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皇城事變,朝廷並未特別封鎖消息,是以不到一天時間,就傳的滿城風雨。有人說,勛貴們帶兵逼宮,被從濟南趕回的鎮國公鎮壓,殺的血流成河;有人說,勛貴們偽造瞭遺詔,想要擁立太孫,結果太孫不肯配合,勛貴們搬起石頭砸瞭自己的腳;還有人說,那遺詔其實是真的,隻是太孫殿下看到王賢帶兵回京,不敢造次,隻能死道友不死貧道,讓勛貴們做瞭替死鬼……
光怪陸離的說法傳到太孫府上,讓太孫妃胡氏擔心不已,加上太孫下朝後一直未歸,打聽消息的人回報說,殿下跪在乾清宮外,胡氏就更害怕瞭。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一直等到半夜,太孫才被轎子送瞭回來。胡氏趕忙到轎前迎接,見太孫面色慘白,渾身顫抖不已,已經不能下地走路,胡氏眼淚刷的下來,趕緊讓人將他背回瞭寢宮中。
朱瞻基一直緊咬著牙關,一聲都不吭,直到被小心放在柔軟舒適的牙床上,才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胡氏小心翼翼將朱瞻基的褲管卷起,見他兩片膝蓋已是烏黑一片,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垂淚不已道:“殿下受苦瞭……”
“別哭。”朱瞻基本就滿腹憤懣,看到胡氏哭哭啼啼的樣子,登時煩躁起來:“孤還沒死呢……”
胡氏是永樂皇帝的包辦婚姻,當年,為瞭阻止太孫和王賢結成裙帶關系,朱棣明知道他喜歡的是銀鈴,卻硬讓朱瞻基娶瞭這個女人。朱瞻基雖然百般不願,但婚後一直對胡氏以禮相待,倒不是因為太孫殿下逆來順受,而是胡氏有個厲害的堂叔叫胡灐!
朱瞻基是很現實的人,在無法改變結果的情況下,他自然要爭取對自己最有利的局面。胡灐雖然不如王賢強大,但也是天下有數的武林宗師,深得皇帝信賴,心機和本領都是一等一的。善待胡氏,讓胡灐甘心為自己效命,成瞭太孫殿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胡氏還從沒被太孫這樣呵斥過,不禁哭得?厲害瞭,她心裡那叫一個委屈啊,人傢提心吊膽擔心你一整天,你怎們一回來就沖人傢吼?見她還哭,朱瞻基怒從心頭起,隨手抓起枕頭邊的一樣事物,就朝胡氏丟瞭過去。
胡氏毫無反應,就被砸中腦門,登時鮮血迸流,嚇得她懵在那裡,果然不敢哭瞭。
‘叮當’一聲,那樣事物這才落瞭地。原來是一枚明黃色的扳指……旁邊的太監宮女暗暗慶幸,得虧是枚扳指,這要是個鐵球什麼的,娘娘的腦袋非碎瞭不可!
“快帶她下去包一包。”看著滿臉是血,呆若木雞的胡氏,朱瞻基更是厭棄,心說要是銀鈴在這,肯定不會這麼蠢。
宮女們扶著胡氏下去瞭,太醫趕忙給太孫處理傷處,推宮活穴,針灸按摩,太孫殿下今日那飽受摧殘的身心終於松弛下來,一陣陣困意襲來,不知不覺睡著瞭。
但怎麼可能睡得安穩?朱瞻基一會兒夢到自己被父皇廢為庶人,一會兒夢到朱瞻基登上皇位,一會兒夢到王賢在追殺自己,一會兒夢到全天下人都在恥笑自己……天還不亮,他就被噩夢折磨的難以成眠,又沒法起床下地,隻能睜大瞭雙眼瞪著帳笑。”王賢笑嘻嘻的陪著笑,道:“用不著誰再去死瞭,往後咱們要比誰都活的長、活的好!”
“但願吧……”吳為雖然是悲觀主義者,不認為眼前的大好局面可以持久,但也不至於現在就掃王賢的興。
兩人進瞭正堂,裡頭的格局擺設絲毫未變,北面正中的位置擺著一把鋪著虎皮的太師椅,椅子後頭掛著一幅中堂,上頭是王賢親筆所書‘敢為天下先,人定勝天’!九個張牙舞爪的大字。
看著這匪氣十足的擺設,王賢別扭的咳嗽一聲道:“這……兩年前就是這樣?”
“紋絲未動。這虎皮交椅,還有大人的親筆題詞,全都是當年您的主意。”吳為淡淡道。
“是我的主意嗎?”王賢有些要賴賬的意思道:“本公怎會有如此低劣的品味?是你搞錯瞭吧。”
“我那裡有大人當日交辦事項的記錄,大人若是有疑問,可以調來查閱。”吳為面無表情道。
“哈哈,那就不必瞭……”王賢被這幹什麼都一板一眼的傢夥,弄的十分無趣,又實在沒心情在那虎皮交椅上坐下,便笑道:“咱們去你那邊說話。”
吳為自然不會反對,兩人到瞭隔壁吳為的值房,裡頭堆滿瞭卷宗,卻碼放的整整齊齊,沒有一張紙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果然不愧是處女座。’王賢腹誹一句,在椅子上坐下,開始熟手熟腳的沏茶,然後給吳為斟上一杯道:“這次幹的不錯。”
“大人謬贊瞭。”吳為正襟危坐,面無表情道:“對手實力太弱而已。”
“這次的難度在於對細節的掌控,火候要合適,時機要巧妙,才能最大限度的為下一步創造條件。”王賢搖頭笑笑道:“能做到無可挑剔,很不容易。”
“大人謬贊瞭。”吳為還是那一句,還是像死瞭老子一樣,看不到一絲笑模樣:“對手實力太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