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被子保佑天下的黎民
海棠說的這句話,讓范閑感覺很好、很強大。此時這一對年輕男女同蓋一席大被,於月夜之下,輕聲說著這一等動心事情,難免不會淪入很x、很暴力的俗套結尾……
但范閑並未吃驚,也沒有嚇的鉆到床下,更沒有化狼撲過去,隻是很誠懇很認真很直接地說道:“很好,我們商量一下婚期吧。”
這句話是回應的那句“嫁給你怎麼樣……”,所以此時輪到海棠姑娘呆瞭,大有作繭自縛的感覺,深知自己再一次低估瞭范閑清柔面容下的無恥與厚黑。
她嘿嘿一笑,低下瞭頭,心裡也在犯嘀咕,怎麼就冒瞭那麼一句出來?
話說這一年裡,她與范閑時常相處,二人早在熟稔之中培養出瞭一種超乎友情,卻近似傢人的親近與默契感。范閑一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麼,眉頭一挑,笑著說道:“你傢那太後。”
“你傢那皇帝。”海棠抬起臉來,笑著接瞭下去。
“你傢那光頭。”范閑正色繼續。
海棠微微偏頭:“你的身份。”
“還有你的身份。”范閑微笑道。
這無頭無尾的幾句話,就已經很明確地擺出瞭橫亙在二人間的障礙與問題。男女相交,在乎一心,他二人雖未說些甜言蜜語小情話,但以月光為證,卻將對方的心思琢磨地通通透透。
世人庸人無數,於紅塵中難得覓得一知己,誰肯輕易錯過,放過?
可問題在於,慶國皇帝肯定不希望范閑在擁有瞭如此大的權力下。又得北齊天一道如此強悍的外援,而北齊的皇太後,這一年裡也在急著給海棠尋覓一個門當戶對的年青俊彥,怎麼都不可能讓海棠自己處理。
范閑海棠二人在各自國度裡的地位,都註定瞭兩個人如果打破目前地局面,正大光明地並肩站在一處,都會面臨著難以想像的壓力。
南慶這邊還好處理一些,慶國皇帝就算不喜歡范閑再得外援。但以皇帝強大的自信心,難免不會想到,借著范閑的情事,可以讓北齊方面實力再次削弱,范閑可以用這個理由去說服自己那個不怎麼親近的父親。
而在南慶民眾看來,范閑娶瞭海棠,這也是給慶人爭臉的大喜事,占便宜的事情。誰不願意做?
而北齊方面的阻力一定相當大,姑且不論北齊一向自詡為正統地臣民們能不能接受,自己國度的驕傲,聖女海棠,一代天脈者嫁給那些自己內心深處根本瞧不起的南蠻子。包括皇太後與苦荷在內,都會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交換留學生,雙方有得商量,嫁姑娘這種事情。明顯是北齊人吃虧,怎麼肯幹?
至於那個小皇帝,便是連范閑都有些佩服其人的手段,更不奢望他會放手。范閑自嘲笑著說道:“你來江南,你傢那小皇帝是請你監督我掙銀子……如果你變成我傢的黃臉婆,咱們這就算是開夫妻店,隨便弄他的錢花,他不得氣死?”
海棠笑瞭起來。說道:“他若聽著你這話,才得氣死。”
范閑嘆瞭口氣說道:“其實你若嫁給我後,咱們一大傢子去個僻靜地方度此餘生,倒也使得,管兩國朝廷會怒成什麼模樣。”
海棠似笑非笑望著他:“你甘心?”
范閑略一沉默,不甘示弱地回望著她:“莫非你就甘心?”
二人對望一眼,知道彼此心中都有牽絆,對這世間都存有一分善意。雖然范閑的善意發自自私地內心。海棠的善意源自善良的本性,可是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輕身而走,於雲外冷漠地註視著世間發生的一切。
都是入世之人,如何出塵?
房間裡再次沉默瞭起來,華園上方的夜空中,彎彎地眉月忽而穿過瞭煙霧般的淡雲,光亮微增,映在園間的墻上池中,反射入屋,給這張大床,一方錦被,兩位妙人蒙上瞭一層光暈。
海棠靜靜看著他,忽而微笑說道:“關鍵是,你已經娶妻瞭。”
范閑沉默瞭下來,知道這句話不好應,重生於這個世上已經近二十年,卻從未聽說過有娶兩個妻子的習俗,雖然自己在懸崖之上,與五竹叔曾經說過三個代表以及三大宗旨,其中一項就是要娶很多很多地老婆,可是事到臨頭,他才發現,想當一個獨擁眾美的大仲馬,實際上……是非常難的。
關鍵在於,自己眼光太高啊……他無恥地嘆息著,婉兒且不必說,宮中最得寵的郡主娘娘,面前這已經不再舍得放手的海棠,在北齊的地位也是無比崇高,先前已經羅列出瞭那般多的障礙,如果讓海棠入門做妾?
范閑打瞭個寒顫,自己都覺得這事兒有些嗝應,而且相信北齊人肯定會發瘋,說不定兩國再次開戰也說不定。
“冷嗎?”海棠含笑望著他,雙手拉扯著被褥,小心翼翼地蓋著肩頭。
范閑苦笑嘆息著:“是心寒。”
夜確實有些涼瞭,大被同眠,奈何卻遮不住二人身,海棠拉過去瞭少許,范閑的上半身便空在外面,略一瑟縮,便拉瞭回來。
唰地一聲,海棠一怔,發現被子被他搶走瞭,惱怒地瞪瞭他一眼,又搶瞭回來。
范閑嘿嘿一笑,也不說話,復又奪回。
兩個人就在床上做著搶被窩的幼稚遊戲,幸虧彼此都沒有用上真氣,不然被子何辜?早就要化作萬千棉絮隨夜風而舞,車裂而亡。不過被子何幸?竟能被如今世上年輕一代最出名最強大的兩個人爭奪著,寸土不讓。
被子又不是玉璽。
這兩個人如果按照原初的歷史進程,或許在若幹年後,應該是站在彼此的國傢。爭奪天下。而如今既然開始爭被子瞭,那天下……就別爭瞭。
上天保佑世間的黎民。
難得如此瘋鬧一陣,兩個人把嘴巴閉得緊緊的,目光互蹬,海棠本是盤著地腿也放瞭下來,又羞又氣地蹬著,如此一來,卻被范閑這個登徒子抓住瞭機會。
范閑放手。大被頓時被海棠奪瞭過去,呼地一聲,卷簾而起,將海棠地上半身埋在瞭如朵軟褥之中,姑娘傢發出驚訝的一聲微呼。
一雙穿著薄薄褻褲地腿,露在瞭被子外面,尤其是那一雙赤著的腳,潔白著。誘人著。
范閑伸手,捂住瞭這雙腳。
海棠的腳微微一顫,卻並未掙紮。
“別涼著瞭。”范閑正義凜然地說道,他的心裡其實十分得意,自己先前這一捉。委實已經到瞭自己地最高境界,疾如閃電,快如疾風,葵花一出。隱隱然有瞭幾分瞎子叔竹棍打人的境界,海棠如何躲的開?
或許是……海棠根本沒想躲?
觸感不錯,范閑將姑娘傢的腳抱在懷裡,瞇著眼得意著,腦子裡卻不知怎的想到瞭前世,讀高中的時候,天降大雪,自己把女班長的雙腳就這樣抱在瞭懷裡……
噢。隻有幸福的時候,才會回憶起那些已經遙遠地快模糊地事情吧。
“放手。”被埋在被窩裡的海棠嗡聲嗡氣地說道,隻是語氣裡已經多瞭幾絲怒意。
范閑一怔,訥訥然放手,完全違背瞭一個男人此時應該有的堅持。
海棠將被子翻瞭下來,氣惱地望著他,隻是臉蛋兒微紅著,發絲凌亂著。看上去。真的很有沒有壓懾的力度。
范閑看著她將腳縮回被子裡,嘿嘿一笑。沒有說什麼。
海棠臉上紅暈微現,瞪瞭他一眼,轉身朝著床裡面。
范閑悄無聲息,化作一隻黑貓,爬瞭過去,與她並排躺著,隻是躺地很規矩,用細如蚊子般的聲音說道:“冷,給點兒蓋蓋。”
海棠用蜜蜂般的聲音嗡嗡說道:“自己沒手?”
說是這般說,姑娘傢卻依然往裡面挪瞭挪,給范閑騰出點兒地方,同時也將被子留瞭一半給他。
范閑舒適地躺瞭下來,用力嗅瞭嗅,發現確實還是沒嗅到什麼體香之類的,隻是一片寧靜地幹凈溫柔之意包容著自己,他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黑夜中的帳起瞭那句話:“你是真不想我嫁人瞭。”
范閑含糊不清說道:“一定要嫁給我,帶著你的妹妹……隻是可惜你沒有。”
“你真的很無恥。”海棠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羞怒,輕咬著嘴唇說道。
范閑輕聲說道:“沒辦法啊……不壞瞭你的名聲,不大被同眠一夜,明兒你傢那個老婆娘就要讓你嫁人瞭,我這也是不得已地辦法。”
海棠再敗。
“今日你說瞭這麼多秘辛,甚至包括神廟的秘密,難道不怕我是在施美人計?”海棠忽然笑著說道。
范閑認真說道:“朵朵……你又不是大美人。”
第二日清晨,范閑推門而出,隻見晨光熹微,清風透著清涼,好不舒服,忍不住伸瞭一個懶腰。
啊!園中傳來一聲丫環的尖叫,然後這名丫環馬上閉瞭嘴。
所有人都知道欽差大人與園後這位海棠姑娘有私,但是這二人在眾人面前一向持之以禮,並未有絲毫跡像,誰知今日……小范大人,竟然如此光明正大地從那姑娘閨房裡走瞭出來!
大清早從閨房裡走瞭出來,這說明瞭什麼?
范閑微笑望著那丫頭,溫和說道:“早。”
然後他走到前園,一路見著丫環下人下屬,都溫和說道:“早。”
一時間,園內眾人有些不明白,心想大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溫文爾雅瞭?心情怎麼好到瞭如此令人發指的程度?
馬上,那個令人震驚地消息,漸漸透過下人們的嘴巴,傳遍瞭華園,緊接著,又傳到瞭范閑的下屬們耳朵裡。
思思大張著嘴巴,聽著這個消息,雖然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情,可還是覺得有點突然,特別是忽然感覺手裡的那封信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昨夜她睡的沉,竟是忘瞭將這信交給少爺。她是澹州老宅的大丫環,一門心思就是撲在范閑身上,趕緊問丫環道:“少爺這時候在哪兒?”
“在前廳?”
等范閑收拾幹凈,坐在前廳準備議事之時,包括鄧子越在內的幾位啟年小組成員,以及高達那七名虎衛,都已經知道瞭華園今天地最大新聞。
昂藏有力的武者們看著范閑,面露尊敬之色,能把北齊聖女吃下去,這不止需要膽量,也是需要極高的功夫。
鄧子越是唯一面有憂色的那人,他在京都老宅深受器重,而林婉兒禦下極有方,對於范閑的近身侍衛總是不惜打賞,而且為人又親近可喜,所以極得老宅下人們的敬愛。他忽然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這將來的范傢,究竟誰是女主人?他,甚至是所有下人,當然是站在少奶奶那邊的,隻是不免心寒地想道,如果將來范傢鬧矛盾,少奶奶,怎麼打得過海棠姑娘?
范閑卻不知道這心腹在想這些有地沒地,隻是一個勁地喝著稀飯,其實昨兒夜裡主要是和海棠聊天太廢心神,又要針對葉流雲的神秘出現做安排,又要分析兩國間地局勢,自然難免疲憊。
隻是這話說出去,也沒有人信,在大被之下談國事?拉倒吧您。
這時候,思思終於趕到瞭前廳,將手中的信遞瞭過去。
范閑一看信封上的字跡,便愣瞭起來,待扯開信封一看,頓時嘴巴微張,稀粥險些流瞭下來。他心想,這老太婆喝稀飯是無恥下流,自己確實也是無恥下流瞭些,但是……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要讓自己受折磨瞭嗎?
他站起身來,望著鄧子越,長籲短嘆說道:“找幾個人去沙州,要得力的,做事細致的。”
鄧子越異道:“蘇州事還未妥。”
范閑苦著臉說道:“去接人。”
“接誰?”
“你傢少奶奶。”
婉兒要來瞭,范閑當然是高興的,隻不過……高興的事兒突然一下多瞭起來,似乎有些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