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不得不承認,相處瞭二十年,他仍舊無法看透唐子浩,更無法理解他那股子瘋勁到底從何而來。
沒錯,革新弊政再造大宋,而後為瞭更加長遠的打算再反手摧毀觀瀾,這恐怕隻有聖人和瘋子才幹得出來吧?
也不得不承認,他佩服唐奕,佩服他這種無私無畏的真英雄。
可是話說回來,文彥博也實在沒法理解,唐奕就沒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他就沒有哪怕是點點私心嗎?
那些從慶歷年間就一路跟著他過來的老臣賢士,還有從少年人就跟在他身邊的觀瀾學子,包括將門,那可是風風雨雨二十幾年的交情啊!
這些人從來就是堅定地站在唐奕身後,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他唐子浩怎麼就下得去手!?
況且,有誰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又有誰?願意把二十年堅苦奮鬥拼出來的太平盛世拱手讓給一群坐享其成的庸人白白分得?
......
別人怎麼想他不知道,但是文彥博自己自認接受不瞭這樣的事實。
可又能怎樣呢?
眉頭緊鎖,仰望夜空,接受不瞭那就奮起抗爭?像五年前那樣再反一次唐子浩?
呵呵,說實話,文彥博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膽量瞭。
既使想不通唐奕哪來的底氣敢這麼肆無忌憚的自毀長城,但同時他也很清楚,有的人......
隻惹一次已經夠瞭。
那是唐奕,唐子浩!
在他身上,從來就沒有不可能,也從來不可能有第二次。
況且,這一次可沒有趙禎救命瞭,那個瘋子也不太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他。
可是,糾結的也在這兒,就這麼任人宰割?
此時此刻,文彥博是三分驚恐,三分敬畏,剩下的四分居然是無助,胸口似壓瞭一塊大石,別提多難受瞭。
......
正的憋悶之際,但見管傢一路小跑著進瞭後宅。
“老爺,府外牛監察、王禦史,還有吳侍郎求見!”
“嗯?”文彥博一挑眉頭。
牛荃、王圭,還有吳奎?這三個人深夜過府?
說實話,文彥博有些意外。
要知道,朝廷大換血,除去牛荃前途未卜,王圭和吳奎應該是最高興的瞭吧?卻與牛荃一道深夜來訪,這就值得玩味瞭。
在文彥博看來,他們應該興高采烈地等著韓琦回京,又或者去敲那些馬上是接掌大權的保守派的門,可他們卻偏偏來敲他文彥博的門?
除非......
除非王圭和吳奎跟牛荃一樣,也在害怕。
至於怕什麼?
能摸到他這兒來,說明這三人已經看得通透,知道他文彥博也在害怕,而且和他們害怕的東西一樣。
無非就是,在唐子浩身上沒有不可能,也沒有人能猜透他到底要幹些什麼。
......
“老爺?”
見自傢老爺久久不語,管傢忍不住輕喚,試探道:“小的這就請人進府?”
“不!”文彥博猛然驚醒。
“告訴他們,老夫已經睡下瞭,有什麼事明日上朝再說吧!”
“啊?”管傢一陣錯愕。
“不見?”
“不見!”
“這......”管傢一陣猶豫。“小的多一句嘴,老爺莫怪!”
文彥博眼睛一瞇,“你想說什麼?”
管傢道:“唐子浩此番動作顯然就是沖著老爺這些相公來的,如今......”
管傢猶豫再三,“多個朋友,多條路啊!”
“你懂什麼!?”文彥博聞之大怒。
“結交不甚,是要跟著吃刮落的。”
“不見!”大手一揮。“趕緊打發走!”
說完,煩躁地踱步回書房,一路上還在暗暗嘀咕:
唐奕啊唐奕,老夫不出手,不代表別人不出手。不說別人,單單是將門那幾傢你就沒法交待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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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博所想確實有他的道理。
唐奕傾覆觀瀾,要知道,最難的還不是這些文官。
說白瞭,這些觀瀾系的文官不過是革宋的理念相同才聚攏到一塊的。大宋文人的風骨,就算沒有唐子浩,也依舊是,這句話還真管用,潘豐萎靡下來。
“那就不留吧。”
“......”
唐奕看著潘豐,知道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之所以答應撤出潘傢在軍中所有的親眷傢臣,無非是因為一個“怕”字。
沒錯,怕!
文彥博認為將門是不可能支持唐奕的,可他不知道,當所謂的好處達到一個無法想像的程度之時,帶來的不單單隻有利益,還有恐懼。
而好處,也變成瞭壞處。
說白瞭,觀瀾商合如今的規模,對於被壓制瞭近百年的將門來說,已經是一種負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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