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殿前歡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多情太監無情箭

作者:貓膩 字數:6014

第一百四十二章多情太監無情箭

看到范閑沉著臉走瞭進來,失魂落魄的洪竹從地上爬瞭起來,跪在瞭他的面前,低著頭,一言不發。

此時東宮這間房間四周沒有別的人,隻有站立著的范閑與跪著的洪竹,外間的幽光透進來,將二人的影子打在瞭墻上,看上去有些詭異。

范閑盯著洪竹一片失神的面龐,垂在袖邊的手握緊成拳,又緩緩松開,有些疲憊說道:“這事情,我需要一個解釋。”

洪竹抬起頭來看瞭他一眼,眼中滿是歉疚與深深的自責,但他隻是又低下頭去磕瞭個頭,並沒有解釋什麼。

是的,洪竹便是范閑在皇宮之中的最大助力。范閑之所以敢於靠著兩百人就突入後宮,一舉控制含光殿,依靠的便是他對於後宮情勢的完全掌握,對於大內侍衛的分佈及各方貴人的生活細節的瞭解。

而這一切,都是在這兩天中,洪竹甘冒奇險向宮外傳遞的情報。這名青雲直上的小太監本來被調入含光殿中,但後來太子歸東宮後,又十分不舍地要瞭回去。

太後既然屬意太子繼位,自然不會阻止他這個小小的要求。於是洪竹成為瞭皇宮裡最奇特的那個人,他曾經在禦書房裡捧過奏章,曾經在含光殿裡服侍太後,曾經在東宮中與皇後相依為命兩個月。

出奇的是,所有的貴人都欣賞他,喜愛他,范閑也不例外。

隻不過從來沒有人知道,洪竹是范閑在宮中的眼線。由宮門直突含光殿一路上的那些丙值侍衛,之所以會蹊蹺中毒,無法搶先預警,則全部是這位太監的功勞。

范閑突宮能夠成功。洪竹居功至偉,然而此時的范閑,看著他的眼神並不怎麼溫柔,需要他給出一個解釋。

太子和皇後在東宮之中,在洪竹的眼皮子下面,他們是怎麼能夠在如此狂雷般地突宮行動中反應過來,從而在范閑的利劍到來之前,逃瞭出去?

范閑的拳頭握緊瞭起來。陰鬱的聲音從他的牙齒縫裡滲瞭出來,冷笑說道:“是你通風報的信?”

洪竹不敢看范閑寒冷的雙眸,重重地點瞭點頭。

范閑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說道:“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們是在造反,不是在玩過傢傢!”

為瞭怕東宮裡旁的人聽到,他地聲音沒有提高,但內裡的情緒卻是漸漸燥狂起來。

“你怎麼瞭?心軟?”范閑的眉頭皺的極緊。用奇快無比地語速陰寒道:“你的心軟會害瞭整個慶國!”

他往腳邊的地上啐瞭一口,恨恨罵道:“我千辛萬苦才入瞭宮,結果你玩瞭這麼一出,你不想活下去倒也罷瞭,可宮裡這些人怎麼辦?你這是逼得我天不亮就要準備跑路!”

范閑難得的憤怒起來。因為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如此周密的計劃,調動瞭自己花瞭無數時間心思藏在宮中地釘子,卻因為怎麼也想不明白的原因。出瞭這麼大的漏子!

為什麼?為什麼!范閑盯著洪竹的臉,眼中閃著陰火。

“太子對奴才極好。”洪竹跪在范閑的面前,忽爾哭瞭起來,眼淚從他地眼角流下,沿著他年輕的面龐進入衣衫,“皇後娘娘很可憐,我想瞭又想,最後還是沒忍住。”

洪竹大哭出聲。鼻涕眼淚在臉上縱橫著:“大人殺瞭我吧,我也不想活瞭,秀兒被我自己害死瞭,我不知道自己還要害死多少人……都是我的罪過……我的罪過。”

范閑倒吸瞭一口冷氣,雖然先前已經罵瞭,但根本沒有想到,洪竹放太子和皇後走地原因,竟然真的就是……心軟!

“廣信宮那邊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

范閑的眼角抽搐瞭一下。心臟感到瞭一絲寒冷。看著跪在身前的太監,忽然開口說道:“你站起來。”

洪竹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站起來!”范閑壓低聲音咆哮道。

洪竹畏畏縮縮地站瞭起來,卻是忽然感覺胯下一痛,不由痛呼出聲。范閑緩緩將手收瞭回來,臉上帶著復雜至極的情緒,看著洪竹一言不發,片刻後隻是搖瞭搖頭,嘆瞭口氣。

洪竹臉色慘白,驚恐萬分地看著范閑,但旋即想到,自己既然在事發之前暗中通知皇後和太子逃走,隻怕這條命已經沒瞭,事已至此,那何必再怕什麼。

於是他站直瞭身體,看著范閑一言不發,隻是眼眸裡的濃濃欠疚之意揮之不去。

出乎他的意料,范閑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在無比憤怒之下取出劍來砍下他的腦袋。范閑隻是嘆瞭口氣,揮瞭揮手,一個人向著東宮地外面走去,背影顯得有些孤單與落寞。

洪竹怔怔地看著范閑的背影,不知為何又哭瞭起來。

范閑走出東宮的正門,再也聽不到洪竹的哭聲,惱怒無來由地少瞭許多,隻是心裡卻有些空蕩蕩的。

他揮手喚來下屬,令他將東宮及廣信宮的所有宮女太監押至辰廊處的冷宮地帶集體看管,便一個人走入瞭皇宮的黑暗中。

洪竹地臨時心軟,給他地計劃帶來瞭無法彌補的損失。在一剎那間,憤怒地范閑,確實有殺人的沖動,隻是這抹沖動馬上就消息失蹤,因為他聽到瞭秀兒這個詞。

在杭州的時候,他就曾經想到,那位宮女的死亡,會對洪竹的心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清楚,洪竹不是一般的太監,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太監。不然范閑也不敢將那麼多地大事托付於他。

隻是范閑沒有想到洪竹竟然多情如斯,竟會在宮變這種大事中,還會心軟。

由此可見,太子著實是個寬厚的人,有情的人。而且身懷秘密的洪竹,在太子被逐南詔的數月間,和可憐至極的皇後,在東宮裡相依為命。或許生出瞭些不一樣的情愫。

洪竹是多情太監,對范閑有情,所以才會冒大險掀起宮亂,助他進宮。他對太子有情,對皇後有情,所以才會在最後一刻放手。人本來就是很復雜的動物,尤其是洪竹這樣一個比讀書人更像讀書人地太監。

“或許是自己太過無情,才想像不到人們居然會如此有情。”

他在心裡想著。不自主地聯想到膠州水師裡的許茂才,唇角浮起瞭一絲自嘲的笑容。

許茂才和洪竹是他在慶國朝廷裡紮的最深的兩根釘子,但偏生就是在這場震驚天下的朝堂大亂中,這兩根釘子卻都擁有瞭自己的想法,給范閑的計劃帶來瞭極大地惡處。

但如果沒有許茂才。范閑根本無法從大東山下的深海中脫身,如果沒有洪竹,范閑連後宮都無法進入,所以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怪罪這些親信什麼。

他舍不得殺洪竹。不忍怪洪竹,隻是有些無奈地想到,在以情動人這方面,太子已經修練的比自己更強大——太子偶爾有真性情,而自己此生卻是虛偽到底。

禁軍已經在監察院部屬的幫助下肅清瞭後宮,大內侍衛們被全數成擒,應該再也掀不起什麼波浪來。范閑沉著臉回到含光殿,並沒有進去看太後。安慰老三那些傢人,隻是對守在宮外的荊戈低聲吩咐瞭數句。

荊戈面色微異,似乎沒有想到提司大人在此大勝之際,居然就在考慮失敗地問題,但他沒有詢問什麼,伸出右掌按緊瞭臉上的銀色面具,單膝一跪領命,便帶著入宮二百人中的一部分黑騎高手。出宮而去。

含光殿的安全控制。便在這一刻起,轉交給瞭禁軍。

慶國歷史上第一次宮亂地兩位主謀者。在那枝煙火令箭沖天約半時之後,終於在高高的皇城城墻上會面。

范閑對全身盔甲的大皇子沉默行瞭一禮,大皇子面色沉重,雖盔甲在身,依舊鄭重回禮,夜風忽至,吹的大皇子身上的大紅披風獵獵作響,吹的范閑身上那件黑色監察院官服如漿洗一般硬挺。

皇城上緊張巡守的禁軍將士們看著這一幕,不由心折,忽然湧出說不出的信心,慶歷元年來,大皇子領兵西征,聲威漸起,未嘗敗績,而范閑執掌監察院後,更是儼儼然成為瞭陳萍萍第二,隻是比陳老院長要更光鮮亮麗地多。

如此二位皇子,如同他們身上的戰袍一般,熾熱的鮮紅,冷漠的純黑,光明與黑暗聯手,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抵抗。

范閑與大皇子直起身來,沒有說什麼,便來到瞭角樓的外側,註視著高高皇城腳下平靜的廣場,遠處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和更遠處極引人註意的幾個火頭。

二人不需要說什麼,準確來說,自大東山之事暴發後,二人根本沒有見過面,說過話,可是便一手促成瞭今日地宮廷暴動。

這依靠地便是二人對彼此的信任與信心,這種默契,並不是以利益為源泉,而是以歷史為根源。這二位皇子在天子傢中,都是被侮辱被忽視地那一部分,他們的母親長輩,曾經並肩戰鬥過,今日這二位子輩也終於開始並肩戰鬥。

禁軍三千,此時一千人駐宮中,一千人在城頭,還有一千人大隊已經馳馬而去,往京都的縱深突進,務必要在天亮之前,控制整座京都。一千人控制京都難度確實太大,但如果再加上范閑刻意留在宮外的一千餘監察院官員做為幫手,就會順利許多。

“天亮之前,必須抓到他們。”大皇子冷漠開口說道,此言中的他們,指的自然是太子母子以及長公主李雲睿,一千名負責掃蕩的禁軍之中,至少有三個騎兵小隊是沿著洗衣坊那處的線路,在拼命地索緝逃出宮去的那些人。

范閑沉默不語。在得知太子與長公主逃出宮去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下瞭命令,監察院地密探劍手們,此時也正在京都裡做著努力。隻是他心裡清楚,就如同自己在京都茫茫宅海中躲藏時,長公主極難抓到自己一樣,自己要抓住對方,也是件極難的事情。

這種事情需要靠運氣。而且對范閑和大皇子極為不利的是,他們隻有天亮之前這三個時辰的時間。

“含光殿裡一切安好。”范閑沒有接大皇子這個問題,雙眼看著皇城下的士兵,轉而說道:“太後沒有事。”

大皇子的眉間皺瞭皺,沒有說什麼。

為大皇子向來是個粗獷而寬仁孝悌之人,所以他不可能做出范閑能做的那些事情,便是連聽到太後這個名字,他的心情都低落瞭一分。有些不自在。

范閑微笑望著他,似乎看穿瞭他心裡地那絲陰影,開口說道:“皇權的爭鬥,向來是你死我活,我們隻是執行陛下的遺詔。史書上會給你應有的評價。”

“我不在意這個。”大皇子搖瞭搖頭,迎著高高城頭的夜風,輕聲說道:“不用再說瞭,父皇既然在遺詔裡令你全權處理此事。我便相信你能處理好,我對你有信心。”

如果沒有信心,一向孝順的大皇子,當然不敢冒著寧才人的生命危險,舉兵造反。

“可你能給我信心嗎?”

范閑看著與闊大的皇城比起來顯得有些稀疏地禁軍士兵,嘆瞭口氣。此時皇城前後,隻有一千名士兵,怎麼也無法給人以強烈地心理支撐力度。

大皇子明白他擔心的是什麼。沉默片刻後說道:“父皇去大東山帶走瞭禁軍一屬,今夜又折損瞭一部分,但你放心,用來守城,向來是一對三,尤其是像皇城這種地方,一對四也可。”

“但皇城極大,要全面照拂也是件難事。”范閑低著頭盤算著:“如果真讓長公主和太子逃出京都。與京都守備師遇見。老秦傢可以調多少軍馬入京?”

“京都守備師一萬人。”大皇子既然起兵,當然對於京都內外的軍事力量盤算的十分清楚。“你我合兵一處,共計五千人,應該能道:“看來你說的有道理,我們最好的選擇,確實是今天夜裡早些逃跑。”

此言一出,范閑一怔,旋即二人對視一眼,毫無理由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從皇城上傳出老遠,驚得下方宮門處的舒胡兩位大學士抬頭望去,隱約能分辯出是大皇子和范閑,二位大學士不由心頭稍安,心想這二位此時還能笑的如此快意,看來大勢定矣。

隻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范閑與大皇子的笑聲中有多少無奈與苦澀,隻是二人極有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舍宮撤離一事,是地,時移勢移,他們二人既然已經站在瞭皇城之上,那便沒有再跑的道理。

“今日定大統。傳遺詔於京都街巷,穩民心,發明旨於各州。”笑聲止歇之後,范閑望著大皇子微笑說道:“用太後的旨意穩住城門司,再行控制,你說過,你能擋住大軍十日,那我便給你十天的時間。”

“一定能擋十日。”大皇子握緊腰畔佩劍。面色堅毅,隻是心裡在想著,皇宮被圍十日後終是要破,范閑為什麼如此看重這個時間?

“這十天時間,你必須給我爭取出來。”

范閑輕輕咳瞭兩聲,從懷中取出一粒有些刺鼻氣息的藥丸吃下,面色平靜說道:“雖未掌過軍,但我也知道。軍中最要害地便是各級將領,試想一下,如果從大帥到裨將偏將再到校官……統統死瞭,這支叛軍會變成什麼模樣?”

“一盤散沙,不攻而敗。”大皇子微微皺眉。望著范閑,心想如果叛軍的將領在十日內紛紛離奇死亡,這座京都自然能夠守住,可是……就算監察院再精刺殺。你再通毒物,可也沒有辦法於千軍萬馬之中,辦成如此逆天之事。

范閑沒有解答他的疑惑,繼續平靜說道:“如果連太子和長公主也忽然死瞭,你說這枝叛軍,還有什麼存在地理由呢?”

大皇子一臉不解地望著他,心想范閑不會是病瞭吧?

范閑微笑說道:“我之所以不跑,願意和你硬守這座孤城。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強大地勇氣,而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喪失過信心,隻不過在這次事情之後,我恐怕沒什麼好日子過瞭。”

大皇子沒有聽懂,他自然不清楚范閑說的是什麼意思,如果范閑真地祭出瞭重狙殺器,誰知道將來的歷史,會怎麼走。

便在此時。宮門下忽然一陣嘈亂。一隊騎兵分塵而至,似乎抓住瞭一個人。大皇子定睛望去,隻見被擒住地是位婦人,隻是隔得太遠,看不清楚面目,但似乎穿的是尋常宮女服飾。

范閑瞇眼一看,幽幽說道:“我們的運氣一直還是那樣的好,看看,皇後已經被我們抓住瞭,太子和長公主還遠嗎?”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走下瞭皇城,沿著寬寬的石階下去,準備去迎接那些受瞭苦的老大臣,準備明日的大朝會,暗中琢磨著應該給太子和長公主安排個什麼樣的罪名,同時準備安慰一下,那位可憐地、愚笨的、運氣極差的皇後娘娘。

“要不要把皇後和洪竹關在一起?”范閑心裡忽然湧起瞭一個古怪的念頭,暗想自己其實也是蠻有情的。

走在石階上,他地咳嗽越來越厲害,越來越嚴重,似乎先前吃的那顆帶著刺鼻藥味的丸子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斜靠在石階旁的墻壁上,緩瞭緩心神,從懷中又摸瞭一顆藥塞到瞭嘴巴裡,用力嚼瞭兩下,吞入瞭腹中。

那股刺鼻地味道是麻黃葉的味道,這種藥丸自從范閑和三處的師兄弟們研制出來後,是世上第二次有人服用。因為這種藥丸的藥力太過霸道,麻黃葉類似於興奮劑,極容易讓人的心神變得恍惚,讓人的真氣變得紊亂。

第一次吃這種藥的,也是范閑,那還是在幾年前北齊的西山絕壁旁,在面對狼桃與何道人地聯手攻勢前。

范閑用力地喘息瞭幾下,平復瞭一下心神。從大東山上逃下來後,他被葉流雲的劍意擦傷,同時被燕小乙追殺數百裡,最後心邊中瞭一箭,傷勢極重,又無法得到良好的療養,整個人的身體已經到瞭強弩之末。

雖然在孫小姐的閨房裡將息瞭數日,可他如今的境界,其實仍然隻有巔峰期的八成。為瞭突宮,他迫不得已再次服用這種對身體極為有害的藥物,才保證瞭自己強悍地實力,能夠得到充分地發揮。

第一次吃這種藥,是為瞭肖恩,為瞭老人嘴裡神廟的秘密。第二次吃這種藥,是為瞭突宮,為瞭慶國這片大好地江山。世上有許多事情比健康更重要,臉色有些發白的范閑一面下行,一面想著。

京都一片大亂,與刑部與京都府的不戰而勝相比,對於長公主別府的攻擊,從一開始便陷入瞭苦戰之中。范閑與大皇子在城頭上所看到瞭那幾叢火光,便是監察院強攻之時,迫不得已使的毒計。

好在長公主不在府中,本應主持防守的信陽首席謀士袁宏道似乎也被攻勢嚇破瞭膽子,所以別府中的高手與宮女們,在讓監察院付出數十具屍首的代價後,終於被弩箭射成瞭刺蝟,被毒藥變成瞭僵屍。

監察院的官員攻瞭進去,領頭的一處主簿沐風兒左臂上被劃瞭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橫流,但他臉上卻是漫不在乎的表情,惡狠狠地將短劍橫在瞭袁宏道的脖頸之上。

他是沐鐵的侄兒,范閑在一處的嫡系,像這種你死我活的鬥爭,他不可能有絲毫心軟。

令他奇怪的是,被自己控制住的那位長公主府上謀士並沒有太多害怕的情緒,反而是一片惶急。

袁宏道望著沐風兒焦慮說道:“我有大事要稟報澹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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