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大哥打斷二人的相聲表演,苦笑道:“這話不能搶先說,那郭傢狀紙寫的清楚,范公子正是因為那椿事情懷恨在心,所以才會半夜攔街行兇。”
柳氏問范閑:“酒樓上最後是什麼結果?”
“我把他傢一個侍衛鼻梁打斷瞭。”范閑自責說道。
“你沒什麼事兒吧?”
“我怎麼能有事兒?當時酒樓上人都瞧見瞭,我是個不肯吃虧的人。”
柳氏嘆瞭一口氣,轉過頭來對差役說道:“您聽聽,懷恨在心的,自然是吃虧的人,我們傢少爺占瞭大大的便宜,難道還會懷恨在心?”
差役向來隻在公堂上聽訟師胡攪蠻纏,哪見過還沒上堂就率先自辯的架勢,早傻瞭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柳氏毫無煙火氣地一伸手指,差役手裡便多瞭一張銀票,一瞧之下,兩眼放光。
柳氏已經回復瞭一位夫人應有的自矜與高貴,淡淡說道:“這衙門,我們會去的,我們要去瞧瞧郭傢玩的什麼名堂。不過可不能這個時候去,你回去告訴梅大人,什麼時候那位郭公子上瞭公堂,我們傢的人就去公堂與他對質。”
一個差役心想這不合規矩啊,哪裡有來拿人卻拿瞭一手銀票回去的道理,正準備說話,卻被那個小頭兒攔住,應瞭聲是,便趕緊退出瞭范府。
范府終於回復瞭清靜,花廳之中除瞭柳氏與范閑之外再無旁人。范閑微笑看著柳氏,心裡想著,如果這不是自己的敵人該有多好,他今天見識瞭對方的手段,無來由地生出一分欣賞來,雖然范府傢大業大,但是被郭傢搞瞭個突然襲擊,府中父親又不在,柳氏能夠處理的清清楚楚,場面上不落下風倒是小事,關鍵是爭取瞭許多的時間,以便處理。
果不其然,柳氏喝瞭一口茶,淡淡問道:“你弄這樣一出,究竟是為瞭什麼?”
范閑笑瞭笑,說道:“父親一直希望我能快速在京都揚名,我想瞭一想,這寫詩弄文實在是沒甚意思,如果能夠和當朝尚書傢打場官司,自己一定會出名快許多。”這自然是玩笑話。
“你打便打吧,還非得亮明身份去打,似乎生怕不嫌麻煩。”柳氏的話裡帶瞭一絲怒氣。
范閑恭敬回道:“隻是想出口氣,這打人如果不讓被打的人知道是我打的,這口氣怎麼出?”
柳氏看瞭他一眼,覺得面前這個俊俏小子比自己那兒子不知道成器多少倍,雖然表面上似乎也在做些橫行霸道的事情,但看著這身氣度和穩重,就知道他心中自然有數,不由嘆瞭口氣,心頭有些失落。
范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一笑好奇問道:“姨娘,您先前為什麼幫我?”
柳氏緩緩抬起頭來,眉眼邊緣已經有瞭一些細細的紋路,她似乎有些驚詫少年會說話如此直接,想瞭一會兒之後才幽幽應道:“我雖姓柳,卻是范傢的人。”
范閑盯著她的雙眼,知道這個女人說話不可不信,不可全信,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花廳裡安靜的連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
……
“梅大人是我父親的門生,我已經派人去取信去。你父親此時應該也已經得瞭消息,相信不會有什麼事,不定就是國公的什麼窮親戚,所以沒人會怕誰,像今兒個……尚書與侍郎傢打官司,確實少見,這種熱鬧肯定沒有人願意錯過。”
范閑心想你們這些傢夥難道是來看大片的?有些頭疼地搖瞭搖頭。鄭拓在一旁輕聲問道:“少爺,雖然先前在府裡已經對過瞭,但我還要最後問一次,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您動的手?在府尹老爺面前自然不能承認,但您給我說個實話,我呆會兒也好說。”
范閑滿臉誠懇說道:“鄭先生,這不敢瞞您,我確實沒有打那個什麼郭公子。”鄭拓看著英俊少年那張親切誠實的臉龐,呵呵一笑,輕輕拍瞭拍他肩膀,表示贊賞。
過瞭一陣子,范閑好奇很久的喊威聲終於響瞭起來,府尹大人梅執禮端著身架從後廳裡繞瞭過來,大刀金馬地坐下。又過瞭一陣兒,一個木乃伊也坐在輪椅上,被人從後堂裡推瞭出來,後面跟著位狀師,正在輕搖紙扇。范閑一看那木乃伊,不由苦笑瞭起來,心想自己下手哪有這麼重,堂堂尚書府居然也玩這種搏同情的小招數。
木乃伊自然就是被糊裡糊塗痛揍瞭一頓的郭保坤公子,他此時渾身疼痛,特別是鼻梁那處,竟依然還是無比痛楚,大夫的治療根本沒起太大作用,他不知道,范閑最後打那拳裡送瞭些暗勁兒進去,范閑體內的真氣本就與世上常見的真氣不同,霸道兇戾十足,又哪裡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好的。
郭保坤看見像個沒事人兒一樣站在公堂上的范閑,露在紗佈外的雙眼裡流露出兇狠的神情,似乎欲擇人而噬。范閑卻假裝沒有看到這點,看著那位正在搖扇子的狀師,低聲問瞭鄭拓,才知道對方是京中有名的大狀宋世仁,品行素來不良,隻替達官人傢做事,所以有瞭個名頭,叫做“富嘴”。
高高坐著的京都府尹梅執禮將手中的驚堂木一拍,啪的一聲響清亮無比,公堂內外嘈雜的聲音頓時安靜瞭下來,那些趴在紅柵欄上的看客變得鴉雀無聲,畢竟沒有誰願意錯過好戲。
“堂下何人?”梅執禮緩緩問道,他早已得瞭兩邊的知會,心裡有瞭數,但這些表面功夫自然還是要按規矩一套一套緩緩做來,官威十足地掃瞭一眼公堂上的這些人物。
不管你們是誰,但在這京都府衙裡面,都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