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卓陸哄著時玥下樓吃飯,還保證以後幾點出門幾點回來都告訴她之後,她的氣鼓鼓的臉才好轉。
卓陸默默看著她優雅用餐的姿態,這會兒才徹底反應過來。
他往常不回來的時候都是讓小羅送飯,所以她肯定知道他不回來,又怎麼可能會一直等他吃飯呢?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已經太晚瞭。
卓陸極少有腦子發昏的情況。
剛才隻是一種極其特殊的情況——小妻子下巴抬得好像能戳到他臉上來,一臉哀怨和控訴,漆黑的眼眸濕漉漉的。
他的腦子也跟著在那方迷霧般的黑旋渦中走失。
飯後,他給小妻子洗一個蘋果,囑咐她吃完,才跟她提起虞書越說的那件事情。
“我那天隻是去問問。”時玥搖搖頭。
她嘴裡還含著蘋果肉,說話不太清晰,“暑假快過去瞭,我現在辦也來不及趕上這一波補習熱潮,我先瞭解一下市場再說,要不然很容易虧錢。”
卓陸黑眸看向她,似乎想說什麼。
時玥被他盯著有些心裡發慌,咀嚼的速度慢下來。
他這眼神好像在考慮要把她賣瞭換錢。
傢裡不至於窮得這麼揭不開鍋吧?
她的視線一避開,卓陸就知道她在心虛,心虛什麼?
她看起來很慌,那些取出來的錢,真的敗光瞭?
“那你拿著錢準備做什麼?”卓陸語氣平靜,讓人聽不出試探。
時玥搖頭,“那肯定是要……做生意啊。”
她說得很籠統,等於說瞭一句廢話。
炒股的事情是不能說的。
如今大部分人都不太瞭解這一行,說出來可能她就要聽一堆人教訓瞭。
為瞭給卓陸打預防針,時玥還說,“卓陸,我要是不小心虧錢瞭,你會怪我嗎?”
“不會。”卓陸看著她眼神,這下可以確定,她那筆錢是真的不在瞭。
或許她是想投機取巧做生意,但是全部虧瞭進去。
畢竟現在投資也是一種大學問。
跟風投資,風險更大。
哪怕是他那兩個混得風生水起的哥哥,也曾吃過不少虧。
卓陸有意安慰時玥,嗓音不覺低柔下來,“市場在變好,很多人都打算放下鐵飯碗下海,但哪裡都是有風險的,有得就會有失,一時跌倒不用怕,總會遇到自己的機會。”
錢敗光沒事,他還能再攢。
時玥點頭,“嗯,有道理。”
卓陸又說,“你也不用在意太多,別人的不善和嘲笑的目光都不過是人生路上的一簇簇荊棘,跨過去就好。”
所以,她該是時候告訴他,她到底是怎麼敗光傢產的吧?
時玥聽完後,小表情彪悍起來,“誰敢嘲笑我,我弄死他。”
“……”卓陸表情一言難盡,“重點不是這個。”
時玥放下蘋果,緊皺著眉,“我都被嘲笑瞭,怎麼不是重點?”
卓陸提起一口氣,黑眸望著她半晌,又緩緩呼氣,“嗯,是重點。”
時玥這才表示滿意,狠狠咬一口蘋果,完瞭她繼續說,“你今天怎麼盡給我洗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遭遇到什麼挫折,真的做生意把存折耗光瞭呢。”
卓陸:“……”可不就是麼。
他說道,“做生意敗光也沒什麼,人就是要多嘗試。”
時玥遲疑地看向他,“卓陸,你是不是想退下來,去經商啊?”
看著卓陸那嚴肅的表情,時玥勸誡道,“你別輕易嘗試,我爸可能瘋的。”
卓陸:“……”我也快瘋瞭。
他剛才說的話太難理解嗎?她聽不出來他是在安慰她嗎?
不過看她那沒心沒肺的樂天模樣,他又覺得她可能不需要安慰。
“明天我出去一趟,順便買菜回來。”時玥心情頗好,語氣也歡快起來。
卓陸看她那粉粉的,洋溢著笑容的臉蛋,低聲說,“不用買那麼多,在飯堂吃比較方便。”
時玥:“好。”
卓陸猶豫一下,問道,“你身上還有多少錢?”
時玥隨口道,“應該還有五十多。”
然後卓陸掏出一把零錢,大概有二十塊。
他鄭重地遞給時玥,“拿著。”
時玥眨眼,不知道該不該接。
他存折都在她這兒瞭,現在連零錢都給她?
他確定不藏一點私房錢?
時玥沒接,“你拿著花吧,存折在我這兒,我想花就花。”
說到這個,她忽然想起存折現在餘額為零。
她全都用來買股票瞭,身上也的確就隻剩下五十多塊。
她上周一才去證券所看過,原本她嘗個甜頭就準備賣掉的。
結果最近天天漲停,幾乎沒有持股人願意出來交易,她手裡的那隻領頭牛股春華百貨也已經是有行無市。
看著這趨勢,她還能繼續拿著。
於是,時玥又伸手把卓陸手裡的零錢拿回來,“還是給我吧,我懶得去拿錢。”
卓陸看著她耍小心思,“……”
餘額為零的存折也的確拿不出錢。
夜幕籠罩,圓月當空。
小房間裡,卓陸掏出一個本子,拿起話機。
在半個小時裡,他分別給兩個哥哥打電話。
雖然卓傢兄弟之間平日裡也沒有多少聯系,但是他們的感情卻很好,從來不會爭搶。
聽到卓陸是來取生意經的,兩個哥哥以為他遇到什麼經濟上的困難,當即就要給他匯錢。
不過卓陸全都拒絕瞭。
卓大哥聽說時玥要辦學的事情,格外有興趣,“弟妹膽子很大啊,眼光也不錯,我正好也有這樣的打算,等我過去你那邊,要跟弟妹好好聊聊才行,弟妹是重點大學出來的,肯定更加有想法。”
卓大哥話裡話外都對這個沒見過面的弟妹頗為贊許。
卓陸與有榮焉,“沒什麼,她就是愛瞎搞。”
“誒,你這話我就不樂意聽,市場擴容,撐死的都是膽大的,要不然我當初怎麼在深城半年賺三十萬的?對吧?”
聽著卓大哥又要反復提起他的創業史,卓陸連忙說,“不早瞭,休息吧。”
然後掛斷。
——
第二天,卓陸照樣先出門。
不過他這回留早餐時順便貼下一張紙條,告訴她中午和晚上都不回來吃飯。
時玥估算一下,她手裡七十多塊,光是用來買菜的話,還能撐一段時間。
而且,卓陸應該也快發工資瞭吧,到時候就更不用怕沒錢吃飯。
這天早上時玥出門的時候,正好遇上幾個大嬸。
時玥在一眾軍嫂裡,是最年輕最漂亮的,還是名牌大學畢業。
之前她天天往外跑,跟大傢不熟,還遭人口舌。
這段時間裡,大傢仿佛重新認識她一樣。
她漂漂亮亮一個姑娘,才識過人,聽說一口英語說得比孩子的老師還利索,連還在讀小學的孩子們,跟她相處久之後,都已經學會唱那洋文兒歌瞭。
大傢對她的態度已經從避諱轉為現在的熱情,還經常差孩子給她送過吃的。
知道她身體不好之後,都紛紛為自己的先前的猜忌和偏見感到自責。
時玥今天又穿著那件橘黃的吊帶裙,不過在外面套瞭一件輕薄的絲質白襯衫,防曬。
嬌艷又明亮的色彩,仿佛行走的太陽花,比文工團的好些女生都惹眼呢。
哎,可惜她心臟不好哦……
幾個大嬸見到時玥後,紛紛交流一個惋惜的眼神。
其中一個嬸子靠近時玥,頗為不好意思地笑著,“玥玥啊,有件事,我們能商量一下不?”
時玥看向幾人,疑惑地問,“怎麼瞭?”
面對這樣的嬌柔的人,嬸子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的,“是這樣的……”
她們商量著,想請時玥給她們那幾個上初中的孩子補習英語課,十塊錢一個小時。
這個價格跟外面請傢教也差不多,時玥想著最近手頭緊,就答應瞭。
反正她閑著,這一天下來,賺個幾十塊錢也不差的。
時玥當起英語傢教的事情沒跟卓陸說。
現在規定初中起需要學英語,時玥帶的三個學生,兩個是剛準備升初二,學過一年英語,還有一個準備去念高中。
三人的英語水平都不過是時玥認知裡的四五年級的水平。
所以時玥教起來更加沒有難度。
這幾天夜裡,卓陸都看到房間桌子上有個本子,他也沒在意,以為她在學習。
直到今天他從梁政委嘴裡提起傢教的事情。
梁政委還是一副爽朗的樣子,“老卓,找個機會你帶你媳婦過來吃飯,我得請她吃頓好的,當做道歉,行不行?”
“這得問她。”卓陸回道,眉頭微皺。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你怎麼愁眉苦臉的?大傢都在誇你媳婦有才有貌呢。”
“我怕她太辛苦。”一句話不經思考就已經從卓陸嘴裡說出來。
梁政委怔怔看他,然後伸手摸一下豎起的汗毛,“老卓你這也太矯情瞭,放心吧,我看她挺喜歡跟孩子一起玩的,你總不能讓她一直一個人呆在傢裡吧,再說,你也不能常常陪在她身旁,她還是有點事情做會比較開心。”
梁政委說得也有道理,卓陸頷首,這些是他沒有考慮的。
他並不是一個稱職的丈夫。
梁政委見他神色凝重,提醒道,“你平日裡是不是也該關心她一下?我看她連傢教這事都沒跟你說,你們之間鬧矛盾瞭?”
卓陸搖頭,“沒有鬧矛盾,我們隻是沒有時間說話。”
他的話讓梁政委驚訝,“怎麼會沒時間說話呢?你晚上也回去的啊。”
卓陸張嘴,不知道如何說。
他和時玥分房睡。
這件事總不能往外說。
他要是不回去吃飯,他基本上就沒時間跟她說話。
哪怕是在飯桌上,如果不是刻意扯話題,兩人甚至可以都不出聲。
“我們不聊這些。”卓陸說。
梁政委可是過來人,一眼就看出點什麼,“果然是鬧別扭瞭,你沒哄回來?”
卓陸不知道他哪裡來的猜測,不過也不作聲。
梁政委就開始自己的長篇大論,“我看你是想維持這段婚姻的,那還是得好好跟她溝通一下,不管是在什麼樣的關系裡,溝通永遠是最重要的,你得知道她要的是什麼,還要讓她知道你時時刻刻都是在意她的……”
卓陸看似左耳進右耳出,實際上大腦飛速旋轉,提取關鍵詞。
等梁政委走後,卓陸才回傢。
時玥在吃著面,聽到動靜,抬頭看他,“你不是不回來?”
卓陸回道,“處理好事情就先回來瞭。”
時玥的面吃到一半,想到冰箱已經沒東西,她問,“你吃瞭嗎?”
卓陸點頭,卻在她對面坐下,“吃過瞭。”
“那你還坐在這裡幹嘛?”
時玥低頭,小小嗦一口面,對面的男人一直看著自己,她總覺得不自在。
他今天是怎麼瞭?
眼神閃爍,表情怪異,又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讓人猜不透。
她啪地放下筷子,嚴肅地喊他名字,“卓陸,你是不是出軌瞭?”
卓陸:“?”
他緩緩眨眼,“這是哪裡得出的結論?”
“你看起來就很像剛從外面偷人回來,面對自己的妻子想要坦白又不敢坦白!”
時玥一通話砸過來,卓陸不得不佩服她的腦補。
卓陸輕咳一聲,開誠佈公地說,“我聽說瞭你當傢教的事情,隻是想跟你聊這個。”
“哦,這事啊……”時玥白他一眼,“那你幹嘛搞得好像你偷人瞭一樣。”
卓陸:“……”
他到底哪裡像。
時玥說:“我是當傢教,我沒跟你說嗎?啊,對哦,你每天不怎麼說話,悶得像木頭一樣,這個傢裡,你不跟我說話,我就隻能自言自語,所以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卓陸語塞,黑眸靜靜註視隻顧著一通輸出的女人。
那紅艷艷的小嘴叭叭叭叭的,跟小喇叭一樣,一句一個內涵。
看著看著,他開始口幹,拿起水杯給自己倒水。
等她說完,他才開口道,“我以後改。”
說完後,他忽然發覺,他已經跟她說過很多次“以後”。
就仿佛,他和她的“以後”是綁定一起的。
他們兩個會像其他夫妻那樣,相守到白頭。
卓陸還沉浸在自己那陌生卻浪漫的想法中,對面的女人扭頭到一邊,丟出一句,“總是以後以後的,男人嘴裡就沒一句能聽的。”
卓陸:“……”
她是不是對浪漫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