
“你不是已經讓脫歡,相信我就是太孫瞭麼?”王賢又仔細修瞭下鬢角,道:“怎麼,他們信不過你?”
“當然信得過,但時間一長,你肯定要露餡的”
“那就把握現在,今朝有酒今朝醉,明ri愁來明ri愁。”王賢緩緩抬起頭,雙目深深的望著寶音道:“怎麼樣,韋不韋,有沒有被電到?”
“我要被你惡心死瞭……”寶音對這傢夥的憊懶勁兒,簡直無語到極點。若非親見她實在無法想象,一個這樣的無賴男人,怎能做出那樣大無畏的犧牲舉動?
“哈哈哈……”王賢放聲大笑起來。這時外頭響起一聲蒙語低呼,寶音聲音一緊道:“脫歡來瞭”和王賢說這種要命的事兒,自然有人在外頭放風。
她把王賢往馬紮上一按,轉到他身後,解開他胡亂挽起的頭發,給他重新樹立起來。
“殿下沐浴好瞭麼?”下一刻,脫歡掀簾子進來,看著寶音在給他梳頭,不禁一愣道:“你怎麼在這兒?”當然說的是蒙語。
“這人太難伺候,”寶音也用蒙語答道:“侍女不會梳漢人的發型,他就發脾氣,我隻好親自過來瞭。”
“原來如此。”脫歡恍然道:“漢人都這樣,聽說他從小三百個人伺候,要求當然高瞭。”用蒙語在漢人面前對話,自然是不禮貌的,他忙改回漢語道:“你快點,宴會馬上就要開始瞭,大汗和我父王已經在等候殿下瞭。”
“知道瞭。”寶音應一聲,她拿一把篦子在王賢頭上,從前往後重重地梳下來,然後一隻手從他腦後捋到發根使勁一握,疼得王賢一哆嗦,然後使勁把長發提瞭上去,又拿篦子從後面往頭頂梳理,像老農犁地一樣用力,發出吭哧吭哧聲。聽得脫歡都頭皮發麻,不禁道:“你輕點。”
“輕瞭不會”寶音冷聲道。
“無妨,這是孤喜歡的力度”王賢卻笑道:“寶音姑娘,你可以更大力
“哼。”寶音琪琪格哼一聲,反而不再用力,把篦子定在他發根的稍上處,然後一手提著王賢的長發,一手將一根發帶在發根處繞過,拽著一端,用嘴咬著另一端,穿過去手一緊,雙手靈巧的將發帶系好瞭結,再取下篦子繞著束發盤旋,他的長發便擰成瞭一縷,打好瞭結,再用一根發帶細細系上,插上一根玉簪。一個長發披肩的野人,就變成瞭一絲不茍的翩翩佳公子。
脫歡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說怪不得那些侍女派不上用場,漢人梳個頭實在太復雜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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