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開始,時玥的生活恢復到跟原主差不多的節奏。
上午的時候傢教過來上課,下午有網課,除瞭吃飯她基本上就不出房間。
傍晚孔曉意回來後,還主動提出要給時玥補課。
時玥明顯感覺她在有意無意地接近自己,這種接近,讓她很不舒服。
或許孔曉意自己都沒發現,她無時無刻不在試探和刺激她,還以為自己的心機沒人發現。
每天晚飯後,孔曉意都習慣陪楊媽媽出去散步,這天也不例外。
回來後她就把有趣的事情分享給時玥,還時不時看她一眼。
時玥房間的門是打開的,方便透氣,隱約能聽到外面大人聊天的聲音。
剛才潘科媽媽送醬牛肉過來,跟楊媽媽扯起話題後,就沒完沒瞭。
整個大院裡最話嘮的就是潘科媽媽,她知道的八卦,轉眼就會傳開。
孔曉意撐著下巴,靠近時玥,笑著說,“回來的時候我想吃個雪糕,媽媽還說不讓,結果我買瞭之後,她就搶著吃,玥玥,下次我給你帶一個回來吧。”
時玥覺得耳朵嗡嗡的,她看著大篇幅的英文閱讀理解,等孔曉意說完後,才開口說,“我不能吃冰。”
孔曉意惋惜地說,“對哦,那你的身體得趕緊好起來才是。”
時玥看向她,忽然笑著說,“那樣的話,楊傢可能就不需要你瞭呢?”
孔曉意怔住,沒想到會從她嘴裡聽到這樣的話,“……什麼?”
時玥又很快收斂笑容,問道,“你在期待什麼?”
圓圓的眼眸,卻灼灼有光,甚是逼人,孔曉意扯著僵硬的嘴角,問,“……姐姐,你怎麼瞭?我有什麼好期待的?”
時玥看著她,意味不明地說,“我脾氣不好,生氣會摔東西,會推人,會扯頭發,像個瘋子一樣,你很期待我再變成那樣嗎?”
孔曉意坐直身體,仿佛在看什麼怪人一眼,“你誤會我瞭,姐姐,我沒有那樣想。”
但是她卻下意識地握緊拳頭,深藏在心中的那點晦暗的心思,像是被人生生扒出來。
時玥繼續看著卷子,已經轉移話題,“我想喝水,能幫我倒嗎?”
孔曉意看著就在她手邊的杯子,扯出笑容,“好。”
她拿起水杯走到一旁的飲水機前,慢慢倒滿。
以前楊時玥脾氣不好,看到她和楊媽媽走得近,就氣得不行。
就像她說的那樣,出現各種偏激粗暴的行為。
可如今她好像絲毫不受影響,甚至還來質問她,使喚她幹活,好像將她當成瞭保姆一樣。
孔曉意來楊傢後,一直很受寵,現在被她這麼一奴役,心裡忽然有瞭落差。
因為心存怨氣,她放水杯的時候不小心太用力,發出啪地一聲。
時玥仿佛沒感受到她的不滿,頭也不抬,但是胳膊肘卻直接撞到水杯上。
“砰!”
水杯應聲砸落在地板上,發出哐啷的巨響,水漬和瓷片散一地。
同時傳來的,還有孔曉意充滿恐懼的驚叫聲!
“啊!”
很快,三道身影先後跑進來!
正好看到孔曉意瘋狂地掃落書桌上的物品,嘴裡還在尖叫著,仿佛在發泄什麼。
而玥玥無措地坐在椅子上,文具和書本被掃落砸向她,她害怕得忘記躲開,一張臉煞白煞白的。
尖叫和重物砸在地面的聲音很刺耳,讓三個長輩都忍不住皺眉,臉上也充滿不解。
“孔曉意!你在幹什麼!”
楊謙連忙上前,拽過孔曉意的胳膊,阻止她繼續搞破壞。
楊媽媽反應過來後,也跑過去,“小意,你怎麼瞭小意?”
潘科媽媽身為外人,也不太好插手,此時尷尬地站在一旁,小心地將地上的幾塊瓷片撥到一邊,“哎呦,這是怎麼瞭?咋還摔東西呢?”
“媽媽……”
孔曉意好像還沉浸在情緒中,不斷地喊著楊媽媽,哭得人心疼。
但是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她卻是一句話都說不清。
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
潘科媽媽瞥一眼相擁的“母女兩人”,又看向那個內向的女孩,隻見她眼巴巴看著自己父母,眼眶濕潤但是竭力忍著淚……
那委屈的、明明渴望關註卻又不敢開口訴說的模樣,真要把她的母愛都給勾起來。
小可憐啊,明明受傷的是她,卻完全被忽略瞭。
這老楊兩口子也真是糊塗啊。
“玥玥,你流血瞭?”
潘科媽媽一開口,這邊楊謙也走到時玥面前,“玥玥,受傷瞭?”
時玥搖頭沒說話,忍瞭許久的眼淚才掉落。
楊謙看到女兒手臂上被書頁劃出的一道血口子,當下也有些心急,“這都流血瞭,疼不疼?”
時玥點頭,又搖頭,抓住他的手臂,輕輕抽泣。
“玥玥不怕,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他摸摸她額頭,給她擦掉冷汗,一邊問道,“玥玥,剛才是怎麼回事?”
時玥剛剛用過“恐懼之力”,她哭著哭著便有些喘不過氣來,頭暈目眩地軟在椅子裡。
她像是糾結一會兒,才開口,“……是我太笨,小意給我講解,可我根本聽不懂,小意生氣也是應該的,嗚嗚嗚……”
破壞欲蠢蠢欲動。
如果不是因為虛脫的身體以及綠茶系統瘋瞭一樣在她腦子狂喊“加油”,她可能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暴躁。
楊謙聽到這話,眉頭皺得更緊。
輔導作業的確會讓人暴躁,但是小意這真的是太過分瞭點。
“誒,這學習是急不來的,壓力都別太大才好……”
潘科媽媽嘟囔一句,連忙找借口離開。
楊謙顧不上她,看著周圍亂糟糟的一切,隻覺得頭疼不已。
房間裡孔曉意的哭聲漸漸停歇,楊媽媽輕拍著她後背安撫,同樣是神情焦慮。
她還以為兩個女兒可以好好相處,誰想到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小意還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真是把大傢都嚇到瞭。
這邊孔曉意漸漸緩過神來,但是莫名的恐懼仿佛還殘留在她心裡,讓她渾身戰栗。
特別是聽到時玥茶裡茶氣的話後,她眼神一變,直直看向她,“姐姐,你——”
剛才明明是楊時玥先故意碰掉水杯的!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瞬間自己忽然情緒失控,感覺楊時玥好像變成瞭一個魔鬼,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驚恐之下,她才會那樣,還讓養父母看到自己的醜態……
如今楊時玥竟然還有臉裝可憐。
孔曉意雖然及時閉嘴,但是楊謙還是轉頭,嚴厲地看她一眼。
“小意,你到底怎麼回事?不管怎麼說,你都不應該傷害你姐姐。”
“我……我,對不起。”
事實勝於雄辯,孔曉意很懂這個道理,她雙手捂著頭部,神情呆滯地道歉,“都怪我最近壓力太大,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這個態度,讓楊謙也不好再說什麼。
畢竟孔曉意之前的表現都很好,這次她或許真的是壓力太大才崩潰的。
最後孔曉意被楊媽媽帶出去,楊謙留下來整理一地狼藉。
時玥在一旁想要幫忙,不過很快就被他勸著去休息。
經過剛才的事,時玥足以對楊媽媽死心。
不過比起楊媽媽,楊謙尚算理智,沒有被孔曉意的女主光環影響太深。
她坐在床邊,看著楊謙的背影,說話還帶著哭腔,“爸爸,我不要小意輔導作業瞭。”
楊謙自然答應,“嗯,你有不懂的可以問老師。”
他其實對女兒的成績,沒有任何要求。
這些年來,都是如此。
但是女兒想要學,他也會滿足她的需要。
“那我……可以跟小意一樣,回學校嗎?”
楊謙看向小心翼翼發問的女兒,“為什麼忽然想去學校?”
她實在不適應學校的生活,不管是性格,還是身體原因。
時玥搖頭,“離高考沒有多少時間瞭,小意的壓力很大,我不想耽誤她。”
想到孔曉意剛才的樣子,楊謙語氣也嚴肅起來,說道,“等小意冷靜下來,我讓她給你道歉,你的身體不好,去學校的話,我怕你不適應。”
“爸爸,我可以試試嗎?”
楊謙一時沒回應,上次女兒這樣請求他,還是兩年前她想要開銀行卡的時候。
她看到女兒這樣,心中的愧疚壓得他難受,他的聲音溫柔下來,“好,但是身體不舒服的話,要馬上跟我說。”
時玥點頭,淚痕斑駁的小臉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如果是往常,不管是楊謙還是楊媽媽,想都不用想就會拒絕她,因為他們從未覺得她可以獨立行走。
讓她去學校,那就意味著他們要整天擔心她是否出意外,這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麻煩。
有時候時玥覺得,在他們眼裡,好像原主隻要有一口氣喘著就行。
——
潘科媽媽回到傢後,忍不住把楊傢這件事跟傢人嘮叨。
潘科聽到後,很驚訝:“小意的脾氣一直很好的……”
潘媽媽嘖嘖搖頭,“反正我看著挺恐怖的,她是不是壓力太大?可能需要去看看心理醫生。”
潘科問:“那楊時玥呢?”
“她被嚇得哭慘瞭,誒,也不知道以後她要怎麼辦。”
“什麼意思?”
“小孩子別問太多,早點睡吧,別有太大壓力,你考成什麼樣,爸媽都能接受。”
有些話潘媽媽沒說太清楚,畢竟兒子跟孔曉意玩得挺近。
就連她一開始也挺喜歡那女孩。
但是今晚看到她那發瘋的模樣,潘媽媽這心裡還是有些接受不瞭。
平時楊媽媽話裡話外提的都是孔曉意,說她成績好,有禮貌,很體貼什麼的,一副以這個養女為豪的模樣,而她的親生女兒玥玥,好像已經被她遺忘。
對此,潘媽媽也沒有立場說什麼,隻是這會兒忽然覺得親女兒挺慘的。
畢竟,養女已經占據瞭她所有的位置。
回房間後,潘科給孔曉意發消息,想問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沒回。
他也不好再問。
楊傢。
時玥的房間重新變得整潔,她也吞下一顆止痛藥,疲憊地躺下。
頭部還是有些脹痛,不過她眼皮子已經在打架。
昏昏欲睡時,聽到窗邊有動靜傳來,她忽然驚醒,側頭看過去。
井昭輕巧地從窗邊竄進來,借著床頭柔和的燈光,對上女孩看來的眼神,霎那間他的腦子就宕機瞭。
額前的頭發擋住他眼眸的光芒,冷白清雋的面容似乎也沒有變化。
但是他一開口,卻有些磕磕絆絆,“……關於,樂隊的宣傳,我有新的想法。”
他竟也不覺得大晚上爬別人的窗戶隻為瞭聊一個無關重要的話題,是多麼幼稚的一個借口。
他聽到女生笑瞭一聲,不過她的眼眸還是霧蒙蒙的。
她朝他伸出手,嗓音沙啞,“井昭,過來讓我抱抱。”
僅僅是從她的聲音,他就知道她今天受瞭多大的委屈。
此時的她,情緒該有多崩潰。
有時候他覺得,她好像把他當成瞭救命稻草一般。
井昭始終無法理解的,她到底如何確定他對她是無害的……為什麼偏偏吃定瞭他。
他的身體又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他靠近那張床,半跪在她身側,“生病?”
女生輕輕搖頭,坐起來將他摟住,腦袋瓜子就往他心口處拱。
那不輕不重的力道,拽著他倒向床,女孩身上清新的體香混雜著一縷碘伏的氣息,傳到他鼻間。
他剛才就看到,她手臂上有一道長長的泛紅微腫的傷口。
井昭也不敢動彈,手肘死死抵住床墊,整個人像是懸浮在她身上,隻有上半身是和她貼著的。
可是女生的床墊太過柔軟,不管他如何避開,最後和她的距離還是越發靠近。
下巴被她的發絲撩得有些癢,井昭轉頭看向一邊,臉上的微微沁出汗水。
喉結滾動幾下,他終於找回聲音,問道,“手上怎麼弄的?”
“書頁割的。”
“孔曉意?”
“嗯……”
井昭沉默,靜靜讓她抱著。
她許是剛吃過藥,也就是兩分鐘的時間,她就已經睡過去。
井昭手掌撐在床上,微微離開她,鼻梁上滑落一顆汗水,正好滴在她脖子上。
他連忙伸手拭去。
望著那片白皙細嫩的皮膚,他感覺指尖好像被燙到,那股熱意很快竄到四肢百骸,他一躍跳起來,遠離那張床。
他抬起胳膊,擦掉臉上的汗,卻無法撫平自己亂跳的心臟。:,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