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京華江南 第四十三章 收樓

作者:貓膩 字數:2537

第四十三章收樓

抱月樓還在繼續營業。

雖然有極少數消息靈通的人士知道為瞭這間京都最打風的樓子,范傢與二殿下那邊已經鬧瞭起來,但事後范府也隻是打瞭一頓熱熱鬧鬧的板子,並沒有什麼太過激烈的反應,而監察院也沒有對抱月樓諸多為難,所以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淡瞭。

在這些官員的心中,這是很自然的結果,畢竟范閑再如何囂張,對上一位皇子,總是會有許多忌諱,更何況在眾人眼裡,范傢二少爺經營抱月樓,雖然對於范氏的名聲稍有損傷,但在其中撈的銀子可不會少,大傢齊心協力,將這件事情壓下去,才是個真真雙贏的局面。

而在那些並不知情,隻看見監察院抄樓,聽見范府裡的板落如雨聲的京都百姓看來,這事兒卻透著一絲古怪——什麼時候咱陛下的特務機關,也開始管起妓院這檔子事兒來瞭?范傢究竟出瞭什麼事兒?為什麼一向橫行京都街頭的那些小霸王們忽然間消聲匿跡?

但不管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都以為這件事情會和京都裡常見的那些權貴沖突一般,最終因為那些無形卻密佈於空氣中的關系網,消失無蹤,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傢好。

然而那些抱月樓裡的主事、姑娘、掌櫃們,卻不像外人看著那般輕松,因為自從監察院抄樓之後,大東傢便再也沒有來過抱月樓,整個人就像是失蹤瞭一般,雖有傳聞這位年紀輕輕的大東傢是被禁瞭足,但沒有準信兒,眾人總是有些難以心安,而且二東傢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天天在樓裡照管著,一時間,抱月樓雖然保持著外表的平靜,但隱隱已經有股暗流在緩緩流動。

暗流的一岸,二皇子那一派的人馬也在犯嘀咕,為什麼范傢把那些牽涉到青樓命案裡的人,直接送往瞭京都府?

自從梅執禮轉職之後,這個要害衙門便一直被二皇子掌控。著對方肯定清楚,京都府是二皇子的勢力范疇。如果說范傢是準備撕破臉皮,拼著將二少爺送官查辦,也不肯受己等威脅,那為什麼隻傳出瞭范二少禁足地消息,卻沒有看到監察院,范傢有絲毫動手的跡象?

二皇子在頭痛著這件事情,根本沒有想到范傢已經如此決然地將范思轍逐出瞭京都。悄無聲息地送往瞭異國,監察院辦事,果然是滴水不漏——但隱隱的擔憂,仍然促使著二皇子一派開始做些準備,但事到臨頭。他們才愕然發現,自己與抱月樓一點關系也沒有,清白的無以復加,就算提防著范閑要報復。可是連自己這些人都不知道范閑能抓到自己什麼痛腳,那又從何防起?

沒有人能掌握到范閑的想法,也沒有人能猜測到執行人小言公子的執行力。

這一日,風輕雲淡,黃葉飄零,正是適合京外郊遊,賞菊的好日子。

離皇傢賞菊日還有六天,京都裡的官紳百姓們紛紛攜傢帶口往郊外去。加之又是白天,所以抱月樓顯得格外地清靜,由於前途未卜,大東傢失蹤,往常精氣神十足的知客們有氣無力地倚在柱旁,瘦湖畔的那些姑娘們強顏歡笑,陪著那些好白晝宣淫的老淫棍,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在側廊下的石階處拼命蹦躂著。聲嘶力竭地叫喚著。徒勞無功地掙紮,等待著自己的末日到來。

樓中的夥計們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拿著那塊抹佈胡亂擦拭著桌面,放在以往,范思轍曾經下過嚴令,這桌子必須得用白絹試過,確認不染一塵才算合格,哪裡能像現在這般輕松。

忽然間,有一個走瞭進來,這人眉毛極濃,看上卻就像畫上去地一般,這等容貌,雖然尋常,卻極好被人記住,所以某夜曾經接待過他的知客,頓時認瞭出來,愣在瞭抱月樓的大門之旁,身子一彈,卻不敢上前應著。

倒是一位夥計奇怪地看著知客先生一眼,將手上的灰抹佈極利落地一搭,唱道:“有客到……”尾音落的哩哩啦啦,脆生生地極為好聽。

來人微微一怔,面上浮出一絲苦笑,似乎是心中有極大為難處,他在抱月樓寬廣無比的大廳裡稍站片刻,終於忍不住搖瞭搖頭,說道:“讓石清兒來見我。”

這回輪到夥計愣瞭,心想這客人好大的口氣,居然讓石姑娘親自來見他,而且還是直呼其名?這京中權貴眾多,但到得抱月樓來的人物,誰不是對清兒姑娘客客氣氣地?

認識此人的知客先生終於醒瞭過來,擦去額角冷汗,一溜小跑到瞭那人身前,恭恭敬敬說道:“這位大人,我馬上去傳。”然後讓夥計領著此人上瞭三樓的甲二,抱月樓最清靜最好的那間房,吩咐好生招待著。

等到此人上樓,一樓的這些夥計知客們才圍瞭上來,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不知道來的是哪路神仙,值此抱月樓風雨未至,人心卻已飄零之際,稍一所動,便會惹來眾人心頭大不安。

終於有人想瞭起來,這位眉毛生的極濃的,像是位尋常讀書人地人物……竟是那日和“陳公子”一道來**的同伴!陳公子是誰?是抱月樓大東傢的親哥哥!是朝中正當紅的小范大人!那來的這人,自然是范大人的心腹,隻怕是監察院裡的高官。

樓中眾人目瞠口呆,都知道那日發生的事情,自己這樓子隻怕把范大人得罪慘瞭,連帶著大東傢都吃瞭苦,今日對方又來人,莫不是監察院又要抄一道樓?這抱月樓還能開下去嗎?

此時有人嘆息說道:“我看啊……樓子裡隻怕要送一大筆錢才能瞭瞭此事……說來真是可惜,大東傢雖然行事狠瞭些,但經營確實厲害……平白無故地卻要填這些官地兩張嘴,再好地生意,也要被折騰沒瞭。”

“呸!”有人見不得他冒充慶廟大祭祀的作派,嘲笑道:“你這蠢貨。咱抱月樓地大東傢就是小范大人的親弟弟,監察院收銀子怎麼也收不到我們頭上來,難道他們哥倆還要左手進右手出?人頭道:“我是一個極好說話的人,日後你依然留在樓中作事,盡心盡力,自然不會虧待你。”

誰知道石清兒卻是一個死心眼地人,總想著要對二東傢……負責,雖然二東傢隻是一個小小年紀的孩子,但她想著這孩子的身份,總覺得這事兒荒謬的狠——京都裡霸產奪田的事情常見,但怎麼會有人連皇子的產業都敢強霸豪奪?

“如果二東傢傳話來,我自然應下。”她咬著牙說道:“但帳上的流水銀子,你我總要交割清楚,一筆一筆不能亂瞭。”

史闡立點點頭,一直在樓外等著的收樓小組終於走進瞭樓裡。看著那一群人,石清兒地眼睛都直瞭——穿著便服地監察院密探……依然還是密探,這樣一群人來收樓,誰還敢攔著?

等看到這行人裡面那位頜下有長須,正對抱月樓的佈置環境經營風格大加贊賞地小老頭兒,石清兒忍不住倒吸瞭一口冷氣,再也說不出話來,心想自己就算再盡力,也阻不瞭范提司大人將三皇子的那份錢生吞瞭進去。

有慶餘堂的三葉掌櫃親自出馬,在帳上再怎麼算,隻怕這抱月樓最後都會全部算成姓史……不,那個天殺的姓范的。

對方肯定不會噎著,說不定連碗水都不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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