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瞭朝,文彥博找上范仲淹和賈昌朝,神情雖有猶豫,但還是咬著牙向兩位老相公提出瞭一些異議。
“子浩一言獨大,是不是....”
“是不是有些欠妥啊?”
聯金滅遼幾乎是舉朝同意,唯唐奕一人反對,這事兒就給否瞭。如此下去,那不就能瞭唐奕的一言堂瞭嗎?
對此,賈昌朝淡笑一聲,“寬夫既然心存疑慮,那在殿上之時,為何不言?”
“呃...”一句話就把文彥博幾句好話,哪成想,范老爺不按常理出牌啊!
“確實不太適合。”
“嘎?”
老賈噎的不輕,幾個意思?范仲淹也同意把文彥博踢出去?
隻聞范仲淹繼續道:“對於文寬夫,子浩早有預判。”
“此人嘛....”
“如果頭上是富彥國這樣和氣的搭檔,是先帝這樣仁慈的君上,其才華十成可取十成!!”
“但是,換瞭你我這樣的老前輩,加上唐奕如此強勢的主政者,那十成可盡其半已經是萬幸瞭。”
說白瞭,文彥博好鉆營這誰都看得出來,他上面不能有人,得是富弼和趙禎這種老實人,他才能放開手腳。
可是換瞭現在,文扒皮腦子裡就剩琢磨人心瞭,哪有什麼精力幹事情?
“子浩的意思是,把文寬夫從參知政事的位置上換下來。”
“......”
賈相爺怔在那裡,腦子裡想的不是要把文彥博撤瞭,而是....
“子浩什麼時候跟你說的?他怎麼沒跟夫老說呢?”
“噗....”范老爺樂瞭。
斜眼瞅著賈昌朝,“我們師徒一起吃個飯話個傢常,也要與你報備不成?”
“嘿!!”
賈相爺更不幹瞭,“吃個飯?話個傢常?換掉宰相這是傢常嗎??”
“你們師徒過分瞭啊!!”
“承認吧....”范老爺突兀的一話,把賈昌朝弄的一楞一楞的。
“承認什麼?”
“承認你在吃醋!”
范老爺指著賈昌朝的鼻子,湊到跟前兒。
“你啊....“皺皺著鼻子,一臉的‘調戲’。
“和文扒皮一個德性!”
“滿腦子都是鉆營。”
說完,范老爺兩手一背,悠哉悠哉走瞭。
把賈相爺氣的呦,“范希文,你給等著!”
“搶不來徒弟,老夫搶你的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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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後,大內禦苑。
三月的開封不似關外的寒冷,春暖花開,色彩斑斕。
趙曙、唐奕於亭中安坐,對面則是心緒不寧的文彥博。
......
政事堂裡沒有什麼秘密,范仲淹與賈昌朝的那段關於換掉參知政事的談話早就傳的沸沸揚揚。
傳到文彥博耳朵裡,這幾天他都惶惶不可終日。
他知道,唐奕終究還是對他下手瞭,去找范仲淹和賈昌朝要差使是個昏招,催化瞭這個結果。
但是,秋後算賬也是意料之中。即使他不去爭,那唐奕就能放過他嗎?
......
此時此刻,看著面前的官傢和唐奕,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以宰相的身份坐在這裡......
可是,文彥博突然不想再爭取瞭,更不想再辯駁什麼。
“說吧....”語氣之中透著無力與釋然。
“打算把彥博換到哪裡去?”
“陛下放心,不論去到何處,彥博始終是陛下的臣子,始終會盡心理政,做好每一事。”
不是虛言,句句真心。
也許是四十年為相,還太年輕,養成瞭文彥博的官欲和利己,想在相位上坐的更長,結果卻因此失瞭相位。
現在真的要離京瞭,文彥博反倒釋然瞭。他已經是大宋在位最長的宰相瞭,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即使是去涯州,臣也絕無怨言。”
......
“呵呵....”趙曙和唐奕都笑瞭。
唐奕更是一點都不客氣,“還想去涯州?美的你!!”
勉強憋住笑意,“看來你都知道瞭?”
“知道瞭。”
“嗯,那也省得我廢話瞭。”
“本來呢,是想親自把此事與你商量。”
“不過,老師說寬夫尚需一些磨礪,所以就由老師先透漏出去,讓你難受幾天也屬好意。”
文彥博恨的牙根直癢,你狠!!還特麼好意!?
可是官傢在此,他也不好與唐奕硬剛,梗著脖子點頭,算是吃瞭這個啞巴虧。
“說說吧,你想去哪兒?”
“我....”文彥博心說,還行?還能自己選地方呢。
想來想去,算瞭,還是別清高瞭,“若是陛下抬愛,可遣臣回介休,也算是....告老歸傢吧。”
“介休?”卻是趙曙一皺眉。
“有點遠啊。”
而唐奕則是撇著嘴瞅著文扒皮,“回老傢介休?那介休的官員可是倒黴瞭。”
“就您這體格,挺個三、四十年好像沒啥大問題,介休官員還怎麼升得上去?”
唐奕這可不是胡說,文扒皮這老貨能活到九十一歲,堪稱老不死。
那邊文彥博心裡一哆嗦,啥意思?還真要三四十年的永遠也不讓我回來瞭啊?
一咬牙,“但憑陛下安排。”
唐奕聞言,一拍大腿,“這就對瞭嘛!”
和趙曙相視而笑,大有看文彥博笑話的意味。
兩人笑的文彥博直發毛,不知道唐奕到底憋著什麼壞。
煎熬...兩人越是不說,越是笑,文彥博越是難受。眼看就要堅持不住瞭。
終於,趙曙強忍笑意,讓李孝光捧著一道旨意到文彥博身前。
“文卿傢自己看看吧。”
文彥博接過聖旨,抬眼就看見李孝光那扭曲的臉,立馬不樂意瞭。
特麼唐瘋子和官傢笑笑也就算瞭,你一個閹人笑特麼什麼?
狠狠的剜瞭一眼李孝光,這才展開聖旨一觀。
“嘎!?”
怔怔抬頭看著唐奕和趙曙,“不......不......不離京?”
唐奕心情這個好啊,難得見文彥博那不死不活的樣子。
“誰說讓你離京瞭?”
“呃....”文彥博一窘,心說,還特麼是唐瘋子會玩哈!
誰能告訴他,旨意上寫的這個“北府參邦使”到底是個什麼“使”??
大宋有宣徽使、召討使、樞密使、三司使......哪有什麼參邦使?
瞪著眼珠子抬頭看著唐奕,“這個北府....是何府啊?”
他徹底懵瞭,大宋有東府也就是政事堂,有西府也就是樞密院,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北府。
啥意思?兩府變三府?那這個北府是管什麼的啊?
沒錯,文彥博猜對瞭,就是兩府...變三府。
此時,唐奕眼神一瞇,不再逗弄文扒皮,“不知道是什麼官兒吧?”
“這是專門給你設的一個官職!!”
“專門....”
正在文彥博怔怔之際,唐奕看向趙曙。
小趙曙立時會意,站起身形,原本的戲謔蕩然無存,小臉上滿是嚴肅認真。
“文卿彥博,上前聽封!”
文彥博不敢大意,立時下拜,“臣...在!”
“朕命你揀選精於外務之得力屬官,開設北府外務省。”
“領參邦使之職,統政北府,振我大宋!!”
“......”
.....
文彥博都聽傻瞭,一時之間竟忘瞭接旨。
“北府...外務省...”
“與禮部同權?”
邦交禮節這是禮部的職權,怎麼還多此一舉,鬧這麼大動靜?
“不是同權。”唐奕給文彥博解釋道。“禮部管邦交之禮,而你....管的是邦交!!”
“從今往後,大宋與萬邦諸儀還是禮部主理,但是大宋與誰有邦交,與誰為敵,卻是由你文彥博替禮部揀選瞭!!”
“包括外派使臣、設立使館、友邦諸事,還有維護我大宋威儀,也由你文彥博一肩挑起!”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大宋臉面,是大宋的‘外相’!”
“對外言論皆出你嘴,是宣是和,皆由你定!!”
......
“這....”
文彥博怔在那裡,外相?原來還是宰相啊?
可是,有必要這麼隆重嗎?專設一省,再開一府來處理邦交?
“文相公。”唐奕看出瞭文彥博的心思。“別覺得輕松,現在的大宋和以往大為不同,甚至和任何一個朝代都不一樣。”
“我皇宋攻略幾萬裡,打到瞭地中海,橫渡大洋遠走美洲。”
“天下被越走越大的同時,也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緊密。”
“這個時候,邦交之事就不是來瞭哪個使臣,要出什麼規格的禮節招待的問題瞭。”
“如今,需要建立使館的邦國就已經不少,而且以後還會越來越多,需要和大宋時時保持溝通的國傢更多!!”
“大宋需要一張嘴,一張對外的嘴。”
“我們的敵人也在變多,他們也需要一張嘴,一張彰顯大宋天威的嘴。”
“毫不客氣的說....”
唐奕逼近文彥博,“其職之重,其謀之詳,其事之繁,絕不亞於任何一個宰相!”
“寬夫肩上的擔子很重,而且...會越來越重!!”
“你...能勝任嗎?”
“我....”
文彥博一陣支吾,讓唐奕這麼一說,他還真有點肝兒顫。
“沒關系...”唐奕一挑眉頭。“不行可以換人,讓你回介休養老。”
你大爺!
文彥博急瞭,有宰相不當回傢養老,你當我傻啊?
“幹!!”惡狠狠的咬著牙。“端是幹得!!”
“嗯。”唐奕滿意的點瞭點頭。
“很好!”
“那現在...”
“做為外相,文相公第一個任務就是....”
“是什麼?”
“榨幹大遼!”
......
說到此處,文彥博還沒等應下,上首的趙曙竟然兩掌抱前,給文彥博作瞭一揖。
“外邦諸事,就拜托文卿瞭。”
“......”
文彥博怔在那裡,他猛然意識到,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躬身下拜,一揖到地,“陛下放心...”
“臣彥博,必當盡心竭力,肝腦塗地!!”
......
看著文扒皮那視死如歸的勁頭兒,唐奕心情大好。
所謂物盡其用,連王天真那頭倔驢都有他的用武之地,何況一個文彥博呢?
這老貨頭上不能有人,那就給他放權,給他個外交部長當當,讓他那扒皮死摳兒、一心鉆營的心思都用到外面去吧.
“來....”
“咱們現在就聊聊,要怎麼榨幹大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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